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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布防

大晟有着厥人翻不过的三座大山,戎北西部的靖边军,东边的平凉军,以及中部的原平军。眼下原平主帅叛国,厥人夜袭不成,在李有为的指点无异是如有神助,必然很快整顿好队伍反扑。

一旦原平城破,大晟的边境线也将破出个口子,境内百姓即将危矣。

外头天光大亮,城门小楼内仍点着烛火。

萧鹤川召来各营都头商议军务,不仅边境线要重新布防兵力,就连原平城内部署也要全盘改过,加上调配来得西大营士兵,守下原平城倒不用担心兵力。

二营都头抱臂看着沙盘,语气不耐道:“这些关隘王爷没实地走访过,光是纸上谈兵,恐难服众。”

沈思漓擦拭着漓水刀,冷不丁开口道:“舒王指点江山久了,叫你们忘了他也曾上阵杀敌?”

十营都头遭李有为牵连了三成,余下几人看着胤都来得王爷和挑起事端的诰命夫人,不免心生怨言。要不是他们带来的公主,直接杀了李有为还省去许多麻烦,哪里用得着重新部署防线。

三营都头将矛头指向沈思漓,语气不善道:“恕末将直言,军中杀气过重,沈夫人还是早些回府歇息的好。”

沈思漓放下漓水刀,冷眉横扫过去,被萧鹤川虚虚拦了下来。

小楼内气氛剑拔弩张,萧鹤川深知在场都头对他具是面和心不和,但此时原平最缺的不是兵,而是能凝聚军心的将领。否则迟早如散沙一般分崩离析不说,怕的是这些都头带着手下叛逃。

“吴平,你如今本事了!”长荣一进小楼便有人为难沈思漓,当即走进来沉声教训道,“大将军都不敢这么对沈夫人说话,你倒是敢指令上了。一群脑袋挂脖子上吃干饭的家伙,李有为就差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跟厥人称兄道弟,还一个个睁眼瞎不如拿脑袋当球踢算了。”

都头们见了长荣顿时矮了一头,齐声喊了声:“总教练……”

长荣指着不服气的二营都头,唾沫星子飞到他脸上去,指着他的胸脯骂道:“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罗朝!老子当年怎么没看出来你们一个个都是群蠢货,还是你们跟李有为同流合污,扰乱军心为得跟他里应外合一块卖国?”

各营都头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像鹌鹑似的规矩站在一旁,要是稍有敢怒不敢言的意思,少不了被长荣一顿收拾。

长荣身为高家养子,与高靖远喜欢到处乱跑不同,他心性沉稳,自小跟在高慈将军身边,大了些便负责起都教练一职。军中这些都头,不少都是经长荣带入门,再由高靖远提拔。于是乎都头们见了长荣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个个夹起尾巴屁都不敢放。

起初沈思漓看他不显山不露水,与王太夫人闲聊之下才晓得他挂名定安侯府侍卫队长之职,实则在东大营重操旧业帮着高靖远训练士兵,是高靖远身边名副其实的二把手。

军营跟后宅不一样,内宅仆从对着主子有深刻的敬畏之心。军营里的大老粗们各个拿本事说话,只服气让他们心生敬佩之人,光想靠身份和地位让他们臣服,反而会引起他们逆反心。

沈思漓下意识感慨道:“该说不说,高靖远带兵的确有一手。”

萧鹤川清了清嗓子,打断长荣的训斥:“小侯爷伤势如何了?”

“没伤及要害,性命无忧,”长荣羞愧难当,唉声叹气道,“不过也在大将军意料之中,世子在胤都耽于享乐多年,回到原平也该吃上一些苦头。”

沈思漓好歹当过一阵子高无定的嫡母,踌躇片刻,言辞诚恳对各营都头说:“玉不琢不成器,往后还得劳烦诸位多加费心,千万别看在高顺安和太夫人的份上有所优待。”

都头们对沈思漓在高府的地位有了新的认识,连忙客气应下。

长荣朝萧鹤川单膝下跪,抱拳说道:“世子不顾军令鲁莽行事,还请殿下以军规惩之。”

萧鹤川虚虚一抬,思量过后道:“还是等高长恒养好伤后,由高将军定夺吧。”

罗朝眼睛倏地亮起来,迫切问道:“大将军他……要回来了?”

萧鹤川眉目舒展道:“少说要个几日才能到,在此期间原平防御还需诸位尽心竭力。”

都头们明白了舒王无意争夺原平军,对待他不免客气了许多。只是一想到高靖远回原平能够一雪前耻,神情便变得神采飞扬,恨不得原地耍上一场舞狮助助兴。

沈思漓略有深意地看了萧鹤川一眼,原平军中无帅才,還是得有个靠谱又熟悉原平的人坐镇才能震慑厥人,不然厥人整日里盯着原平这块肥肉,皇帝怕是也挺闹心的。

满朝文武里,最合适的人选只有高靖远。

长荣站了起来,双手奉上羊皮图纸:“这是大将军改过的布防图,另有密信言明李有为用兵使计之习性。”

萧鹤川扫视图纸,眼中笑意更盛,抬头看向长荣说:“长荣兄弟是原平军老人,与诸位都头又彼此熟络,在高侯抵达原平前,军务便暂交由你来打理。在此之前,休要让厥人的马蹄进入大晟国界一步。”

“末将领命。”

长荣也不推辞,应下后十分干练地分配好各营部署,在关隘险要出设伏,同时转移粮仓武库,避免李有为掠夺物资。

沈思漓一|夜未眠,出了小楼直奔总兵府,阖上双眼靠着车壁假寐。车厢忽然晃了一下,意识被某段记忆牢牢困住,那一瞬的愧疚,刺得她胸口鲜血淋漓。

红枫树留下的雪坑堆起了圆滚滚的雪人,房内充斥着甜腻腻的味道,是栗桃学着融化糖浆浇到热牛奶里。

屋内温暖,气氛却有些凝重。

玉梅和莫莉坐在暖炕上,红羽给屋内每人都分了一杯,旋即坐下喝了口牛奶,接着先前的话题说:“若云噶真心归顺大晟,有他带路便可长驱直入,直捣黄龙。可他未必心甘情愿,万一带着部队进陷阱,岂不放虎归山。”

“大晟防了厥人这么多年,究其根本是找不到他们老巢在哪。”沈思漓在床上翻了个身,权衡着利弊,“或许我可以假意迎合云噶,给他一个带我回大漠的机会,届时寻到厥人的老巢,设法与你们里应外合大破贼厥。”

“怎么能让您涉险?”栗桃杯子险些握不稳,大惊失色道,“那厥人多凶啊……女子进了那虎狼窝,只会生不如死。”

沈思漓坐起身来,满不在乎道:“我既然选择走出内宅,便不再恐惧人言可畏。管她什么清白贞操,只要能换回大晟长治久安,舍弃区区皮肉又有何妨?”

“再说了,”沈思漓顿了顿,继续说道,“云噶瞧着对我有几分意思,借着异族面貌伪装成回鹘人,也许能让厥人放松警惕。”

屋内安静下来,红羽垂头坐着,突然“扑通”跪下:红羽愿意一搏。”

沈思漓愣了半晌,伸手拉红羽起来,轻笑道:“只是设想,并非真的要去做。”

“我都听到了,您托么戈打听跟厥人来往的商队,不就是为了薛姑娘重返靖边做准备吗?”

红羽岿然不动,眼中泛着水光,情真意切地说,“我这十几年来活得暗不见天日,直到遇见结姨娘才有了片刻喘息之力,那阵子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时光。我没能守护好结姨娘,姑娘非但没有迁怒于我,反而为我阿父平冤,将我娘救出教坊司,还让我洗去了罪奴身份。如此大恩大德,红羽愿舍身报之。”

“住口!别自说自话了,”沈思漓气急,当即喝道,“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不过是为了让你们死心塌地效忠我,又看你可怜才顺手帮忙。想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休想!”

军营里的男人跟花楼里的嫖客一样,只能接受营里有有军妓,本能地瞧不起,也不相信女人能上阵杀敌。

哪怕薛明晖是薛将军的女儿,即便她熟练使用靖刀,他们也不会心甘情愿听从薛明晖的号令。薛明晖想要回靖边,不仅得有自己的人马,还得打一场漂漂亮亮的大胜仗,让靖边军众将心服口服认可她。

可这不该建立在牺牲红羽的前提下。

四个侍女中,红羽和沈思漓相处时间最短,或许可以用匆忙来形容再恰当不过。她能感受到红羽局促不安,积极表现也是想融入其中。可沈思漓像是独行的虎,宁愿自己涉险,也不愿拉别人下水。

玉梅和栗桃合力扶起红羽,她梗着脖子说:“舒王就在府内,若我自动请缨,王爷必然愿意为我铺路。”

“红羽!”

沈思漓捂住她的嘴。

红羽脖子向后缩,笑了笑说:“我清楚深|入腹地会遭遇什么,厥人想要占有我的身体,就得付出惨痛的代价。您要是心里过意不去,就带着姐妹们的希望走得更高更远,我会努力活下去在大漠等着姑娘来接我。”

沈思漓对上那双眼,心头猛地一滞,睁开眼缓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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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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