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歌再次睁开眼时，身上的痛觉比记忆先一步提醒她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往左看，向晚正握着她的左手，另一只手上拿着手机在看。
察觉到她醒来后，向晚第一时间放下手机，倾过身去用很轻很小的声音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身上有点疼...”宋歌依然很虚弱。
向晚按下呼叫铃，“医生马上就来，很快。”
“简橙...她知道吗？不要和她说。”
“还没和她说，但我觉得还是和她说一声比较好，你自己决定。”
“好。”
宋歌还想再说些什么，医生的到来让她不得不先做检查。
“病人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肩上的伤要注意勤换药，情绪不能波动太大，再就是饮食要清淡，你多上上心照顾好她吧。”
向晚站在医生对面，身姿挺拔，不过落在宋歌眼中，她反而觉得向晚有点像听老师讲课的小学生。
“好的，我记住了，谢谢您。”
医生走后，她看着病床上憋着笑的宋歌，没好气地问：“笑什么呢？”
“没什么。”
“我告诉你啊，这次我给你记下了，等你好了之后咱们再算账。”
宋歌明知故问：“算什么账？”
“你再装？”向晚到底还是心软，“你饿不饿？”
宋歌点了点头，“饿了。”
“哦，饿了就饿了吧。”
宋歌没见过现在这样小孩般跟她置气的向晚，只好抬起手拽着她的袖子晃了晃，“真的饿了，向警官。”
向晚败下阵来，“等着，我去买饭。”
“好。”
向晚出门后，宋歌盯着窗外那棵冒了新芽的树，开始复盘整件事的经过。
大年初五那天，她和项目组的人一起到达裴山。
初六至初九，她一直忙于样品制作以及产品细节完善上。
在此期间，她没有和王璟碰过面。
初十的晚上，她得到消息，王璟和江破今晚会在裴山的一个码头见面。
她思索再三，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前去。
到达码头后，她借助废弃船只成功隐身，并录下了二人的对话内容。
不出她所料，江破果然是在做着拐卖的营生，而且听王璟话里的意思，江破似乎还在往境外园区里贩卖器官。
她以为自己做的已经足够天衣无缝，但百密一疏，她没有想到那么偏的码头也有监控。
江破就是从监控里发现的她。
第二天晚上，她在工厂看完第二批样品准备回家时遭到暗杀，但宋歌自身会些功夫，再加上工厂距离大路并不远，所以在她奋力跑到马路上后，那人便放弃了。
那之后一直到元宵节，他们都很安静，没再做出什么动作。
直到两天前，由于生产时间紧张，她一直和工厂负责人死磕到很晚，才等来一批完全没问题的样品。
宋歌开车回家时，马路上已经看不到一辆车、一个人，只剩下红绿灯以及路两旁的路灯和她为伴。
经过第三个红绿灯时，一辆灰色奔驰突然从左边路口冲来，宋歌避让不及，直直的撞了上去，而她本人也因为车祸带来的冲击力而昏迷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就在那个废弃的工厂了。
王璟逼着她交出录音，她死也不肯。
“一条命去守一条破录音，宋总，你的命很值钱，这么做，值得吗？”
宋歌微微偏头，喉咙里滚出一声轻哼，“你错了。”
“我的命，不值钱。”
王璟知道从她这里是逼不出来了，于是便又一次给她注射了药物。
她再次醒过来时，向晚就站在她面前。
她将视线慢慢收回到天花板上去，长呼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向晚没事。
她的命不重要，但向晚的命很重要，很重要。向晚不能有任何事。
那大概是宋歌生命里唯一一次感到慌乱，甚至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
回忆缠的她脑袋发痛，恰好向晚买完饭从外面回来，“阿然，来吃饭。”
听到这一称呼后，宋歌微微一愣，有些僵硬的直起身子，“你叫我什么？”
向晚头也不抬脸也不红，把粥的盖子打开后放到她面前，很自然地说：“阿然啊。”
“你怎么知道的？”
“祁院长那天叫你的时候我听到了，是你小名吧？”
“嗯，你记性...还挺好的。”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干嘛的。”
宋歌一边喝粥一边想，她还真想拿个镜子给向晚照照，让她看看自己现在多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
“不和我说说怎么回事？”向晚顺手收走空打包盒和塑料袋，扯过椅子坐在床边，环抱双手等宋歌的回答。
事到如今，宋歌也不打算骗她或者瞒她了，如实的和她说了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
宋歌摘下手腕上的佛珠递给向晚，指着刻有莲花的那颗珠子对她说：“录音我存到这颗珠子的硬盘里了，没有备份。”
“里面就是你所说的江破和王璟那天晚上的对话？”
“嗯，凭这个可以定他们罪，但远远不够，我想再等等，等收集到更多证据之后，把他们全都送进去。”
向晚收起宋歌的手串，拉起她的手说：“你还是先跟我回北淮吧，裴山这地儿你不能再待了。”
她料到宋歌会拒绝，所以在宋歌稍微皱了一点眉之后立马说：“没有商量余地，你作为我的线人，应该服从我的命令。”
一句话给宋歌直接气笑了，“行，听你的。”
等到北上的暖流经过裴山到达北淮时，宋歌、向晚、小七和阿初一行四人乘坐飞机回到了北淮。
宋歌思索再三，最终还是把裴山发生的事告诉了简橙。
“事情就是这样，不过我也没什么事，你看我这也好好的回来了，对吧。”
简橙冷哼一声，“对你大爷，宋歌，再有下一次你这辈子别联系我了。”
“不至于不至于，不过这段时间公司你先管着吧，我得再休息几天。”
“几天？你先老实在家待着吧，公司这边有我，你不用担心。”
宋歌转身坐到办公室的沙发上，朝着自己的办公桌点了点头：“你坐那去，现在你是掌权人。”
简橙不知又想到什么，脸色一沉，“这次王璟计划失败，那江破会不会再次对你下手？”
宋歌双手一摊本想倒在沙发上，不成想一下子牵扯到肩上的伤口，疼的她猛然倒吸一口凉气。
简橙急忙上前去扶她，“你能不能仔细着点儿啊我的老祖宗。”
宋歌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无碍。不过你刚才说的有道理，我觉得以江破那个性格，他背后的人应该马上就会出面帮他了。咱们到时候就看这段时间谁露头就行了。”
“行，我多留意着点儿。你这肩膀真没事？”
“我这大风大雨都见过的人，这点小伤能有啥事，不要紧不要紧。”
“那你在这等等我，我马上拿几份文件和你一块回家。”
“啊？回家？几点了？”
简橙无语的白了她一眼，指了下墙上的钟对着她说：“你说几点了？”
宋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哦，确实到下班点了，这几天过的有点时间混乱了。”
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简橙不知道她要干嘛，但还是默默的站到她身边。
“你看，树枝慢慢变绿了，我走的时候它还是光秃秃的呢。”
“嗯，春天来了。”
“我有时候在想，我做这些，到底有没有意义？我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到目前为止，我只收集到了录音这一条证据。我没能阻拦江破他们偷渡，我也没有摸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拐卖那些女孩子的。”
“做什么都需要时间，这件事也不例外，你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我明白，但我又的确害怕，怕到最后，什么都没成功，还把向晚他们害了。”
“阿然，你......”
“简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对向晚不一样。”宋歌低下头，不敢看简橙的眼睛，“因为我喜欢她。”
“可是这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帝国的法律尚未明确规定过关于同性之间的爱，自从向晚在裴山把我救回来后，我就一直在想，到底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之间的爱，都无关对错，只有爱与不爱。爱，就好好的在一起，不爱，那么就算神来了也没有任何办法。”
简橙说出这番话时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宋歌的反应，她尚未经历过人世间的情情爱爱，所说出的这些也不过是自己的见解。
“她爱我吗？”宋歌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我不知道她做出这些，是因为爱我，还是只是因为她的工作职责。”
她侧身立于落地窗前，双眼在灯光下折射出点点碎光，“可是简橙，我竟然不想只做她的线人。”
宋歌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些痛苦，她从不知道一个人最原始的本能居然会让她如此痛苦。
“我们回家吧。”
与此同时，北淮市公安局内，向晚脸色苍白的从局长办公室里走出。
半小时前，刑警队的队员陆陆续续下班，向晚也准备关电脑走人。
“向晚，你来我办公室一趟。”局长忽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着实吓了她一跳。
“好的局长。”
直到站在局长办公桌前，向晚依然以为自己是要因为那天擅自去裴山的事情而写检讨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不知道。”
“你是不是和一个叫宋歌的人在查有关拐卖以及偷渡的事？”
向晚心下一惊，“是。”
“到此为止吧。”
“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宋歌的案子去年就已经结案了，既然嫌疑人已经落网，就没有继续查的必要了。”
向晚双手支在桌子上，不解的看向局长：“那您的意思是，要我眼睁睁看着那些女孩被拐到深山，被当成商品一样买卖，被当作器官容器偷渡出境，然后我什么都不做是吗？！！”
局长避开她的眼神，“如果有报案，你可以去查。”
向晚死死的盯着他：“局长您没去过那些地方吧？我来告诉您。那些地方一座山连着一座山，就连我们刑警队的人去了，都要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才能从村里走出来！你让她们怎么报案？她们连跑都跑不了，您让她们去哪报案找谁报案？！”
“向晚，我知道你想救她们，但是你们就算真的查到了根源，也没有办法铲除。再查下去，只会危及你们的命，还有那个宋歌的命。”
向晚慢慢的站直身子，嘴角牵出一抹嘲讽意味的笑容，“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局长。”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出办公室。
向晚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硬撑着开车回到了家，她只记得自己双手麻木着关上了门，连灯也没开就瘫倒在沙发上。
不幸却又万幸的是，今晚宋歌也没有联系她。
良久，向晚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眼睛。
“阿然，对不起。我居然要食言了。”
下一章要确定关系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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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到此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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