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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旧事(三)

储君显素失踪的那几年,整个王城人心惶惶,饶是岐和神殿和吕氏竹林全力搜寻,踏遍中洲,仍不见储君下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储君生死未定,便不能贸然废储再立,王君不见长子回归,欲立二公主余容为储君,朝野哗然。

吕家姐弟亦从未放弃寻找显素的下落,就在第三年冬,显素活着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年轻女子,她容貌不美,但清丽灵动,显素唤她翠翠,要娶她为妃。

羽翠姑娘是山间采药为生的孤女,她捡到重伤昏迷的显素,尽心救治,显素带她回王城,要许她世间独一等的荣华。

王君当然不愿,羽翠出身低微,怎与储君相配,显素刚回王城,便和王君闹得不欢而散。

王城里没有人待见羽翠姑娘,尽管她活泼烂漫,明媚鲜活,但她只是个普通人家普通相貌的姑娘,她的平凡与王城的繁荣格格不入。她会做一手好菜,会种满院香花,会踢灵巧的毽子,可这一切都入不了那群贵人的眼。

吕曦容很喜欢这个姑娘,她和姐姐差不多大,会讲很多有趣的故事,又活泼好动,上树摘杏,下河摸虾,她无一不精,无一不爱,她就像一只飞行于广阔林间的自在小鸟,一头扎进了密不透风的王城铁笼子。

天气好时,吕曦容抱着新摘的黄杏去找她,羽翠手巧,会做好吃的酸杏干,吕曦容在一边给她打下手,问她:“羽翠姐姐,你为什么要来王城?”

羽翠被他问得一愣,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说要带我去世间最热闹的地方,我便跟着来了。”

吕曦容往嘴里塞着杏子,“那个时候你知道他是储君吗?”

“不知道,我以为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带我回去是要赏我银钱报答我,没想到是让我进宫,我不想做什么储妃,享受世间独一等的荣华富贵。我这样的人,生于乡野,长如草木,一辈子采药种茶没什么不好,他若真想报答我,打发我些银钱便好了。”

羽翠这样说着,脸上并无高兴神色,她手里不停,剥着杏子,眼睫不停扇动。吕曦容看出来她说的并非心里话,仍旧追问:“羽翠姐姐不喜欢殿下吗?”

羽翠有些赌气道:“不敢高攀储君。”

“若他只是寻常人家,小门小户的公子,羽翠姐姐会不会喜欢呢?”

羽翠垂下眼去,“可惜他不是。”

显素力排众议,一定要娶羽翠,为此他与王君大吵了一架,那一夜王宫里气氛无比凝重,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显素从大殿出来时,天上下着雨,羽翠撑着伞在殿外等他,见他出来,羽翠上前一步,将伞撑在他头顶,对他说:“殿下,你受苦了。”

显素扯着嘴角冲她笑了笑,“不苦。”

羽翠将伞塞进他手里,淡淡地说:“殿下,让我出宫吧,我想回家了。”

天上划过一道闪电,照出显素错愕的神情,他不可置信地复述一遍:“你说,你要出宫,你想回家?”

“没错,我是乡野丫头,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留在这只会给殿下徒增困扰,殿下放我走吧,若殿下想要报答,赏赐我些珍宝财帛,余生,各不相欠……”

她未说完,显素扔掉手中的伞紧紧抱住她,他似乎也觉得委屈,“你凭什么说这样的话,我的君父母亲威胁我,责骂我,连你也要离开我吗?”

雨水落下来,打湿羽翠的头发,她仰着头,轻轻地说:“可是殿下……世间哪有那么多尽善尽美的事。”

羽翠入宫的第四个月,她已经不太会笑了,那双清亮的眼睛里蓄满了哀愁,她时时蹙着眉,冷着脸,话也少了。吕曦容想起她来,上次做的酸杏干已经能吃了,他装在小瓷盅里,跑去看羽翠,想让她尝尝。

羽翠捻起一块放进嘴里,无知无觉地嚼着,“嗯,真甜。”

吕曦容歪头看她,“羽翠姐姐,这是酸的。”

“是吗,我尝着甜得很。”

她又往嘴里塞了几块,说:“好像是有点酸。”

吕曦容陪她坐了一天,跟她说话,她不太理人,好似心思全不在这里,再过不久,她和显素的婚期就要到了,可她似乎并不开心。

余容是整个王城里最讨厌她的人,讨厌到恨不得让她立刻去死,余容崇拜着她的兄长,觉得显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谁都配不上他,如羽翠那般乡野村姑,简直是侮辱了她的王兄,她想尽各种办法从中作梗,挑拨,构陷,无中生有,捕风捉影,无所不用其极,婚期只得一拖再拖。

那一年,王君的第四子降生了,取名荼柳。

余容的百般阻拦和王君的冷漠偏见,使得父子之间的关系愈发水深火热,王君本就不满显素,如今显素叛逆,王君更是不悦,三番五次扬言要废储,但都被一一阻拦下来。

这年入秋,羽翠送了一盅乌鸡莲子汤到大殿,说是储君授意,她本想着借此缓和父子间的矛盾,不成想,这一碗乌鸡汤,害她丢了性命。

王君喝下她送去的乌鸡莲子汤,当即腹痛如绞,口吐鲜血,医官诊断,是鸡汤中下了猛药。虽救治及时,未伤及性命,但王君震怒,将一切罪责怪在显素头上,废储的诏书还未送出大殿,羽翠却来了。

她磕破了头,泪流满面,将一切罪责揽在自己头上。

“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品行不端,都是我一人的主意,与殿下无关……”

面对王君滔天的怒火与质问,她百口莫辩,只是不断磕头,口中胡乱地认错。显素赶到时,听见殿内的动静,不等他上前阻止,羽翠从地上爬起来,众人不知她要作何,却见她不管不顾冲向殿内武侍,雪白的脖颈撞上刀刃,鲜血喷涌,她倒在显素面前。

显素无措地抱着她,痛哭失声,他捂着她的伤口,双手被鲜血染透,他救不了他心爱的姑娘。

羽翠被他抱在怀里,睁着眼睛,同他说话:“殿下,我这一生……没有什么好命,殿下予我这样深重的福泽,我受不起,若可以……来生做山间草木,我不愿,再遇见殿下了……”

他抱着她的尸体跑出去,跌跌撞撞,失魂落魄,他要去找吕晗桑母子,那母子二人医术超群,也许能救她……

羽翠死后三个月,王君崩逝,王后自尽随先王而去,储君显素即位。

吕氏姐弟的噩梦自此开始。

陪伴显素三年的姑娘死后,他变得喜怒无常,暴戾恣睢,从头发丝到脚后跟,处处长满逆鳞,任何人在他面前敢多说一句话,多喘一口气,都会招来他无端的怒火。新君即位三个月,太乙王城里的每一朵花草都沾染着血腥气。

他们如今的王君是个疯子,疯得随心所欲,疯得毫无章法。

吕晗桑母子率先下了大狱,若非忌惮其身后的吕氏竹林,母子俩的头颅早已悬挂在城楼上示众。吕晗桑一早就知道,这个大牢他母子二人非蹲不可,从显素抱着具尸体让他和母亲救治时,他就看出显素有些疯了,那样癫狂到扭曲的恨意从他眼中倾泻而出,如滔天洪水将他整个人淹没。

显素此人,本就是个善于伪装的疯子,如今被人逼到绝路,他终于不再装了。

他开始大刀阔斧地疯,第一件事就是弑君夺位,六亲不认,两位公主躲进岐和神殿,方逃过一劫,王后无法接受父子相残的局面,饮毒自尽。

先王的拥趸被他杀的杀,贬的贬,手段残忍又果断,他被当作储君培养了十几年,心思手腕样样不差。

王君显素不仅疯,他还有脑子,虽残暴,但无人能动他。

吕晗桑母子入狱,吕笺吕曦容姐弟被显素锁进宫里,日日威胁恐吓,稍有不慎就会招来一顿毒打。显素身边跟着个漂亮少年,叫琴婴,不知是哪里来的灵族,能操控一切蛇类,显素暂时没想好如何处置他们姐弟几个,便先关着,偶尔拿蛇吓一吓,如此关了半年,显素清醒了。

他先是派人往岐和神殿接回了余容蕣清两位公主,至于还有个刚出生不久的弟弟荼柳,他压根就不记得。薛必青不敢贸然将两位公主送回宫,但王命难为,于是遣最小的师弟楚毓随行,一路护送两位公主回宫。

显素派琴婴来接应,楚毓和他打了个照面,不等开口,便先交了次手,最终谁也没有说服谁,楚毓一路将公主稳妥送回王宫。

时值盛夏,正午的太阳烈得很,楚毓路过大殿时,见殿外跪着两个人,少女肩背绷直,仰首挺胸,一旁年纪稍小的少年较狼狈些,身上布满鞭痕,他摇摇晃晃跪着,仿佛随时要昏倒下去。

是吕家姐弟。

显素现今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就是抓他们姐弟三人中随机一个出来受罚。吕笺是女孩子,不便动刑,吕晗桑主修医术,灵力修为是三姐弟中最弱的,容易一不小心就打死了,倒是年纪最小的吕曦容很得显素青眼,这个孩子倔得有些不知死活,有一种不自量力的傲气,显素喜欢得很,他就爱这般倔强愚蠢的人,十足乐意亲手打弯他们的脊梁。

不知死活的吕曦容不知进退地跪着,他三天挨了五顿打,身上没一块好皮肉,但就是死活不愿意服软,吕笺为他求了几次情,显素阴着脸冷笑,只说:“你让他跪下来,给我磕个头认个错,我便放他一马。”

吕曦容冷漠地看着他,“做梦。”

那一顿鞭子抽得他皮开肉绽,几乎要了他半条命,可他依旧倔得像块石头。

楚毓远远地看着那边罚跪的两人,皱着眉头,琴婴不知道从何处钻出来,凑到他旁边,说:“这你可不能插手,那姐弟二人同王君渊源颇深,交情匪浅,那位吕小公子三天顶撞了王君八回,着了五次打,就这么打都没把他打服,王君正在气头上,你最好不要多事。”

琴婴刚说完,倔强的吕小公子便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一头栽倒下去,吕笺失声叫他。不多时,正在气头上的显素气势汹汹从大殿里出来了,他犹豫再三,本想亲手去扶,到底没拉下脸,于是大喊一声:“琴婴!”

琴婴马不停蹄地滚过去了。

显素面上怒意翻滚,脸色铁青,嘱咐琴婴将人背起,袖子一甩,下令道:“把吕晗桑找来。”

吕晗桑蹲了半年大牢,过得比乞丐还不如,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赦令,却是去给弟弟看病。他寡着脸为吕曦容清理了一身伤口,脸色比蹲大牢时还难看些,但他一言不发,什么也不敢多说。

吕曦容睡了一整天,醒过来时看见吕晗桑在旁,他和显素怄了半个月气,此时终于露出了笑颜。他从床上爬起来,抱着吕晗桑,用颇为轻快的口吻说:“哥哥,你受苦了。”

吕晗桑掰过他的肩,极为正色道:“曦容,听我的话,往后,不要再和王君对着干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吕曦容并不听劝,“至少在我还小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如今的王君,变得我不敢认。”

吕晗桑摸了摸他的头发,心疼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曦容,你如今已不是小孩子了,哥哥不知道怎么劝你,但你得知道,人是会变的,又或者,人是会伪装的,显素从来就不是什么大善人,他昔日待你温和有礼,不过是他乐意如此。如今的显素,没有了任何忌惮,他骨子里就是一位冷漠孤高的君主,昔日旧情,不能再提了,现今站在你面前的,不是储君显素,是太乙独一的王,你要怎么和他对抗呢?”

吕曦容沉默不语,并不答话。吕晗桑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至少,你不顾及自己,但也该明白,你的固执可能会给别人带来麻烦,比如长姐——”

其他人怎么劝也劝不听的倔驴,被吕晗桑劝动了,他不再和显素对峙,但也不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

夜半显素召他进殿,一室暖香氤氲,烛火蒙昧,显素半靠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只碧玉簪。吕曦容学乖了,他一进去,二话不说,衣摆一掀跪在显素榻前。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显素终于抬眼看向他,“今日怎么这么老实?”

吕曦容说:“王君面前,不敢放肆。”

显素笑了,他坐起身,自上而下俯视吕曦容,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命令他:“把头抬起来。”

少年人不动声色地抬头,显素看着他的脸,似乎颇为稀罕,抬手捏着他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下,啧啧感叹:“长得可真像。”

显素说着,伸出手指在他脸上摩挲,吕曦容一动不动,任由他胡作非为。显素细白的指点在他眼下,眼中露出痴迷颜色,“她这里也有一颗痣,阿福,你长得真像她。”

他一边说话,一边去蹭那颗痣,像是想将它扣下来,口中说道:“怎么会这么像,阿福,她生前也和你一样,倔强,不知退让,我一看见你这张脸,就有些生气。”

可诚然,吕曦容和羽翠长得半分也不像,只有眼下那颗痣肖似。

显素仍旧疯魔般摩挲着他的脸,语气中带上一分乞求的意味:“阿福,你得听我的话,只要你听话,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一口一个阿福,叫得吕曦容心头发冷,阿福并不是他的名字,也非他的小名。吕曦容八岁那年,薛必青入宫面见显素,显素兴之所至,让薛必青给吕曦容算了一卦,时薛必青并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何人,只如实给了短短几字卦言,他说看这孩子面相,大抵这一生并不顺遂,命浅福薄,恐寿短早夭。

向来温和有礼的显素那天不知哪来的火气,把薛必青骂了一顿,让他速速滚远。显素拉着他的手说:薛必青说你寿短早夭,我不信那些,我是太乙未来的王君,我偏要你福泽齐天,岁岁安康,从此以后,我就叫你阿福,我所承受的福泽,俱都分你一半。

从那以后他就叫阿福,吕曦容本不抗拒这个名字,但如今从显素嘴里叫出来,他就觉得有些可笑。

他直视显素的眼睛,说:“王君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知道。”

显素边说,边抬手将碧玉簪子插在他发间,仔细端详了一番,十分满意,“好看,很衬你。”

吕曦容忍着没多嘴,显素心情好,发了会疯就放他走了。

从殿里出来,蕣清和吕晗桑守在外面等他,见吕曦容全须全尾地出来了,两人俱都松了口气,蕣清上前拉着他打量了一遍,确认没有外伤也没有内伤,感叹起来:“谢天谢地,今天是王兄慈悲,还是你终于转了性,他居然没揍你?”

吕曦容白了她一眼,“笨丫头,少管。”

蕣清公主顿时哇哇乱叫起来。

太乙王室的四兄妹,除了最小的少君荼柳看不出个性好坏,其余三个,只有蕣清算是正常,她没有公主的架子,人也不娇气跋扈,带几分质朴天真,纯善赤诚,吕曦容同她相交也不把她当公主,一口一个笨丫头,蕣清也从不计较。

吕晗桑是唯一肯惯着蕣清公主的好人,叠声哄她。

蕣清眼尖,一眼看见吕曦容头上的碧玉簪子,问他:“这个东西怎么在你这里?”

那簪子原是羽翠的,吕曦容一把拽下来,塞进蕣清手里,扔烫手山芋般,“你喜欢你就拿去,不喜欢你就还给王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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