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月似乎很累,一上马车就睡着了。
回程匆忙,马车里的暖炉还没热起来,莺儿担心她受凉,便拿出大氅,又见她面色不大好,抬手一摸,只觉如火烧,又干又热。
沈明月觉得不舒服,莺儿摸到哪里哪里就像针扎似地疼,她想换个姿势,可周身又冷又痛,一点力气也没有。
莺儿赶紧告诉徐铭,徐铭一听急了,命车架停下,快马去请太医。
太医看诊后说道:“王妃心阳虚进、卫气不足,邪暴侵袭心脉,似是惊吓过度所致,又风寒侵体,正气聚集体表而抗邪气,故荣卫失调、骨节烦痛,脉气起鼓动于外,寸口脉位浮而紧,宜解肌发表、祛风散寒。”
莺儿听不懂文邹邹的话,急得要哭,求助似地看着海棠。
海棠听了直皱眉,低声道:“太医说得没错,王妃向来胆小体弱,昨晚都吓晕了过去,今晨受凉后高热不止。”
太医点点头,自去开方子。
莺儿对海棠的话大为不解,问道:“你为何这样说,王妃才不胆小。”
海棠没有回答,估计说了她也不懂,昨晚的凶险比以往都甚,但王妃没有到正席上,很多人都会有疑问,此番正好借太医之口,编造一个原因,敷衍过去。
不能让圣上看出救驾之事早有安排,所以细枝末节上要格外注意,不容许有任何疏漏。
王妃的病情拖不得,现在最好能安顿下来,海棠算算路程,若快些,在天黑之前能赶回王府,此刻她找不到顾洲回禀此事,于是擅自做主,换了轻便的马车,疾驰归京。
邺京风雪交加,朝堂风雷激荡,齐帝下了狠心,将秦王关进诏狱,清算袁家,牵连起许多朝臣,大理寺灯火通明,连夜审也审不完。
秦王被褫夺封号,他身后的人不仅仅是丢掉官帽那么简单,直接波及到朝堂局势变化,哪些人要留,哪些人必须死,都需好生斟酌。
顾洲每日都睡不了多久,天不亮就要去办差,午间不得休息,晚上回到王府要守着沈明月。
本以为几副汤药的事,除了风寒也就痊愈了,未想沈明月病得越来越重,前几日尚能清醒,后面一直高烧不退,吐得厉害,喝一碗药要吐两碗出来。
太医换了一个又一个,郎中也请了不少,开出的方子挨个试,都效果欠佳。
为了方便照顾沈明月,又怕打扰到她,顾洲把卧房里的小榻换成小床,衣带不解地睡在上面,从不敢睡沉。
晚间沈明月时不时地就咳起来,胸口起伏剧烈,几乎要把肺一并咳出来,顾洲来不及披衣袍就去抱她,给她揉着前胸后背顺气,低语着她的名字。
门栓沉重的落地声化作梦魇,在沈明月的梦中挥之不去,像被蛛丝缠绕,黏黏黏黏,难以挣脱。
顾洲的声音像流水,重洗掉一切繁杂,变得清爽无比,她模模糊糊做出回应,这也让顾洲焦心之余有一丝安慰。
每每沈明月靠在顾洲的臂弯里睡得踏实,顾洲便一两个时辰都要保持这个姿势,手臂麻了、身子木了,只蜷蜷手指,屈屈膝盖来缓解。
腊月二十五,风终于停了,天空绽出久违的蓝,蓝得透亮,蓝得动人。
这天一早,昏沉了几日的沈明月退了热,半睁开眼睛,哑着嗓子说道:“我想喝粥!”
顾洲正在更衣,听见这话高兴得不得了,吩咐人去熬粥,又命人到朝中告假。
莺儿喜极而泣,她几日没换衣服,守着小炉子熬药,一身的炭火与苦药味,她顾不得这些,蓬头垢面地去了厨房,她家姑娘的口味她最了解。
顾洲来不及系腰带,蹲到床边注视沈明月,声音疲惫却喜悦,“你醒了……”
沈明月见他眼下乌青、憔悴不堪的样子令人心疼,胡茬看起来有些扎手,她抬指虚虚抚上胡茬,的确扎手。
顾洲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哑笑道:“小心手疼,我去刮了!”
“别走!”沈明月舔舔干裂的嘴唇,持续高热让她的唇脱了一层皮。
“好,不走……”顾洲托起她的上半身,喂了些温水。
温热入喉,沈明月觉得舒服了许多,靠着他的胸膛说道:“你瘦了,有点硌得慌。”
顾洲轻点她的额头,撑着笑道:“没良心的,我这么辛苦,你不想如何犒劳犒劳我,反倒嫌我硌人。”
犒劳犒劳……如何犒劳?
沈明月有些想歪了,压着嘴角闭上眼睛假装听不懂。
顾洲也没读懂她的小心思,这一笑反倒令他紧绷的神经松懈,眉间阴郁消散。
悬着的心放下时,倦怠趁虚而入,白日劳神费力,晚间不得安歇,他已是精疲力竭。
给沈明月喂了粥和药,他自己也胡乱地吃了几口,想着睡一会儿,等用完午膳再去任上,不想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落西山。
屋里没有掌灯,天色与晨时一般,他有些恍惚到底是什么时辰了,也恍惚刚才沈明月是不是真的醒来过。
起身确认,发觉所念之人正揽着他的胳膊偎在身侧。
不是梦,他再次松了一口气。
躺回到枕头上,又将被子向上拽了拽,伸手摸摸沈明月额头,发间的馨香替代了清苦的药味,闻着心情舒畅,看来她是沐浴过了。
“我没事了……”沈明月半梦半醒间问道:“秦王如何了?”
“进诏狱了,大理寺在他府中查出了龙衮、冕服,我只知他私造太子服制、仪仗,没想到他现在就觊觎帝位,父皇是……夺权上位,最忌皇权之争,他这是触了父皇的逆鳞。”
过往的事实避讳不过,被小心提起,顾洲有些沉重,他原本是想留顾清一命,可这些东西和袁君正的起兵都断了顾清的生路。
“活该!自作孽不可活!”沈明月有种报仇的快意。
“别这样说,他是我的兄弟,而且他一直喊冤,否认龙衮、冕服非他所制……”
“他当然喊冤,承认了就只有死路一条。”沈明月握紧顾洲,“我以前就说过,你把他们当兄弟,他们有没有把你当长兄,时时刻刻想要你的命!”
顾洲默不作声。
沈明月又问:“淑妃呢?”
“自尽了。”顾洲如实回答,“回宫后,魏婕妤将罪证呈给父皇,父皇单独召见了淑妃,赐了白绫。”
“是赐死,被枕边人欺骗多年前,圣上一定很伤心吧!”沈明月感慨了一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洲心里咯噔一下,过往的事,他何尝不是也欺骗了她,本打算将事实告诉她,可时间越久越不知道怎么开口。
见他表情有些不自在,沈明月不再多加议论,只说道:“皇后娘娘的仇报了,也算了却一件心事。”
“是啊,大仇得报,我应该快慰,但是不知为何高兴不起来。”
顾洲神情黯然,仇即便是报了,人也不能活过来。
气氛凝重,沈明月转了话题,“当晚正席上是什么情况?”
“晋王在羽林卫中安插人手,关键时刻杀了袁君正,救下父皇。”顾洲只简单说了几句,详情不忍细说。
沈明月也没追问,忽而想起晋王的笑,那笑容中的笃定显而易见,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原来是早有预谋。
这个晋王,太不简单。
“好了,你才好起来,别多想了。”顾洲看沈明月伤神,恐她劳累,印下一个吻后说道:“我去沐浴,让人把被褥换了,晚上一起用晚膳。”
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沈明月暗自高兴,但遮掩道:“不出去了么?别耽误了公事。”
顾洲一扫阴霾,笑道:“真当你夫君是铁打的,能连轴转,就算拉磨的驴也得休息不是,今晚可要睡个好觉。”
沈明月被他逗笑,起身叫莺儿备膳,专门交代要做几道顾洲爱吃的菜式。
海棠瞧着顾洲出去也跟出来,于无人处从袖中拿出一枚玉石耳坠,回禀道:“是芳萍姑娘送来的?”
顾洲瞥了一眼耳坠子,没有接,“怎么会送到你这里?”
“芳萍姑娘差人送到府上,徐铭不在,前院无人敢收,那人赖在门口不走,奴婢只好接了。”
顾洲有些不满,“胡闹,还怕他耍无赖?你那些手段都哪儿去了?”看向卧房顿了一下,问道:“王妃可知道?”
“不知!”海棠低下头,有些羞愧,若放在以前,这样的人和事,她向来都是快刀斩乱麻,从不叫人给拿捏住。
顾洲又看了一眼耳坠,莹润的宝石闪着光,看来这次芳萍是下了赌注,稳不住了,但他决计不会再去,冷冷说道:“你既接下,自己处理。”
“是……”海棠收回耳坠子,似乎还有话要说。
“有什么事就说,怎么变得这般啰嗦?”顾洲一眼就将她看穿。
“属下知错……”
海棠久在内宅,跟着沈明月岁月静好,多少有些惰性,但她要说的事不知如何开口,不知该不该开口,但是为了先生的身体,她暗暗吸口气,似下了决心。
“王妃刚痊愈,身子还弱……请殿下……”
接下来的“怜惜”这个词,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替换。
这两个字让她想到“请公子怜惜”这句话,这样的话,她在暗门里听姐妹们说过太多次。
于男人而言,床榻何尝不是战场,没人会怜惜弱者,她就从来不说。
顾洲微微一怔,他不是没有这个心思,食髓之味,那夜之后他总在无意间想起鱼水之欢,尤其在夜深人静时,回忆里的滋味让人欲罢不能,要靠冷水才能降火。
可即便是再想,他也会将沈明月的健康放在首位。
海棠不提还好,一提就将这苗头燃起来,他不痛快,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淡淡回答,“有错就要罚,就罚你从芳萍那里找出账册,下去吧!”
海棠知道这事难办,但这是惩罚也是任务,她必须接下。
顾洲沐浴完,晚膳已上桌。
沈明月的确是好起来了,见什么都觉得可口,想吃又怕肠胃受不住,只多喝了一碗汤解馋。
当夜,顾洲依旧睡在小床上。
沈明月隔着罗帐缝隙偷窥,对方似乎也没睡,她用手抠着锦被上的鸳鸯绣纹,“犒劳”两个字盘旋在脑中,营营扰扰,如黄蜂嗡鸣。
明明人就在眼前,却有无休无止地想念,像羽毛轻扫过心尖,痒痒的,抓不得、挠不得。
想抱着他入眠,可这事,她怎么好主动。
下雪不冷化雪冷,没膝深的大雪被太阳一照,天更冷起来,与沈明月这里的温暖相比,顾洲的小床就显得孤寂许多。
此刻,顾洲倒不觉得冷,他的意志正与欲|望做斗争,自与海棠说过话后,久未舒缓过的地方开始发胀,劲头在小腹处越攒越多,这会儿满屋都是沈明月的气息,叫人怎能清心寡欲。
火在体内窜来窜去,他踢掉被子,深呼吸几下来舒缓。
“怎么不盖被子?要着凉的。”
沈明月突然出现在小床边,手中端着茶盏。
顾洲赶紧扯过锦被遮住要害,好在屋内昏暗,狼狈不为人所知。
“你怎么也没睡?”
“我听你呼吸重,是不是不舒服?”沈明月送上茶盏,“先喝些温水,明天请府医过来瞧瞧。”
“不必……只是太热了……”顾洲去接茶盏。
“我试过水温,不热。”
沈明月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又将茶盏往前送了送,正撞在伸过来的手指上,一阵晃动,茶盏未脱手,但茶水悉数洒落,被褥湿透。
“呀!”沈明月发出惊叹,指尖刻画着茶盏边缘,“怎么办呢?我让人来换。”
“这么晚,别惊动人了。”顾洲接过茶盏闻闻,“是茉莉茶,我喜欢。”
沈明月摸着洒过水的地方,“又湿又凉的,没办法睡。”
“你分我一半床不就行了。”顾洲搁了茶盏,拉着沈明月走到大床边。
沈明月心中悸动,整理着被褥问道:“你睡里面还是外面?这只有一床被子,要怎么盖?”
她没想到顾洲就在她身后,转身撞上匀实的胸肌。
“我盖被子,你盖……”顾洲没有避开,反而前进两寸贴上沈明月,“你盖着我。”
沈明月被直白的言语戳中,瞬间红了耳根,心跳愈发厉害。
“月儿,看着我。”
顾洲伸手去抬她的下巴,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映在其中的烛火闪烁,是毫不掩饰欲|火在跳动。
“知道刚成亲时我为什睡小榻吗?”顾洲俯首,以额头相抵,喉结轻滑,“因为你的气息太诱|人,我怕控制不住自己,侵犯了你。”
暧昧令空气黏稠起来,暖炉热气熏蒸,屋内变得很热很热,热得人睁不开眼睛,要迷失在旖旎之中。
沈明月低声问:“现在呢?想侵犯吗?”
致命的邀请!
顾洲的呼吸变得滚烫,按住着急不可耐的欲|望回答道:“不是侵犯,是品尝。”
潮热洒在面上,唇瓣沿着眉心鼻梁覆下,沈明月闭上眼睛,启开齿关仰头迎合、索求,触碰间弥漫着爱|欲。
和风细雨的亲吻逐渐变成狂风暴雨,浇得二人体无完肤,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顾洲弯腰压下去,把沈明月圈在被褥上,手虽扣着她的后背,却不知什么时候将寝衣解了抛在一边。
“什么这么硬?真硌人!”沈明月明知故问。
顾洲被这句话烫到,反手脱了自己的寝衣,抱起她坐到自己身上,沿着后脊往上推,咬牙切齿说道:“来,看看是什么这么硬,看看到底怎么个硌人法……”
沈明月眼角浮起绯红,轻喘着环上顾洲的脖颈,下颌抵住头顶,将整个头按在胸前揉搓,超乎寻常的疯狂将二人彻底卷入情|潮,几欲窒息。
顾洲毫无顾忌地攻城略地,明月只属于他,她的一切,都只属于他。
他们已被深情操控,醉酒一般地呢喃覆在耳边、飘在罗帐,欲壑难填、情海不渡,只有无间的亲密,才能筑起坚固堡垒,抵抗思念袭击,守住灵魂共鸣。
沈明月有些受不住,命令似地说道:“轻点,顾洲!”
“叫我什么?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顾洲说着露出坏笑,又用了些力道。
酥麻感传遍全身,沈明月感知他的温度、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在情迷中化作云、变成水,声音随之软糯甘甜。
“承平,轻些……”
承平!
这称呼、这音色都让顾洲满意,将动作放轻,咬住精致的耳垂,轻轻舔舐撩拨。
这是沈明月最薄弱的防线,抵挡不住任何进攻,面对侵略,顿时溃不成军。
云端的明月,倒映在顾洲这池春水里,清风阵阵拂过,令月影激荡,令月影欢快。
“承平,嗯……”沈明月吃不消。
破碎的声音带着些沙哑,落在顾洲耳中成了撩人的情药,将她牢牢禁锢,感受着细碎的战栗,轻问:“舒服吗?”
黛眉深颦,眸光半敛,当下的感受难以言表,沈明月只以点头回应。
但这却是无声的答案,顾洲有说不出的欢喜,恨不能将人拆吃入腹,随着喉间滚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喟叹,情事结束却余韵绵长。
他仰面躺倒,将沈明月箍在臂弯里,如守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带着痴迷,去亲吻那脸颊上半晌也褪不去的潮|红。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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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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