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回过神来，接过她手中的毛毯，忍住去抚顺她头发的冲动，开口：“没事，你要下去了吗？”
程双握了握空空的手，点点头：“嗯，马上就要上班了。”
沈澈走进办公室，提起她装好的东西，又往门边走去。
“保温盒我之后还给你吧，你这边没有可以洗碗的东西。”程双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
沈澈点点头，毫不在意的模样。
她又硬着头皮往下说：“裤子你买了多少钱，一会我转给你吧。”
助理姐姐送来的是一条看似很普通的基础款黑色牛仔裤，但程双在翻看到内标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半个学期的生活费差不多要搭这儿了。
沈澈盯着她看了一会，直到程双不再愿意与他对视，他才开口：“你再不下去可能就要迟到了。”
程双这才好似忽然想起来，急忙从他手中拿过自己的东西，疾步往门外走去。
沈澈迈着长腿跟在她的身后，倒像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
门诊一楼大厅已经来了很多病人了，但是还没到两点，大多诊室的门还是关着的。
程双稍微松了一口气，刚想继续往住院部走，就被一个人拉住了手臂。
程双往后一看，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模样很是让人熟悉。
程双没过多久就想起来了，是那个带着孩子来看病的母亲。
她比不久前又消瘦了不少，比起大大的肚子，四肢显得尤为纤细。脸色也不太好，没有那种因为孕期吃了很多补品脸色红润的感觉，反而有点苍白。
她拉着程双的手臂，努力扯出一抹微笑，来表示她的友好：“小医生，又遇到你了，上次真的谢谢你。”
程双反握住她的手，忍不住关心道：“您怎么又来医院了，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那位母亲摇摇头，有一些担心的模样：“我儿子最近又生病了，他是早产，先天带了一些病，所以从小就身体不好。”
程双安抚她：“早产的孩子是这样的，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带他来医院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说完又忍不住：“您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您好像又瘦了，肚子里还有另一个宝宝需要您的照顾呢。”
女人听到这表情更显悲伤了，想同程双说些什么，但看到从一开始就站在她身后的那个黑脸男人，就又憋了回去。
她微笑着点点头，不自觉地用力握了握程双的手腕，然后放开，对她说：“小医生你要上班了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程双看时间确实有点紧张了，对她点点头就离开了。
沈澈的目光重新扫视了一下这个女人，她似是有点害怕的模样，下意识遮住了自己的肚子，也离开了这里。
看程双已经走了一段距离，沈澈不再多想，又跟了上去。
他到中药房的时候程双已经穿好白大褂开始加药了。
看到程双被人使唤着一直蹲起拿药的模样，沈澈眉头微微皱起。但也不好说些什么，又径直去了办公室。
医路同行这款程序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所以沈澈得准备一个饭局来推动它之后在医院的运行。
邀请人这种活是不需要他来做的，但李主任不同。
沈澈同李主任确定好时间后就又走到了前面的调剂区。
看到的是一群年纪稍长的药师各自坐在凳子上刷着手机，程双一个人在忙上忙下地加着药。
此时她正蹲在最下面的一个药斗前，把药袋里的药往药斗里加。刚刚加好准备站起来，旁边的一个药师就把吃剩的饼干包装袋丢到了她面前，开口的语气很是理所当然：“小程，你顺便帮我扔一下吧。”
沈澈看不清程双的表情，他沉默着走向前去，想先把她拉起来。
但刚走到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就看到她蹭的一下站起来，脸上的表情不算好看，语气却不卑不亢地回答：“赵姐我还有很多药没加，你自己去丢一下吧。”
说不委屈是不可能的，程双在家里也是父母呵护着长大的。
但在医院里，她只是一个实习生，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任性让常老师和李老师为难。
她转过身去，想去二级库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
刚刚转头就看见沈澈像是一尊雕像一样站在她的身后，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眼睛里翻滚的墨色让程双忽然想到了在他家被他拉到房间里的那天。
程双有点害怕他会做出点什么，出声喊他：“沈澈。”
沈澈凝固的表情稍微融化了一点，向前迈进一步，再次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拿掉了程双手中空的药材包装袋，双手揉成团，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然后开口：“今天晚上和李主任一起来吃饭吧，我和李主任说过了，你的方案做得不错。”
声音不算大，但刚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见。
程双也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他当着大家的面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况且李老师也说过她写的方案不错，这本就是她应得的。
于是她很自然地点了点头，笑着答道：“好，我会和李老师一起过去的。”
沈澈好似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般，停滞了一瞬，嗯了一声表示回复。然后就离开了中药房，再没给其他人任何眼神。
等沈澈走后其他人看程双的眼神变得奇怪了起来，她没理，继续去加药。
还是刚刚喊她去扔垃圾的那个药师忍不住，开口问道：“程双，你和沈总很熟吗？”
程双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没什么表情地回答她：“还好，李老师让我给他做过一个方案。”
接着就又有人搭声：“研究生就是不一样啊，一下子就能哄得领导开心。”
程双拳头握紧了，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暗暗在心里发誓：我再和他们说话浪费口水我就是狗。
*
等到了下班，李瑾钒和程双一起打车去赴约。
程双在下班之前先去洗了把脸，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是那么晦气。
进到包间后李瑾钒就开始和程双介绍大家，不是院长就是书记着实是让程双有点惶恐了。
但李瑾钒的手一直放在她的身后，很自然地和大家介绍她：“这是我最近的学生程双，是北城大学的，能力还算不错。”
程双慢慢消解了紧张，向大家乖巧地问好。
最后轮到的是沈澈，李瑾钒仍是像他两第一次相见般，开始介绍：“程双，这是沈总，特别年轻有为的企业家，每年都给我们医院提供许多帮助，这次这个“医路同行”就是沈总公司的杰作。”
信念感很强，程双直接代入了，对着沈澈礼貌地打招呼：“沈总您好，我是程双。”
沈澈是坐着的，但气势没有收敛一点，稍稍抬头看着程双，眼睛里有着程双熟悉的兴味。
程双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只见他稍稍抬起手掌，对她开口：“你好。”
程双将手掌与他交叠，明显看到他的脸颊痣随着嘴角一起稍稍向上抬了一瞬。
介绍结束后程双随着李瑾钒坐到了沈澈对面的位置。
接下来就没她什么事了，她只要负责埋头干饭就好了。是的，到了她最爱并且最擅长的环节。
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中午吃太多了，今天晚上的菜味道实在平淡得让她丝毫不能提起兴趣。
以后要是有机会还是得打听一下沈澈中午那个外卖是哪家的，比这个看起来高档的酒店做得好吃多了。
程双还在神游的时候，沈澈在对面一边同那些院领导们交流，一边加了几道菜。
等到她回过神的时候，桌面上已经多了一些诸如辣炖排骨，小炒黄牛肉等她喜欢的重口味下饭菜，甚至还有一道服务员正在上的大闸蟹。
程双立马在心中为自己刚刚的小心眼道歉。
果然是大饭店，什么菜色都有。
她满意地开始重新抬起筷子，还没吃几口，就被忽然点到了名。
是刚刚李老师向她介绍过的陆院长，他长得很是儒雅，不像那种常年混迹酒局大腹便便的模样，反而给人一种常年锻炼的健康感。
笑眯眯的模样，让程双感觉有点面熟。
他坐在沈澈旁边，开口问她：“小程啊，饭菜还合胃口吧。”
程双放开还夹着的排骨，点点头回答：“嗯嗯，很合口味陆院长。”
陆院长还是笑着的模样，话题一转：“小程你可能不知道，你这位李老师从不轻易夸人的，我相信你一定很优秀。”
程双转头看着正把蟹壳吃了满盘的李瑾钒，一脸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开口回道：“陆院长过奖了，我才是从李老师身上学到很多的人。”
陆院长像是对她很是满意的模样，又问道：“小程啊，你现在已经研三了吧，有交男朋友吗？”
额……
程双忽然想到了现在应该在寝室边咒骂论文边奋笔疾书补裤/裆的赵驿歌。
她不自觉笑了起来，礼貌答道：“有了院长。”
旁人自是不知道她在笑些什么的，只会觉得年轻人的恋爱着实让人感觉美好。
在陆院长同程双开始说话后其他人就不再交谈，对话的空隙就稍显空静。
直到程双说完这句话后，沈澈把筷子放到了碟子上。
说是“放”都有点不尊重刚刚发出的声音了，程双觉得他是用甩的。
她的心脏随着这个声响忽地往上一提。
其他人倒是没有多大反应，陆院长还接着惋惜道：“那有点可惜了，我有个儿子和你差不多年纪，我还想着万一他有机会。”
程双笑着摆手，“没有没有，陆院长的儿子一定更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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