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医院确实离得有点远，车上放着舒缓的民谣，程双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沈澈已经不在车上了。但是她身上却多了一条奶油白的毛毯。
程双看着在自己腿上呼呼大睡的旺旺，忽然有点觉得好笑。真是像她妈妈讲的那样，什么样的人就养什么样的小狗。
她活动了一下久坐的身体，旺旺随着她的动作也醒了过来，下意识舔着她的手心。
程双顺势摸了摸旺旺的头，转头看向窗外。
沈澈把车停在了路边，他本人正坐在一个木椅上接听电话，腿上还放着一个平板，手指一直在滑动着。
外面的环境很好，沈澈的身后就是一颗大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寒冬腊月也稀稀疏疏地冒着绿叶。
程双还在无意识地发着呆，沈澈的目光却忽然转向这边。
他朝着程双点头示意了一下，垂顺的刘海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着。
程双立刻坐直了身子，脑子里的警报声狂响。
怎么办，他好像一点也不像桑阿姨说的一点也不忙的样子！
就在程双还在疯狂头脑风暴的时候，那边沈澈已经挂断了电话朝她走来。
随着他打开车门的动作而来的，还有让人瞬间清醒的凉风。
程双看着沈澈坐在她的身旁，很顺手地把平板放进她座位前方的储物柜。身体微微向她倾斜，扭头问她：“还需要再睡会吗？”
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嗓音里有无法掩饰的沙哑。
程双瞬间愧疚感爆棚，但旺旺比她先开了口，冲着靠近的沈澈不友好的地叫了几声。
程双捏住旺旺的狗嘴，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了。”
沈澈点点头，看向旺旺的目光算不上友好，回答她：“那就下车。”
程双一进到这家宠物医院就感觉自家狗儿身价瞬间都提升不少。前台的小姐姐长得都有点像哪个小明星，对着她笑得温柔又甜美。
可能是看她抱着小狗，前台小姐姐很顺手的把需要填的表格交给了沈澈。然后温柔地开口提醒：“这边需要您填一下你们宠物的相关信息哦。”
沈澈很自然地接过笔，写上旺旺的名字，然后看着她，不说话也让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程双脸上漏出点不好意思的笑，开口：“它应该已经六岁了，半年前驱过虫……”
沈澈低头认真的写着小狗的身份信息，长而浓密的睫毛垂落，给人温顺的假象，字体却十足地暴露出他这个人是如何地凌厉不羁。
沈澈拿着旺旺的信息去挂号。前台小姐姐给程双递来一杯温水。看她有些紧张地在逗弄着小狗，开口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们这边医生的技术都很好的，小家伙会康复地很快的。”
程双接过水，对着她点了点头。但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
是这样的，就像你次次考试年级第一，高考该紧张还是紧张。
小姐姐似乎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又开口询问道：“这是你和你男朋友新收养的小狗吗？”
程双被水呛住，忍不住咳出声来，急忙解释：“不是的姐姐，你误会了，他是我妈妈朋友的儿子，最多算我哥。”
小姐姐满脸遗憾：“这样啊……”
程双还想说什么，沈澈已经从那边走来，把手上的单子递到她面前，又顺手把她手中的空水杯抽走扔进垃圾桶，开口：“我们去那边等吧，马上到它了。”
沈澈的目光指向旺旺。
程双深怕被他听到刚刚的内容，抱着旺旺急匆匆就往候诊室的方向走。
沈澈倒是很自然地跟在她身后，等到她坐下后还给出建议：“我们可以把小狗交给这边的医护人员，等到手术结束再进来接小狗，避免它对你有不好的情绪。”
程双点点头表示赞同：“好，我也有看到过这种说法。”
说完就去安抚有点不安的旺旺：“我们旺旺是世界上最乖的小狗。”
程双又跟着沈澈到了他的车上，车上的暖气刚刚开，还是有点凉意，沈澈把之前那条毛毯又递给了程双。等她接过后不知道从哪变出了一瓶热牛奶。
程双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过，说了声谢谢。
沈澈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又从她身前的储物柜拿出了平板开始办公。
程双百无聊赖，刚好夏驿歌又在群里喊打麻将，她就直接加入了。
平时陈丽萍最不喜欢看见的就是程双打麻将，因为吵。
又菜又爱玩。
今天程双却安静如鸡。
对面的夏驿歌明显感受到了不对劲，在语音里疯狂吐槽：“今天我们小程走的哪个路线啊？阿姨在你旁边指导你？党和人民是不允许有耍赖这种行为存在的！”
听见耳机里夏驿歌越来越离谱的猜测，程双忍不住发了一个软件自带的表情包。
这款麻将小程序不知道夏驿歌从那个古墓里挖出来的，程双随手一点就是一个大眼尖脸的漫画男叼着花问：“gg还是mm？”
夏驿歌雷达爆响：“？”
“有gg？”
程双忍辱负重：“嗯。”
对面匹配的陌生人：“？”
夏驿歌在耳机里爆发更大声的咆哮：“程双你可以啊，我就说你昨天看见帅哥那么淡定是不是做实验做疯了，我还是小看我们双一流硕士研究生了啊。”
程双下意识的把音量调小，然后淡定地点击屏幕提示的“胡”字，霸气收割。
夏驿歌直接退出了程序，开始在寝室群里面哀嚎：“夭寿了啊各位青天大老爷，程氏阿双背着我们在外面泡男人了啊。”
但其实他们寝室群才三个人……
郑瑞敏也出来冒泡：【昨天的帅哥？】
程双也退出了小程序，把账单发到群里，先@了夏驿歌：【抵掉昨天的，你还欠我八块二了哦，一哥哥～】
然后回复郑瑞敏：【敏子今天没做实验吗？】
Z：【没有，今天周日在教会。】
旺旺我乖儿：【这样啊，在家真的会记不清周几，真棒啊我们敏子。】
郑瑞敏是程双遇见的第一个基督教徒，每周日都会去学校旁边的教会做礼拜，风雨无阻，程双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信仰的力量。
夏一哥：【从实招来，不然耶稣也不会原谅你的。】
Z：【不会的驿歌。】
程双看着敏子很认真的在和驿歌解释为什么耶稣不会生气，好像能看到她永远都情绪稳定的脸，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意识到旁边的人还在工作，又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身边的沈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进到车里之后他就把外套脱了放在车后座，现在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粗麻花毛衣。暖气的风呼呼地吹着，程双似乎能看到毛衣上的绒毛在微微摆动，不用触碰也能让人觉得暖洋洋的。
沈澈应该是在工作中途睡着的，平板掉在了膝盖处，摇摇欲坠。
程双小心靠近，俯身接过了差点掉下去的平板。起身的瞬间又看到了他的那颗脸颊痣。觉得好看之余还有一阵熟悉感，让她忍不住停住思考了一会。
但就这么一瞬的功夫，沈澈就醒了过来。
程双还来不及坐正，直接迎上了沈澈有些迷离的目光。但也只是一瞬，他的目光就重新恢复了清明。
程双内心慌得漏掉一拍，表面却不显，坐正身子装模作样咳了两下，开口：“你好像有点上火，嘴唇的颜色有点深。”
说完又把手上的平板递给他：“刚刚我看平板要掉到地上了，你要是累了就再睡一会吧，回去也可以我开车”
沈澈接过平板，很奇怪，没有表现得和之前一样凌厉，反而乖顺地嗯了一声。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看了下时间，开口：“我们差不多可以去接旺旺了。”
程双的心其实是忐忑的，她也是第一次养小狗，虽然做了很多功课，但是还是害怕旺旺受到伤害，当然，心理伤害也算伤害。
所以当她把旺旺接上车的时候，全然忘记了之前说的可以她来开车的话。甚至怕抱着旺旺坐前面太窄了，直接坐到了后面，让沈澈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司机。
沈澈倒没说什么，方向盘一转就驶上了大路，这次他倒没开音乐，车里时不时会传来后排的人小声夹着嗓子哄小狗的声音。
到程双家的时候，沈澈很自然地帮她拿着一些小狗的药物和护理品，跟着她上楼。
程双本来是不好意思的，但她一有放开旺旺的动作，它就会小声哼唧，也不怪夏驿歌说它是妲己祸国。
但看着沈澈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她家门口的时候，程双心里还是有说不出的古怪。
他是不是太自然了点？
程双在门口喊了句妈，然后按了门铃。
陈丽萍女士开门后看到沈澈仿佛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儿子，赶忙接过了他手中的东西，语气亲切的问他：“阿澈来了呀，我们又又真是麻烦你了，快进来想吃什么阿姨做给你吃。”
沈澈也宛若换了一副面孔，恭敬地回复着：“阿姨下次吧，我今天可能得早点回公司一趟，下次可以和又又一起来我家。”
程双听到他嘴里的又又的时候眼皮忍不住一跳，下意识看了他一眼。想起他在车上还一直处理公务，直接打断了他妈还想劝他留下来的话：“妈，下次吧，人家真的很忙。”
陈丽萍女士瞪了她一眼，接过她手中的旺旺，开口：“那阿澈下次一定要来阿姨家，你去送一下阿澈。”
程双很认命地往电梯口走，沈澈倒也没再推脱，说了再见后也跟着她下楼。
两个人一路无言，直到走到了那辆熟悉的玛莎拉提旁边，程双才好似想起什么般开口：“对了，我加下你微信吧，今天的费用我转给你。”
其实程双在女生里算个子比较高的了，一米六八的个子穿一个高一点的鞋子很多男生都比不过她。
但沈澈看她的时候还是要微微低头。
程双透过他低垂的刘海，明显看到他在听到自己要加他微信的时候眉梢稍稍抬了一下，看着她的眼里也带了点她读不懂的戏谑。
沈澈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打开了二维码，递到了程双面前。
程双扫好后才觉得不对劲……
有点太快了。
她脑子一下没转过来，忍不住开口问道：“你都不设置加人的申请吗？我扫你就直接可以加上你了耶。”
程双将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向了沈澈的眼睛，这次她将他眼里的戏谑看得更为清晰了一些。
沈澈把手机收到口袋里，用目光攥住她，答道：“本来是有的。”
程双好似脑中的某根弦被忽然拨动了般，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我们以前认识？”
沈澈扯了扯嘴角，没有给出回答，只是眼睛一直盯着她，像是不想放过她此刻一丝一毫的情绪。
程双懵过一阵子之后立马回过神来，她一直都有定期清理长时间没有联系的微信好友的习惯。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很坦荡地晃了晃手机，笑容扩大，很真诚地对他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一直有清理微信好友的习惯，我这次一定好好备注，下次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没心没肺的，和沈澈记忆里那个坐在窗边穿着校服无时不刻不在和同学插科打诨的小姑娘重合。
程双看他没有什么反应，也不觉得尴尬，又接着说道：“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我妈妈说的不是客气话，记得来我家吃饭，我妈妈手艺真的很好的！”
沈澈的表情放松了下来，也没再追究下去，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回答。
等到他坐进车里，点燃发动机后，程双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轻轻扣响了他的车窗。
沈澈把车窗按下来，程双忍不住提醒他：“你看起来很累，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不要长途开车了。”
后面的话停顿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开口：“如果晚上入睡有点困难的话，可以试着吃点酸枣仁，可能会有用。”
沈澈看着她，一瞬间的眼神有点让程双看不太懂。但也只是一瞬，他就恢复了那副淡漠的样子，点了点头，回答她：“好，你快回去吧。”
车开出很远后，沈澈才忍不住把视线再次停留在副驾驶的毛毯上，她睡在身旁的画面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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