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筠,你醒了,起来吃点饭吧,该吃药了。”丘海期轻轻推门进来,她的声音温柔轻蓄,只是她满眼通红,一看最近就没怎么睡过一回好觉。
聂鹤筠声音哽咽,一见她来就忍不住抱住了丘海期。
她还记得那日在城隍庙外,自己被宋程掳走时,丘海期急切的呼喊声。
她们嫂姑二人本就关系极好,聂鹤筠这些天对家人的思念在丘海期温热的怀里彻底爆发,她好想亲口告诉她自己回来了,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眸中的泪水来表达。
聂鹤筠乖乖地洗漱完,静静地在丘海期的陪伴下吃饭。
“这药是之前就配好的,当时林弦音大侠飞鸽传书到山下,岚夫人与北怀先生当即配好了这服药,只是到现在才有机会治你的嗓子。”丘海期一边解释,一边拆开手里的蜜果袋。
聂鹤筠点点头,捏着鼻子仰头一口喝尽,随后就把一滴不剩的药碗放在桌上。
此刻丘海期恰好抬起头来,她惊异地看着聂鹤筠痛苦地捂着嘴唇。
“我刚要把蜜饯给你,怎么就喝完了?这么苦的药,快再把蜜饯吃了,消消苦味。”
丘海期用手轻抚聂鹤筠的背,言语上还在嗔怪聂鹤筠喝得太急,但其实自己扭过头悄悄抹了把泪。
这些天,鹤筠一定受了很大的苦,与山贼在一块那么久,还被人下药毒了嗓子。
幸好岚儿有先见之明,当即交代人去准备药材,否则这会儿县衙里这么忙,可能就耽搁了。
“这药按时服用三天就能把毒逼尽了,但期间可千万小心不要染了风寒,否则嗓子会落下病根的。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昨夜下了雨,外面寒气还在,就别出去了。”
“昨日连夜派人去给爹娘送信,这会儿他们该收到了,大家也就放心了。等你伤养好了,咱再一块回家,好不好?”
“爹娘这几日在城里奔走,这事没告诉老太太。欢束想来,但被你大哥拦住了,怕家里没人惹老太太起疑心。”
丘海期从衣柜里拿出提前准备的厚衣裳,耐心地叮嘱聂鹤筠。
聂鹤筠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窗外对面的那间房,此刻林弦音与药郎刚好从逢惊越的房间里出来,他正垂头叹气地站在门口不知在对药郎说些什么。
药郎手里提着一大包药草,好像要拿着去煎药。
聂鹤筠心一紧,也没顾上丘海期在说什么。
她猛地站起身来,就要往门外走。
“鹤筠!”
丘海期连忙拉住她,她也看到了对面的情形,此刻面对着聂鹤筠忧心忡忡的脸,她反而不知该怎么对她说。
她这个小姑子平时最机灵的,这事终究也瞒不住她。
“咚咚——”
一阵敲门声传来,丘海期开门之后有些迟疑地说:“薛公子?”
“丘夫人好,我来看看鹤筠。”薛沛易站在门口礼貌地打招呼,但语气听起来比平时要沙哑一些。
聂鹤筠一心只想出门,并没有注意到薛沛易。
还是丘海期尴尬地请薛沛易进来,聂鹤筠这才看到他。
屋内只剩聂鹤筠和薛沛易两人,聂鹤筠空洞的眼神疑惑地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前的男子。
薛沛易一身灰色袍子,只带了很简单的冠,脸色苍白,双眼发红,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聂鹤筠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正要继续去看窗外的动静。
薛沛易却一把抱住聂鹤筠,温热的气息吐在聂鹤筠后背。
聂鹤筠当即愣在原地,她双手悬停在半空中,像个木偶一样僵硬。
聂鹤筠嘴里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一些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她想脱离这个人的怀抱,奈何自从昨日从马上摔下来之后,就一直感觉没什么力气。
“鹤筠,跟我走吧!”
薛沛易突然抽出身来,两只手紧紧地抓住聂鹤筠的双肩,逼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一道灼热的眼神把聂鹤筠吃得死死的,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什么情况,猛地一抬眉,震惊地望着薛沛易猩红的眼神。
“昨日我和聂大哥正要上山,却在山脚发现那匹受惊的马,还有伤痕累累的你和逢惊越……”
聂鹤筠没有听清他接下来说的是什么,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当时摔下马的那一瞬,整个人的骨头就像被狠狠撂在地上撒气的木头,而她却只能和逢惊越一起重重地倒在地上。
深深的无力感再一次吞噬了她。
她痛苦地闭上眼,两只胳膊抱住自己的头,想要努力甩掉这种侵蚀心神的痛感。
薛沛易发觉聂鹤筠浑身颤抖,整个人像是陷入到某种痛苦的情绪之中,他只好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如果他当时能再快一点赶到,鹤筠就不必受这样的折磨。
可薛沛易不知道的是,聂鹤筠当时满脑子都是赶紧把逢惊越送下山,她一想到自己从逢惊越后背触碰到的血,就好像自己也被毒飞镖给击中了一样。
薛沛易此刻只能像哄小孩子一样安慰她已经没事了。
聂鹤筠终于恢复了平静,她呆坐在桌边,自己慢慢地深呼吸。
“鹤筠,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们的约定?”薛沛易轻声道,这句话好像一颗石子落在聂鹤筠刚刚平静的心湖上。
从薛沛易进屋到现在,聂鹤筠才真真正正地看了他一眼。
眼前的男人与平时看似一样,但其实从他眼神中的急切来看,他并不只是来看望聂鹤筠这么简单。
聂鹤筠突然起身,拿出纸笔,放在桌上,随后郑重地对着薛沛易点头,表示自己并未忘记。
“无论何时何地,我有需要,你就得来助我。”
这是薛沛易当初的原话,聂鹤筠是个极注重信诺的人,她一直记在心里。
她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坚毅,好像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完成这个口头誓约。
薛沛易的眸子忽然亮了一下,他藏在袖口里的那封信被他攥了一遍又一遍,顿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嫁给我吧。”
“啪——”
聂鹤筠手里的笔一下子落在地上,她下意识地就要低头去捡,却被薛沛易一把扶住肩膀。
但聂鹤筠却不敢抬头。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薛沛易脑海里却一直萦绕着昨晚失眠时听到的轰轰雷声。
好像所有情绪就要在此刻爆发。
聂鹤筠突然挣脱了他的束缚,后退一步离他一步之远,随后便鞠了一躬,快步跑出这间房间。
薛沛易怔在原地,空洞的眼睛随着她的身影移动,直到她推开对面的房门。
他从袖兜里掏出那封信,一言不发地看着这封今早上才到他手里的鸡毛信。
看来他来这里还是多余了,唯一的牵挂见到了,她没事就好,自己也该离开了。
只属于他的心思也是时候放下了。
他缓缓抬步走到门外,跟他一起来的侍卫低头说道:“公子,送信人交代说老爷这次特意让您去涣州交接生意,车马已经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聂鹤筠闯进逢惊越房间的时候,周大夫正坐在床边给逢惊越把脉。
床榻上的逢惊越还在昏迷之中,他满头大汗、唇色完全是深紫色,整个人缩在被褥里无意识地颤抖。
聂鹤筠怔怔地站在内室,一双大眼死死地盯着逢惊越。
林弦音看见她突然跑进来,知她身体还没恢复好,就只好上前扶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聂姑娘,今早上喝完药身体好些了吗?”
聂鹤筠只是点点头,但目光还是一直看着大夫给逢惊越把脉。
她忽然抬起头,一边比划,一边嘴里说口型:林大哥,惊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弦音的眼神有些逃避,他支支吾吾地说:
“当时县廨的人在山脚的营地看到一匹受惊的马,然后在不远处的山坡拐道处发现了你们,当时就送去就医了。惊越被舒步廷的暗器打伤,没事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你别太担心。”
聂鹤筠越看越觉得逢惊越的脸色不对劲,便猜他一定中了什么剧毒。
这时周大夫已经诊完了脉,给逢惊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面向林弦音刚要开口,却在林弦音的眼神示意下改了话头:“昨日我已同林大侠一起将逢公子体内的毒逼了出来,此刻只需用药将发热退下去便无生命危险了。”
周大夫也知道聂鹤筠此刻有伤在身,经不得刺激,他又经验丰富,自然明白林弦音的意思。
他向二位作揖后便出了门。
林弦音说:“聂姑娘,我先出去一趟。”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聂鹤筠和逢惊越两人。
她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头,拿起手帕给逢惊越擦汗,就在触碰到他脸颊的瞬间,聂鹤筠的手愣在原地。
好热!
比昨夜她来时热得多,简直是两个极端。
聂鹤筠心中隐隐作痛,但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心中五味杂陈。
而另一边,林弦音出门之后便快步走向站在院子树下的周大夫,刚要询问逢惊越的病情,却见北怀挽着岚儿从屋内出来。
岚儿带着面纱,看起来气色不佳、精神不济,整个人都蔫蔫的。
林弦音小声说了句“聂姑娘在里面”,北怀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周大夫,刚才惊越情况如何?”林弦音低声问道。
可周大夫一脸忧愁,欲言又止,而林弦音是个急性子,他忍不住催促道:“周大夫,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恐怕逢公子中的毒不是普通的焦岺之毒,我,我昨夜见他浑身发冷,体内失温,加上伤口处的紫色凝块,便以为是焦岺之毒。可刚才我去给他换药,他却突然发热……”
周大夫无奈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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