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家里人刚刚都打电话替你求情了,”肖酉安又说了一遍。
徐晟盯着他,眼睛都没眨:“撒谎。”
肖酉安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戳了几下调大声音递到徐晟面前。
“关于您对徐晟先生的诉讼,我们希望能以更体面的方式解决,我们愿意提供五千万名誉赔偿……”
通话录得很清楚,想狡辩也狡辩不了。
徐晟听的时候一动不动,眼睛却也没有看着手机,而是盯着桌角的一个小摆件,肖酉安看过去,是一个团代言送的沙漏,他们每个人都有。
他没有把录音放完,律师第一句话结束就按了暂停,重新把手机收好。
徐晟收回目光,突然笑了笑:“真是吓一跳,刚刚听你那么说,我差点真以为是为了我,现在听来不还是为了企业吗?”
肖酉安沉默了一会儿:“至少这样证明了那些事就是你做的。”
“嗯?”徐晟说。
“提前买种子,让红姐混进我的坚果棒里,让彭辉掉包我的洗涤剂。”肖酉安说,“因为你做了这些事情,无法开脱,所以徐氏才想方设法收拾烂摊子。”
“嗯。”徐晟看着他,“是我做的。”
“你二月份就买了这些东西,可我甚至是四月份才录的第一期,你早就想害我?”肖酉安提高声音,“为什么?”
徐晟歪了歪脑袋,勾唇看着他。
半晌才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肖友安话音一梗,跟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得半天说不出话。
徐晟笑意更浓,坐直身子,伸手在大衣口袋里摸了起来。
肖酉安这才注意到,他甚至还穿着室外的大衣,没有换下来。
徐晟伸手到他面前,摊开掌心:“喜欢吗?”
肖酉安盯着那串在灯下闪着光的手链,一愣。
“外务不是去了日本吗?逛商业街的时候我看见这个,觉得挺好看,就买了回来,咱们团每人都有一串。”徐晟说,“今天下飞机临时折返回公司,是要给你们这个的,结果去晚了,小裕和小泽错过了,上楼发现你不在,我才追下去的。”
“如果我今天没那么心急,乖乖回别墅等你们,是不是现在就不会是这个局面?”徐晟说。
肖酉安目光落在徐晟手心。手链是玫瑰金材质,还配了个小巧的金属牌,上面刻着串字母,他没看清就移开了视线。
不想看。
“你自己留着吧。”肖酉安说。
徐晟笑了起来,收回手链,重新揣回口袋里:“我猜你也不会要。”
肖酉安没有看他。
他心知肚明,徐晟说这种话是利用他的感情,想让他认为徐晟是一心一意为团队付出,从而愧对徐晟。
但他不会。
单冲徐晟那句“为什么要告诉你”他就绝对不会撤诉。
“你也是够天真的。”徐晟不再多说,轻轻吐出口气,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那个电话的录音。”肖酉安猛地转身,“你敢走,我就敢放出去。”
徐晟动作顿了顿,扭头:“跟我有什么关系?”
“什……”肖酉安抓紧了椅子扶手。
“你爆我的料也不少了,不差这一个。”徐晟说,“徐氏没打算保我,我也懒得管他们。”
肖酉安站起身,凳子被他的动作推得向后倒去,动静很大。徐晟勾了勾嘴角,转身按住门把手就要开门。
肖酉安看着他的背影,脑中浮现出了刚刚在手机上看见的一周年演唱会合照,突然就袭上一股怒火。
就这样了?
就这样结束了?
任何交代都没有?
“徐晟。”话音先于理智冲出口腔,带着肖酉安自己都心惊的镇静,“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徐晟的身子僵住了。
肖酉安站在原地,等着他回应,可徐晟沉默了很久,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作。
房间里是一阵令人耳鸣的寂静,跟自己房间总是大开着的窗户不同,徐晟房间的窗帘很厚,总是拉的死死的,看不见外面的月光,也听不见声音。
沉默像窗外越积越厚的雪,把原本就一团乱麻的思绪掩埋,再也理不清。
肖酉安的呼吸突然变得有些困难,心中涌上说不清的恐惧,害怕徐晟开口,更怕他什么都不说。
“这个团现在变成这样。”徐晟终于动了动,但也没有转身,只是微微偏了偏头,“都是你害的,肖酉安。”
肖酉安眼角一跳。
这就是自己等的答案?
他苦笑出声,伸手指着门,无力道:“滚。”
徐晟没再说话,肖酉安往后退了退,重新跌坐在椅子上,余光瞥见徐晟的运动鞋迟疑了一瞬。
“但是我就喜欢你这一点,能怎么办呢?”
肖酉安一愣,再抬起头,徐晟已经离开了房间,门是虚掩着的。
门缝外传来模糊的动静,徐晟的脚步声渐远,还有楼下隐约的交谈声,经纪人提高音量的询问。
一切都被厚重的门板过滤得支离破碎,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窥探另一个世界。
他垂下头,将脑袋埋在手心里,控制不住地去想徐晟出了这扇门之后会怎么样,下一次见到他会怎么样,这个团还能撑多久。
心里堵得慌,可一想到徐晟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他才是被辜负的一方,胃里又翻涌起一阵尖锐的反感。
门响了一声,他过了很久才抬头,发现是孟归。
孟归似乎是想说什么,肖酉安在他开口前先挤出个干巴巴的笑容:“我没事。”
这个笑容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嘴角刚扬起就迅速垮了下去,肖酉安揉揉眉心,重新低下头。
“你……”孟归开口,嗓子也有点哑。
“让我自己呆一会儿吧?”肖酉安轻声打断他。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才听见孟归低低应了一声,随后是关门的声音。
肖酉安吐出口气,闭上眼。
团会怎么样?解散?还是苟延残喘地维持着,让粉丝在无止境的骂战里耗尽最后一点热情?可解散了又能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了,该有的冲突不会少。
都是自己害的吗?
如果当初再多忍一点,是不是所有人都能相安无事?是不是他太冲动、太自私,把所有人都拖进了这场闹剧?
肖酉安抬起头盯着地板发呆,眼神有些涣散,但很快又重新聚焦起来。
不。
再来一次,他依然会这么做。徐晟的算计,谎言,早已不是他一个人能承受的,有些事,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
已经回不去了。
车离华襄还有最后一个路口,付己昂瞥了眼商务车后视镜,忍不住叹了口气。
私生和媒体越来越猖狂,几乎是从他刚出综艺录制大楼就一直跟到现在。
“付哥。”副驾驶坐着的经纪人回头,“一会儿还有一个杂志的拍摄,我们不能在公司呆太长时间。”
付己昂应了一声。
车在华襄门口刚停稳,黑压压的人群就已经涌了上来,付己昂压了压帽檐,低头快步下车。
温道韫给他招的新助理也是个又大又壮的高个,尽管这样,还是被不断挤上来的人潮推得东倒西歪,付己昂在几个保安和高个儿助理的护送下冲进华襄大门,假装听不见身后人群的高呼声。
“付老师,你作为证人提交的关键证据是如何获取的?是否涉及窃听?”
“你和肖酉安拍到深夜同车,是否在交往?”
“对于网上说你依靠肖酉安炒作,能不能给个回应?”
此起彼伏的质问像潮水般涌来,经纪人在后头大喊着无可奉告,付己昂低着头快步向前,闷头走进电梯,好不容易上到温道韫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敲门时才透过玻璃门反光,看见自己头发和衣服都乱得不成样子。
他理了理仪表,听见温道韫在里头喊了声“进”,别扭头冲旁边等着的助理使了个眼色,独自推门进了办公室。
温道韫正站在窗边挑起半边窗帘往下看,见他进来,扭头笑了笑:“盛况啊。”
付己昂顺着他的视线瞥了眼楼下黑压压的人群,也干巴巴笑了两声,摘下口罩道:“现在怎么样?”
“徐氏发了声明,说尊重司法,绝不干涉。”温道韫闻言放下手中的帘子,缓缓往会客桌后走,“现在人证物证都齐全,又没有徐氏的保护,徐晟绝对翻不了身。”
付己昂也走到会客桌另一头坐下,翻了翻上头摆着的资料,耐着性子看了几页,皱起眉:“徐晟连肖酉安当时囚鸟指令的试镜都有干涉?”
“是,而且不止。”温道韫说,“他不仅会砍掉大部分上门邀约的肖酉安个人外务,还会对肖酉安的个人外务进行干扰,如果外务没波澜,那徐晟就会默默处理掉这些手段,如果像这次跟你一样影响很大,徐晟就会放任那些脏东西继续发展。”
“……这就是徐晟会提前那么早买种子的原因?”付己昂低骂了一声,“原来一直在背后干这些龌龊勾当。”
温道韫笑起来,递了杯水到他面前:“肖酉安怎么样?”
“快疯了。Blaze官宣解散,压力最大的就是他。”付己昂接过杯子喝了口水,“不过我跟他说了,他们团人气不低,每个人单拎出来发展都差不到哪去,没必要这么多愁善感。”
温道韫一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他,直到付己昂放下杯子,才缓缓开口:“你们俩再见面就只能是庭审了吧?”
“嗯。事情爆发那晚我俩被拍到在一起,掀起的讨论就不小,最近媒体这样围追堵截,再被拍到肯定会出大事。”付己昂说。
“签了你这么个懂事的艺人就是省心。”温道韫笑笑。
付己昂看了他一眼:“现在全公司也就我一个艺人,您不打算再签几个?”
“再说吧。”温道韫一摆手。
付己昂叹气,低头滑了滑手机,锁屏上跳出两条新消息通知,都是肖酉安发来的。
这段时间肖酉安被公司看得严,完全没机会出来,不过两人还是会发消息。
–我看了路透,你怎么没戴耳机?别听到不好的话了。
–我真没事,现在准备出门去公司签新合同。
付己昂戳戳屏幕,回了个表情包,放下手机。
怎么可能没事,年关将至闹出这么大风波,虽说证据确凿,舆论也大多站在肖酉安这边,但徐晟的粉丝基数不小。自家偶像突然被定罪,那些粉丝简直恨不得把肖酉安生吞活剥了。
“杂志拍完之后还有很多行程,再坚持坚持。”温道韫的声音把他飘远的思绪拉回,“一月中旬差不多就能消停,好好过个年。不过初四就得进组,别玩太疯。”
付己昂应了一声,还想再说什么,那头经纪人就推门进来催说要去拍杂志了,他只能匆匆起身,冲温道韫一点头,转身离开。
与华襄的磨合比他预想的顺利得多,起初他还对这个国家级实业集团搞娱乐业务持怀疑态度,但这几个月下来,他不得不承认,大公司的资源调配能力确实令人叹服。作为公司目前唯一的艺人,所有优质资源都优先向他倾斜。
只是他始终想不明白,华襄到底为什么会签他。
年末的商务排得密不透风,连轴转的工作让时间失去了实感,等回过神来,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行道树挂满冰凌,付己昂才惊觉深冬已至。
徐晟的庭审定在一月中旬。付己昂结束最后一场个人采访后准时出席作证。法院门口早被媒体围得水泄不通,他和肖酉安连句话都说不上,只能在走廊尽头远远地对视一眼。
肖酉安没什么变化,只是全程脸色阴沉,只在对上他目光时才笑了笑。
付己昂勾勾嘴角回应他,等肖酉安转过脑袋才收起表情。
他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这是肖酉安在亲手斩断过去的羁绊,虽然痛苦,但别无选择。
庭审结束后肖酉安还要配合后续调查,抽不开身。付己昂的工作则暂告一段落,第二天跟温道韫打了声招呼就回家享受难得的假期。
从肖酉安发来的消息看,状态似乎还不错,语气也没想象中消沉。付己昂彻底放下心来,每天在家调调酒、研读剧本,不知不觉就消磨了大把时光。
雪接连下了几天,付己昂就在家窝了几天,直到某天晚上放下看到一半的剧本踱到窗前,才发现整个世界都裹上了银装。
他心血来潮,突然想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个关东煮吃吃。
风刮得很大,尽管口罩帽子围巾全副武装,付己昂还是一出楼道就被风刮得浑身一颤,只能裹紧大衣颤颤巍巍往小区门口跑去,又哆哆嗦嗦地挑好一小碗关东煮,争分夺秒的冲回电梯。
这家便利店是半个月前刚开的,不知道老板是脑子有坑还是怎么,竟然想着在郊区开个便利店,每次路过生意都很惨淡,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电梯数字一层层往上跳,关东煮的味道在小小的轿厢里漫开,付己昂摘下口罩,忍不住先扎了个鱼丸塞进嘴里。
暖意从口腔一直扩散到全身,他忍不住眯起眼睛晃了晃。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付己昂边晃边走出电梯,在看到家门口蹲着的人影后被吓得整个人都愣住了。
“吃什么呢?”肖酉安托着脑袋,声音闷在围巾里,听着十分郁闷,“发消息也不回,我都快冻死了,付前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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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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