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莱塔，黑金星际直播公司总部。
方宁躲在茶水间里，第三次友好致电景洛，好不容易忍住了想要钻进屏幕抵达对面、殴打对方一顿的冲动，失踪人口就给他来了一记重拳。
【在路上呢，嫂子都不急你急什么？】
方宁快被气出兽态，周三是审核部最难请假的日子，既要安排大批的新主播登记工作，又要审核堆积如山的签约申请。
如此忙碌的周三又刚好撞上了他和任穗小姐的结婚纪念日，方宁左右为难，提前为任穗预定了一束弗洛尔星球的永生花，但门店新开，目前仅支持到店自取，他只好拜托休假中的景洛帮忙取花。
【到哪儿了？你嫂子不知道这件事。】
【在滨悦大桥，马上到。】
方宁估摸着时间，紧绷的猫耳放松下来，这样的话，刚好可以赶在晚班开始前拿到花束，送给任穗，然后回来继续加晚班。
方宁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却不知一道身影正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他的身后。
“上班时间聊天，你挺悠闲。”
懒洋洋的声线在耳旁飘过，方宁背后一凉，刚落地的心又被悬在了空中。
“哈……哈哈，柏总，我哪敢上班的时候摸鱼啊，我刚审核签约申请的时候，看到了个很稀奇的直播内容，这不就想着用终端查查吗。”
“嗯，你在茶水间里查资料吗？”柏行之端着手磨咖啡，不冷不热道，“挺有情调啊。”
方宁一时语塞，糟糕，忘记自己还在茶水间里了。
方宁苦笑道，“柏总，签约内容超出了我的知识范围 ，我来茶水间拿杯奶油咖啡补补脑。”
柏行之的视线在两杯咖啡中来回跳转，一时想不明白到底是奶油补脑还是咖啡补脑，唯一肯定的只有自己的员工确实需要补补脑。
方宁：“……”
好像又说错话了，方宁暗暗吐槽，可恨的职场话术，上帝造他的时候是不是忘记在这方面点上技能了？
“哪来这么多知识盲区，是你读书读少了。”柏行之象征性抿了口咖啡，顺着方宁的话问，“什么内容，调出来看看。”
有台阶下！方宁麻溜地调出签约申请，并在心里郑重地感谢了这位主播的救命之恩。
陶瓷杯在桌台上磕出一声脆响，柏行之放下咖啡，浏览着这份独到的签约申请，申请的前半段中规中矩，从中段开始就变成了令龙费解的东西。
柏行之觉得自己也该回炉重造一下。
绒花吗……
柏行之看完一整份申请，成功失去了兴趣，特别是看到主播申签目的栏上写的：弘扬传统文化，推动古今文明交往交流交融，以史为鉴，不忘本来，面向未来。
眉心拧成一团，柏行之疑惑，哪里来的应届生？
“绒花，没意思。”柏行之使用一票否决权，拒绝了花花草草主播的签约申请，“估计快高考了，拒了吧。”
“啊？好的，那……”
“你今晚不用来上班了。”
方宁的腿僵在原地，呼吸像是被按下暂停键，方宁第一次感受到波莱塔的初春如同寒冬般冰冷刺骨，就连窗外卷起的暖风也挥舞起利剑，一阵接一阵地划伤他的脸颊。
“不，柏总！我……”
“今天下午有一批实习生要来公司，Simon会给他们分配工作。”柏行之打断他的话，补充道，“公司允许员工在特殊时期请假，但是请出来的时间要在下次部门休假的时候补上。”
求情的话堵在喉中，方宁不确定事情的发展方向是否如他所想，直到他那杯补脑咖啡被人敲响，清脆的回音把他拉回现实世界。
柏行之疲惫地打了个哈切，红宝石般的血瞳缓缓眯起，见着当事人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柏行之笑道。
“还愣着做什么，公司楼下有人在等你。”
方宁缓过神，激动地抓住柏行之的手，幸好柏行之提前喝了口咖啡，不然估计得洒一身。
方宁沉浸在打工人梦想的自由生活中，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谢谢柏总！”
柏行之看着员工快乐到变形的冲刺姿势，端起咖啡就往十七楼的会议室走，他今晚的工作不算多，只有两个跨星际会议和一场商业评估会，如果其他公司的发言人不啰嗦的话，兴许还能准时下班。
就这样，各部门工作照常运行着，花花草草主播的事完全被抛在了脑后。
与此同时，花花草草主播收到了蜗牛闪送的配送件。
免退火红铜丝的质量很好，可以直接上手，新购入的短毛刷也不赖，至少胜过了80%的日常粉色断齿梳，综上所述，在此过程中，最大的受害者可能就是沈砚安的钱包了。
六百六十六赞助基金流水般一去不复返，只剩下了可怜的九十九块，省吃俭用还是能用四五天的。
沈砚安挑出几捆橙黄色系的蚕丝，由浅到深排出向日葵花瓣的渐变色，依次系在了仿制木棍上。
他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直播这条路走不通，属希附近刚好有个小集市，他可以先从线下出单做起，顺便找份能挣钱的工作。
沈砚安抚摸着质感上成的细闪蚕丝，又伸手勾起一串普通蚕丝，鉴于制作材料并不完美，绒花的价格定在百元内比较合理。
先打人气，再打价格，沈砚安认知清楚，往往只有大品牌可以打出品牌效应，很少会有人愿意购买高价不知名品牌的产品。
沈砚安坐在工作台前，低头看了眼时间。
签约申请的结果应该不会太快出来，沈砚安调出个人主页，用表带架起智能终端，干脆先熟悉一下直播功能。
在黑金主流直播风格的熏陶下，沈砚安将直播间命名为【谁会不喜欢亮闪闪的毛茸茸呢】。
一键开播，终端的前置摄像头对准沈砚安，随后投影出尺寸4：3的蓝色智能屏。
智能屏的视角囊括下整个工作台，像是开了广角，沈砚安调整镜头和机位，保证自己占直播画面中心的同时，也不影响光线和清晰度
他的工作台刚好在落地窗旁，光感窗帘根据天气自动调节透明度，好让光线透过窗玻璃照进屋里。
也好让沈砚安这个鸡肋的亮闪闪BUFF派上点用场。
沈砚安夹紧系着蚕丝的木棍，拿起刚到货的短毛刷开始为蚕丝们顺毛，直到将蚕丝梳理整齐、看不见捆痕为止。
直播间的人数从零跳到了个位，智能屏上陆陆续续飘起了几条弹幕。
【被直播间名字骗进来的，主播真的没走错片场吗？】
【同上，主播说的亮闪闪毛茸茸不会是他自己吧？有点细思极恐。】
【嗷呜——锐蓝的颜值主播勇闯黑金吗？有趣。】
“没走错片场，我是个工艺主播。”沈砚安放下短毛梳，固定住蚕丝的底端，镜头短暂地给到了闪闪发光的蚕丝。
沈砚安强调道，“亮闪闪的毛茸茸是它，大家别搞错了。”
【不懂就问，主播这是在做什么？】
【直播间名搞诈骗吗，说好的毛茸茸呢？】
【？手误点进来的，现在黑金的未签约主播都开始卷颜值了吗？】
“在做绒花。”沈砚安剪下一段免退火红铜丝，对折后夹在绷直的蚕丝上。
指尖反方向拧动铜丝，沈砚安解释道，“我还没搓它，所以目前还不是毛茸茸。”
铜丝一根接着一根抱住蚕丝，沈砚安动作丝滑老练，铜丝间距离均匀，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用来做细绒条。
沈砚安很快就做好了绒排，再看直播间时，观看人数已经涨到了十位。
“直播间里有今夏星球的朋友们吗，这是华古祖先传承下来的手艺，你们有听说过吗？”
【举手，刚进直播间的华古人表示没听过。】
【未签约主播博眼球也要有度吧，还是个华古人，别什么圈子都掺和一脚。】
【回楼上，主播都说了毛茸茸在后头，楼上的考不上警校在这里装什么小警察啊，还搞起种族歧视了。】
【首先，我们华古人没有得罪任何人。】
“直播内容不对胃口的话，可以左上角退出。”沈砚安系好铜丝，从开合器上取下绒排后，在工作台上拿起了锋利的羊毛剪。
沈砚安单手托腮，羊毛剪随着自身重力微微下垂。
在落日残阳即将燃尽的光晕下，微光闪闪的黑发镀上一层橙红色轮廓，上翘的凤眼中带着几分玩味，沈砚安牵起唇角，带动唇边的小痣向上晃了晃。
沈砚安笑道，“又没人逼你看。”
一石激起千层浪，智能屏上的弹幕数量如潮水般上涨，几乎淹没了半块评论区，直播人数也紧接着飞起，跃过了百人大关。
【我靠，怎么回事？开屏暴击啊！】
【未签约主播都这么大胆的吗？趁现在还没人——我就喜欢大胆的！我先把主播抱走了！主播剪我啊啊啊啊！】
【不懂，楼上的是有什么怪癖吗……】
【啊对对对，是没人逼我看没素质的华古原始人直播，退了退了。】
【祝主包永远签不上黑金哦，您签了黑金真是您高攀了吼/白眼/白眼。】
褒贬不一的评论席卷而来，沈砚安放下剪子，一则通告弹出对话框。
黑金审核部退回了他的签约申请。
沈砚安：“？？？”
楼上是乌鸦吗，话怎么这么灵？
【哇，主播怎么不说话了，不会是真签不上黑金吧/偷笑。】
【引战的够了没啊？签得上签不上是什么衡量个人价值的标准吗？】
【众所周知，黑金的签约申请通过率几乎百分百，主播可能只是在考核期。】
【现在做主播还卡签约啊？反正我在赤城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颜，关注了。】
沈砚安放下剪子，有条不紊地剪起了绒排。
“没在考核期，我确实没签上。”沈砚安回答得干脆利落，稳当地剪落绒条，丝毫没有受到评论的影响。
手指掐住铜丝的两端，反向旋转成弹簧的形状，沈砚安打趣道，“可能我真的走错频道了。”
初具形态的绒条铺满直播屏幕，沈砚安将绒条的一端放在木板上，右手推动小木块搓成毛茸茸的形态。
沈砚安捏起细长的渐变色绒条，望向摄像头的瞬间，满屏的粉红爱心抑制了评论的浪潮，系统提示音播报着：
[猫小喵为主播送出一个爱的抱抱]
黑金直播的礼物打赏分为三个等级，猫小喵赠送的爱的抱抱位居第一行列，是很多小有名气的主播都难以得到的打赏。
满屏的爱心消失后，弹幕停滞一秒，随即炸开了锅。
【我眼花了吗？榜一是我想的那个猫小喵吗？】
【冷知识：黑金ID不允许重复起名。】
【小喵富婆求包养！】
【主播是哪个顶流的小号吗？怎么小喵都来捧场了。】
【爱的抱抱？果然，小喵出手就是豪横。】
看评论区的反应，猫小喵准是礼物榜单上的常住户没跑了，沈砚安盯着榜一的ID看了会儿，眼神坚定的像要入党，“谢谢猫小喵的礼物。”
“我不是正规主播，不用这么破费的。”
话音刚落，又是满屏的粉色爱心淹没了群众的呼声。
三无主播沈砚安被这泼天的富贵砸中，主播本人陷入深思，如果不是弹幕里此起彼伏的感叹号刷屏，沈砚安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什么放长线、钓大鱼的新诈骗手段了。
【V猫小喵：弟弟拿着，随便花。】
【V猫小喵：你做你的，我看着开心就成。】
“多谢抬爱。”沈砚安无奈道，还是下播后敲对方小窗说清楚比较好。
沈砚安换上小巧的剪子，抵在刹活罐的缺口，低速旋转着给绒条打尖。
处理完一根细绒条，社交软件的图标在智能屏上跳动起来，软件右上角亮起了红点，是景洛发来的信息。
【洛洛洛：小漂亮，你被拒签了？】
【洛洛洛：/猫猫乖巧】
沈砚安重复着搓绒条的工序，在直播的间隙抽空回复了一二。
【A：图片.jpg】
【A：我可能是你们百分百概率里的误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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