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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魂归故里

第五章

李环喃喃地说:“你也是赵国人?你之前从未说过。”

李园平静地答道:“这件事,我从未对人提起。年轻时,我是燕赵之地的一名游侠,仗义执言,快意恩仇。我的父亲,是先武灵王宫中的一名高等戍卫,因此我家家境殷实,衣食无忧。长平之战后,赵国又经历了夺位之争,先武灵王饿死在沙丘宫,国运极速衰落。秦国大军势如破竹,韩国几度几乎灭国。秦军也一直袭扰秦赵边境,我的几个表兄、堂兄、子侄,都被派往战场,还者十无二三。我也只能从燕赵边地被强令返乡,等待先王军队的征召,随时为国捐躯。”

李环说:〝我听父亲曾说起过,我曾经有一个年长十余岁的哥哥,他就是在和同伴出外买粮的路上,被先王的军队抓去做了壮丁,从此杳无音讯。所幸,和他一路的同伴逃回来了,父亲才总算知道哥哥的下落。后来,他到处打听,几番寻找无果,只得作罢。每每说起,依然老泪纵横。看来,我这个哥哥也许是被派往秦赵边境戍守,早已魂断沙场了。经此一事,父亲担心战乱会波及到邯郸城中,为了保护家人,他变卖家产,带着祖父和母亲,迁居到城外的一处小坞。这之后,才有了我和弟弟。”

李园听罢,微微点头说道:“看来你也是亲历者啊。那时赵国的许多门户,无论穷富,都出过这样的事。凡人不幸生于乱世之中,命如草芥,生死都在旦夕间。所求唯有活命,若不能,就只求一死。我那个时候,满心报国热血,又有一身武艺,闻名乡里。所以逢人便讲,我李某人身无长物,一文不名,唯有效忠先王,只求一死而已。”

李园前半生的回忆,浮光掠影般从脑海飞速流过。在他返家之后的某个平凡的日子里,几个装束精悍的缁衣官差来到李府。从此,李园和父亲一样,成为了先王的一名近卫。在王宫当值的日子里,李园看到被抓进军队的父老子弟,其中不乏身体还未长全的小儿,与须发皆白的老人。

即使这些人拼死反抗,依然逃脱不了被源源不断抓来,又被一批一批送往秦赵边境的命运。生离死别,等闲平常。赵国的公子王孙远离战场,权臣外戚也无性命之虞。都城邯郸一片香风柔靡,歌舞生平。李园对此既痛心,又深感无奈。很快,民夫壮丁抓的抓跑的跑,赵国境内男子数量锐减。赵惠文王看到,昔日父王引以为傲的胡服军团,战斗力迅速下降,后继乏力。

在这样危急关头,楚赵联盟也在秦军的强大攻势下,渐渐疲弱。他苦思冥想,与心腹幕僚密谋多日,心中终于有了谋国复兴之法。

赵惠文王在低级幕僚、近卫侍从之中,选取武艺超群、精力过人、能言善辩者约莫两百人,称之为“使”,赠与珠贝银钱,分别送往魏国、楚国、齐国、燕国,在列国经营,结识国君高等幕僚,并潜入其府中做门客,为赵王寻找良机。

李园便是这其中之一。他带着赵惠文王的嘱托来到楚国,凭一身文韬武略,与四处网罗人才的春申君黄歇一见如故。李园矫健的身手、深沉的心机、勇猛且胆识过人,让楚国令尹黄歇青眼相待,如获至宝。

但是,黄歇没有明确把李园引荐给楚王的意思。楚王熊完早知,令尹门下宾客盈门,其中文武兼备,能力优胜者,非李园莫属。可熊完每每问及李园情况,黄歇总是寥寥数语一笔带过,并不多说。

后来,黄歇遣李园手下,到楚国民间遍寻生男之法。李园得知,心下很是奇怪——黄歇族中人丁兴旺,男子甚众,为何要找寻房中秘术、生子奇门?李园游历广泛,看楚国巫蛊盛行,城中游方术士极多,便重金收买其中三五高人来算。其人焚烧龟甲代问天意,对李园暗示,令尹此举有通天之用,然命数难为,终究不能勉强。李园不解其意,再三追问。术士只说不可点破,让李园勤加侍奉主君,到时自会知晓。

过了一些时日,黄歇看李园嘴严口紧,办事勤勉,便对他越发信任。一天,李园奉命外出办事,误杀了两个寿春百姓。事后李园方才知道,此二人竟是黄歇朝中一名同僚的远亲。闯下祸事的李园**上身,背着一大捆荆棘藤条,跪在黄歇府门口请罪。黄歇下朝回来,看到李园浑身鲜血淋漓,连忙扶起他来,仔细询问原委。

李园将来龙去脉讲出之后,黄歇再三抚慰,不仅不追究李园的错杀之罪,还在同僚面前花费重金,将李园误杀其亲属的事了了。李园自是对黄歇感恩戴德。但他不知道,那两个寿春人,本不该出现在那里:是黄歇让人将他们带到危险处,为的就是让李园手上沾血。这样,自己就有了他的把柄。

世上那些看似牢不可破的联盟,往往就是这样——并非出于双方道义的绝对信任,而是互有可以将对方置于死地的秘密。自此以后,黄歇与李园肝胆相照,几乎到了称兄道弟的程度。在外人看来,李园是黄歇的左膀右臂;黄歇对李园知遇之恩,重如泰山。不久,黄歇将李园召至内堂,屏退其余一切人等,拉下帷幕,撤掉屏风,仔细检查室内无人,这才告诉李园一个说出去就会掉脑袋的秘辛。

原来,当今楚王,芈姓熊氏正支子孙熊完,有一个难言之隐:不利于子。作为楚国最大的权臣,黄歇必须帮楚王解决这个问题,否则一旦楚王年事渐高,熊氏宗亲便会出面,为之挑选宗室子弟作王位继承人。那时,大量低级官员与底层幕僚,将会蜂拥到新王脚下。黄歇作为拥有实权的楚国令尹,在朝中的布局便会被打乱。

黄歇让最得力的门客李园在国中遍寻巫医方术,试图为楚王配制出最好的汤药;又让混迹过风月场的手下,为他挑选各色美人送来府上。一时间寿春城里,春申君好色之名传遍上下。实际上,一副副药引,连同那些或肥或瘦的美人,黄歇分毫未动,全部送进了王宫。

可惜的是,数月过去了,数年过去了,令尹黄歇和门客李园的鬓发都染上了风霜。这天,黄歇对李园说:“李卿,我们这样一次次地尝试,大王的后宫也不见动静。看来,不是那些美人的缘故。你我都见老了,总不能无休无止地白费功夫。”

李园听得此言,故作惊讶地问道:“那依主君的意思,该如何做?”

黄歇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李卿,你那里,可有知根知底的良家女儿?”

李园想了想说:“我没有豢养姬妾或培育幼女的习惯,不过如果主君需要,我便尽快去民间挑选。”

黄歇说:“挑中的将如何安置,对外如何说?”

李园试探道:“……我便说那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养在府上,找人调教一段时日,教她些礼乐音律,知道轻重好坏便够了。”

黄歇颔首:“好是好,只是李卿切记多挑几人,到时我们也有个备选。”

李园笑道:“那是自然,主君考虑得周全。”黄歇给了李园一些银钱,让他即刻去办。

李环和其他三个姑娘不同,她是李园亲自挑选的,自然多看她几眼,平时对她也格外亲切优容。李环在李园府上的短短一年,习舞学文,才能展露,令李园十分惊喜满意,也逐渐生出了一些怜爱不舍之情。但是,春申君黄歇一直紧盯李园的动向,他此时再想将李环藏在府里,已经难如登天,只得在宴会当天,把学艺出师的三个姑娘都带上,怀着隐秘的私心,希望黄歇不要挑中李环才好。

只可惜事与愿违,黄歇一眼便相看上了李环,也就有了之后的一切故事。

李园将义妹李环进献给黄歇,心中方才感到一阵空虚,眼中甚是落寞。这一瞬间短暂的失神,怎能逃过老于世故的楚国令尹的眼睛。黄歇用酒器敲敲桌案,李园连忙低下头去。回府路上,日色幽微,李园深深地叹了口气。

过了不久,王宫中传出楚王新纳的美人李环遇喜的消息。李园在府中的鱼池旁,听得下人来报这个消息。他双手捧起微凉的池水,狠狠地扬在自己脸上。他感到自己的心被挖掉了尖尖一块。

李园叫人取来刻刀、竹简,写了一些叮嘱李环安胎保身的话,又把竹简绑好,盖上火漆封,让赵潢送到宫里去,务必交到李环手上。

如今想来,李园与黄歇分道扬镳,大致是从那时开始的。

先是李环的遇喜,让李园的心中,越来越感到懊恼、愤怒。

继而是楚王熊完对李园青眼有加,让他看到了越来越清晰的希望。如果他能在楚王的提拔下成为左尹,那他的职位,就仅在令尹黄歇之下了。将来接替黄歇做楚国令尹,是很有可能的。令尹之位,大权在握,足以实现李园多年来兴楚救赵的抱负——此时的楚国与赵国早已山水相望,命脉相连了。赵惠文王时日无多,赵国业已江河日下,岌岌可危。只要楚国尚可与秦国一搏,牵制住秦军主力,赵国便又能续些时日。可是,黄歇的双眼,好似能看进李园的心底,三番五次地,有意压制李园的仕途。

眼看铜镜里自己的皱纹已经悄然爬上眼角,李园决定再次争取左尹之位。但是,凡事只要两次出头,所有人便都清楚了。黄歇对李园的信任,渐渐衍变成了忌惮,继而不断变质发酵,成为忌恨。

黄歇与李园在朝堂上的明争暗斗,躲不过众臣机敏的眼睛。他们纷纷相机择主而事,一时间,两人幕下势均力敌,竟大有分庭抗礼之势。

大楚以左为尊,李园一个空有虚职的右尹,居然明里暗里,敢和自己叫板。黄歇在官场浸淫多年,深知靠山的重要。单凭下层官员的意志,左不过是乌合之众。那个最关键的人站在哪边,才是二人角力胜负的决定性力量。

黄歇感受到了那个整日躲在深宫中、与后妃玩闹享乐的楚王熊完的深沉心机,和可怕筹谋。黄歇思虑再三,觉得不甚保险,自己的滔天权势,岂是府上几个家丁能保护得了的。熊完虽说也给自己派了近卫,那说到底还是他熊完的人。

黄歇另派子侄数人,到乡下去寻找亲属单薄、父母难养的穷苦子弟,重金买下他们的命,将他们带进府中严加训练,作为黄歇的心腹死士,已备万不得已时保命一用。

然而此时,楚王已经先他一步,让李园养了死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两人谁先出手,谁就占据了主动。

又是一年橘子熟时。李园将自己私人土地上的橘株清点完毕,伐树取果,将最好的果子制成橘饼,次好的果子酿制成酒,让厨娘分别封存、窖藏。成败在此一举,明年,他就不再种橘子树了。

熊完没想到黄歇紧绷的神经比自己先断了,或者他明白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原本他以为,自己春秋正盛,日后还会有许多美人,还会有许多时间生育子嗣,可惜,他终究未能等来那一天。

李园的思绪,此时从回忆中剥离开来。他接着说道:“你问我之后你与悍儿将要如何,那自然是王太后与国舅一同摄政,待大王长成,便还政于他。”

李环脑中纷乱,她似乎没有完全听懂这复杂的朝堂之争,她只看得到这个血淋淋的结果——横尸两具,流血五步。她想到那惊心动魄的两日,依然感到后怕。半晌,李环转身避开李园。不置可否地坐回榻上。

三日之后,先楚王熊完大行礼举行,谥号“烈”,这便是楚考烈王悲情一生最后的注脚。世子熊悍即位为新王,由王太后李环、国舅李园共同辅政。

楚王熊悍年纪尚轻,政令国策,皆出自李园之手。

是啊,有楚以来,国力最鼎盛的,无非楚庄王时代;三家分晋以后,则以楚威王时为列国之胜。楚怀王时,任用奸相靳尚,听信南后谗言,致使怀王被张仪诓骗到秦国,楚国自此一蹶不振。顷襄王时,秦将白起攻陷郢都后,楚国人人谈秦色变。

李园接替黄歇之位,成为楚国令尹。他任人不唯亲,拔擢有特殊才能者居于要职,不论出身,以能力显扬、断事公正为重。李园不提变法之名,只张榜贴出告示,让民间的义士、身体健壮、有武艺者报名参军,军队有保底饷银,根据战功另行封赏。朝廷三年不兴修工事,遣散宫女半数,藩国不再进贡珍禽异兽、珍玩土产,只收银钱作税。奖励百姓经商、讲学、做工,子弟参军、雇佣劳力者减税。开采矿藏,冶炼金属做兵器;从赵国引进优良驴马牲畜,划地养殖战马。

李环对李园说:“自你做了令尹以来,政令常新。不过,你也要考虑那些勋贵老臣的意见。他们子弟尊荣优渥惯了,自然不事作战。寿春城内,宗亲府邸接连错落,久不修缮,只怕他们相互聚集抱怨,抵触新政啊。”

李园笑着说:“王太后说得是。只是楚国若再不变法图强,秦人打进来是迟早的事。有些事前人未做,就要由我辈来做。楚国兴亡,也与大赵关系深远,非常时行非常事,便顾不得所有人了。”

李环说:“前朝的事有你多加费心,哀家很欣慰。不过你要多多留意大王的态度,他毕竟渐渐长大,若朝中有人在大王面前非议,则对你不利。”

时光荏苒,一年年花开花落,已经到了楚王悍在位的第七个年头。李园坐上楚国令尹之位,强兵巨万,数次挡住了秦国的虎狼之师。然而,楚国贵族参战,风气已久,军力积弱,并非一个李园就能力挽狂澜。一场巨大的风暴已在酝酿之中。

这天,忽然有将领来报,秦将王翦的大军已围困寿春城。朝中顿时乱作一团,主战派知道硬拼不成,只得与主和派商议,与秦军做城下谈判。王翦知楚国实力尚在,不打算一举灭楚,于是开出条件:李园是七年来楚国掌握实权之人,其主持的变法,间接令大秦子弟数万,埋骨他乡。今秦军只要李园项上人头,余者不议其罪。

议和条件传来,朝野大动。秦人所提的条件,在楚人看来合情合理。楚国宗室更是弹冠相庆,不为其他,单说这次秦国人来,真是为他们解决了心腹大患。族长说道:“一个李园不足为虑,单说当今的楚王悍,也是先令尹黄歇献给先烈王的民间女子李环所出,此子来路不明,不宜再当国享位。”话音一落,举座皆低眉颔首,表示赞同。

座中一人说道:“当今王太后李环也留不得。不过,我们虽贵为芈姓熊氏成员,也不能对楚王、太后用强,这该当如何?新王又将立哪位宗室子呢?”

一众人等经过商议,最终决定,对李园的处决,让王太后李环来施行。楚王和太后,就作为质子,送他们远去秦国,另立宗室子熊负刍为楚王。

宗室族长来找李环,对她宣读了秦军所提的条件。李环知道她没有选择,就像之前被父亲卖到李园府、被黄歇看中、献给楚考烈王一样,她从来只能被命运裹挟,没有选择。

族长说完,给了李环一壶橘酒,再三恳切交代:“如果王太后不忍下手,待三日之后,秦军必将打入王畿。到时生灵涂炭,伏尸千里,不堪想象啊。老臣恳请王太后为我大楚黎民,果决行事。”

李环哀戚凝望着精巧的酒壶,默然不语。她又能说什么,能做什么呢?族长看李环不置可否,想了一想,补充说道:“秦国主将派我相告,王太后与国君入大秦,性命与衣食供应无须忧虑。”

李环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带纹路。这一刻,她感到有数十年那么长。过了很久她说:“族长大人可以去回王翦了。哀家恳请他遵守诺言,务必善待楚王。悍儿会如期出城,跟随他返回大秦的。”

李园下朝后,李环让他来自己宫中有事相商。李园问:“王太后有何事?”

李环布置好桌案,对李园说道:“秦将王翦包围寿春已长达数日,我深感不安。照此下去,城中存粮必然不够,到时难免大乱。”

李园看了看案上的酒菜,笑着说道:“今日饮食不错,都是些什么?”

李环掩面凄然,强颜欢笑说道:“是长江的鲢鱼,天目山虎骨熬汤,北地的黑熊前掌,一年生的鸭脚羹,还有……陈酿三年的橘子酒。”

李园说:“不可辜负了这样的珍馐美馔,我们还是先吃吧。”

说罢食指大动,自顾自地吃喝起来。李环觉得他今天的吃相格外夸张,似乎一旦停下来,就再也吃不下去了一样。

李环问:“最近前朝如何,众臣对秦人来犯,怎样回应?”

李园轻描淡写地说:“他们?他们左不过是听我的。我是令尹啊。你放心,我已从南部调集兵马,驰援寿春,大约后日,楚国大军便可到了。”

李环大惊失色,迅速起身推倒李园的酒杯,大声喊道:“你,你快把方才吃下的东西吐出来,快点。”

李园抬头看着惊慌失仪的王太后,笑着说道:“这样好的菜肴,为何要吐?”

李环一把打翻桌案上的酒壶,踉踉跄跄地冲向宫门,那宫门已经关上了。她大声喊着婢女的名字,疯狂地捶打着坚实的门板,发出绝望凄厉的哀叫:

“快去宗祠叫族长,给哀家开门!……告诉族长援军已在路上,就要来了!……”

宫殿台阶下空空荡荡,连洒扫的低级侍女也没有。

李环眼看打不开宫门,回身去看李园。她跪在李园面前,充满惊恐地说:“求你,就按我说的做,还来得及……”

李园的脸色开始变得骇人的青白,细密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他眼球突出,用力地说:“李环,你以为我还能逃得出去么?秦人要的,就是我的人头啊,将我献出去,楚国还能保住……我知道,那些族老……早盼今日……很久……”李园痛苦地捂住协下,慢慢躺在地上。

李环托起李园的后背,泪流满面地说道:“我不想离开你,我不该,可我……”

李园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他仿佛比刚才恢复了一些,虚弱地说:“我已为赵国献出此生,对得起先王了。唯一对不住的,就是你了……我当年不该送你去黄歇处。失去了你,我终生悔恨……我如今终于可以告诉你……太好了,…李环……”

李环的一生中从未如此酣畅淋漓地痛哭过,那浸透天地的眼泪之中,她隐隐看到往昔的橘园里,春天亮丽的色彩。天空澄明,阳光温柔,从后山上可以清晰看见寿春城的样子。

她痛苦地埋下头去,沙哑的嗓音再也没了年轻时的清亮婉转。她看到李园的嘴角边,吐出了一口浓浓的黑血。这个人在她怀里越来越沉,像一块大石头,在漫无边际的海里缓缓下坠。她说:“你不要死……我舍不得你……”这句话她也许永远不会说,但她今天说了,因为她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李园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微笑着死去了。

第二天早上,宫门打开,内官看到了两具尸体。

秦军退兵,寿春恢复了平静。新王负刍即位,杀楚王熊悍。这就是历史上的楚幽王。七年后,楚国被秦所灭。

思我来哉,灿灿橘枳。思之不得,橘肉生津。

橘生淮南,今又何如。寿郢之乡,我心既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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