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易虽然看起来像是那种散漫，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人，他的优秀也足以让他有随便跳步骤的资本，但许元佑知道，他对步骤的要求很严格。
她曾在肖易的笔记本上见过一处很简单但是被他标红的解题步骤，她问过肖易之后才知道他总是忘记那一步，所以特意写下来提醒自己。
也不知道这次是跳了什么步骤，被严格的林平发现了，许元佑现在更是暗叫不好，这么细小的问题都这么严肃，那到她千疮百孔的卷子时还不知道会骂成什么样子。
“还有……”林平翻着答题卡，继续找毛病，肖易也维持着刚才的动作，等着听林平找出自己的不足。
“还有什么来着。”林平扫了几遍答题卡，却实在说不上什么来了。
“对，还有你这个字。”林平总算是又抓住一个点。
这下许元佑就不明白了，肖易的字体明明很漂亮，应该不会影响什么的。
林平自己也说不出什么，顿了半天，肖易也在一旁安静等着，没有不耐，没有自认不错的反驳，他尊敬林平，也愿意听别人的意见。
“不整齐啊，下次写整齐。”林平实在想不出什么缺点，仔细才找到了“不整齐”这个点，说完就把卷子给了肖易搪塞过去。
肖易拿着答题卡垂眸去看，好像林平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于是说：“我注意。”
“行行行。”林平没想到他真听了，挥挥手让他先走。
肖易从她一旁擦肩而过，侧目看她，不知道为什么，许元佑竟看出来了一丝担心。
“过来看卷子。”林平冷声说。
许元佑迈着沉重的步子迈了一步上前。
“不会写乱写是吗？”林平开口就直奔重点。
许元佑心虚的低下头，大片空白的题让她心慌，于是她想着总要写一些东西的，这样还能让她有一丝侥幸。
“你看看你的大题，得了几分？”林平重重的点着卷子打着大大的问号的地方，语气又重了几分。
这就是她的问题，所以许元佑也没有什么辩解的，垂头听林平的教训。
林平看她这样低沉，不忍心再骂，但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你有在卷子上乱写的这会儿功夫不知道仔细钻一钻题吗？这次卷子是难，但只是坑多，哪道题的核心考点我们没讲过。”
林平说的是实话，这次卷子的陷阱题型非常多，一不小心就会走偏，一步错步步错，最后就是解不出来的下场。
“你再用你写点就能得分的文科思维做题，这个班我看你也就不用继续待着了。”林平这句话掷地有声。
许元佑低垂的头猛然抬起，表情明显的焦灼起来，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如实际做事有用。
最终神情归于平静只说了一句：“谢谢老师，我一定改。”
她语气低落，不知道是不是林平的错觉，感觉她走的时候都有些驼背了，真正把垂头丧气这个词发挥到了极致。
不会演过了吧？林平看着许元佑的背影神色很复杂，许元佑一直是安静努力的孩子，他还从没见过她对一件事这么大的反应，刚才她愕然的表情让林平历历在目。
好心办坏事，林平气的拍了下自己的膝盖，又担心要是说过头了，许元佑彻底不学了怎么办，他又向外张望了一眼，不行，过一会他还得回去看看。
许元佑缓缓的掀开门帘走了出来，肖易就在一旁靠墙等他。
他好像很喜欢找个东西靠着，走路时明明是很挺拔的人，所以他不是站不直，只是见缝插针的给自己找放松的时间。
许元佑一出门看见他并不震惊，肖易也没想着吓她，只是等她出来之后便走了，没有问卷子的情况，也没有问林平说了什么。
许元佑松了口气，她就害怕肖易要问，这样的卷子她又怎么敢拿给他看。
挨完骂之后许元佑的心情却异样的平静，失落是有的，林平的那番话多少还是打击到了她，最近几次的考试连续进步，让她都有些昏了头，林平的话恰到好处的骂醒了她。
她也不再紧张，反而静下心来分析每一道题，果然如林平所说，几乎每道题的核心都是讲过的，考试时是她自乱阵脚，其实现在来看，很多错误她都可以避免。
许元佑在一旁不断的动笔，一张张白纸被她娟秀的字体填满，肖易当然也不会让自己闲下来，考试在即，做新题是大忌，他复习了笔记之后还不忘看了看语文，让自己在市联考的总成绩不至于那么惨。
三晚还剩十分钟，林平分析完了所有人的试卷分析，班里低落的气氛更甚，看样子是每个人都挨了骂。
林平走进班里大致扫了一眼，没有非常崩溃的，他还特地看了眼许元佑，她坐在角落里，翻着手上的笔记，时不时还会补两笔。
看见她状态还不错，林平也算是放心了。
接着他继续演他那副冷漠的样子，“知道你们挨骂了心里不爽，但是后天的市联考都给我用心去考，这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
“三中被一中压着很多年了，上一届，也就是现在楼上的高三，市前十里只占了三个，还没有进前五的，多惨你们也知道，现在就看你们的了。”
在七八年前，三中一直都是力压一中的老牌重点，直到一中连着出了两届的高考状元之后这种排位完全倒转，一中的生源一年比一年好，三中渐渐势弱，现在的口碑和生源全然不比前几年了。
“学校这次把希望都压在你们身上，该怎么对待这场考试我想你们也懂，我就说这么多。”
林平把成绩表贴在最前面的墙上，撕下上一次的成绩表，这是四班的规矩，把上一次的结果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成功的继续往上爬，失败的就把它当作警示，一次次的轮替，让每个人都对自己有清楚的认知。
只是这一次的成绩表，可能没有人能笑着去看。
他走回来把上一次的成绩表对折几次放在一边，看了眼挂钟，还剩三分钟。
“收拾东西吧，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林平最终还是不忍心看这些孩子太难过，就早早让他们先走了，也可以避开一会人多的时候。
学校明令禁止早退，但有林平他们也有恃无恐，速度的收拾好了书包冲出今晚压抑的氛围。
林平一直等到班里孩子都走了，关了灯和窗才离开，学校的路上只有微弱的灯，他从黑暗的走廊上经过，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摸黑走的那段路。
一进办公室，就剩张因还没走了，他看见林平进来，打了声招呼又问：“听说你今天发火了？”
“您这消息也太灵了。”林平笑道。
张因笑起来总是很慈祥的样子，他背着手，一身轻松的下班，和提着公文包的林平形成鲜明的对比。
“哪年来着，你是市考第一对吧？”张因眯着眼，回忆很久之前的事。
“一一年，您还记得这事呢？”林平说的很不好意思。
“那我怎么能忘了，你那时候狂得很，出分了还特地拿着成绩单过来跟我说你英语不好照样还是市一。”张因笑眯眯的说着，没有责怪林平的意思，反而有些怀念。
林平想起这个也不免为自己的年少轻狂感到好笑，惭愧的说：“那时候不懂事。”
“年轻人就该是这样的，你被保送的时候还跟我说你以后肯定好好学英语，要不然看不懂文献，一转眼你又回这里了。”张因看着林平，眼里竟露出几分可惜。
当年林平被保送全国顶尖的清大，本科拿了很多奖项再加上成绩好保研本校，他的导师也很器重他，本来他可以读完博士之后去导师的顶尖实验室，却因为家里的原因不得不回到宁城，又回到了三中。
林平好像对此已经无谓了，前面是台阶他走的慢了些，释然的说：“我和三中的缘分太深了。”
“肖易那孩子很像你吧？”张因的一句话让林平愣住半晌。
从万众瞩目的天才到泯然众生，哪有那么轻松可以释怀，林平看见肖易就像看见当年的自己，不仅是肖易，四班里坐着的每一个人，都像当年的他，每一个努力的人都有相像的地方。
林平也知道张因看懂了他的执着，想让他们成为下一个自己的执着，去看看自己不曾到达的地方。
“不止肖易，看到这群孩子昼夜不分的时候就像看见当年的我一样。”
张因还是一贯的老头背手走姿，很是悠闲缓慢，“然后你就想了这么个办法来吓唬他们？”
张因身为林平的老师，不论他多大都还是能一眼看出他的想法。
林平失笑，“不论以前还是现在我都逃不出您的法眼，那群小子最近飘飘然的，考试之前不得紧一紧。”
“希望这次他们能拿个好点的名次回来吧，好歹给咱三中争点面子。”
“肖易语文不好，我看是有点悬。”林平理性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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