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身边人的消息,郭氏今日上了出宫的马车,想来是去地下场看混搏大赛。
王守澄的唇角微扬。
“殿下。”他迂近李成美,“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验验你近日的射艺,如何?”
李成美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自从那次王守澄将他送上龙椅,他总是心神不宁,生怕圣上会怪罪于他。
这种念头,在李昂回宫后愈发明显,以至于这几日他都没有睡好。
王守澄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引路。
他笃定,李成美不会违抗他。
路渐狭窄,人迹寥寥。
李成美出生时,父亲已经死了,李昂即位,他们全都搬到了原先的景王府,因此对于皇宫,他是陌生的。
这个地方很奇怪,坐落着不同品种的树,并且都只有一棵。
王守澄让李成美守在院外,大摇大摆地往里走。
“王公公请留步,殿下已经歇息了。”
王守澄不恼,郭氏已经离宫,说什么歇息,不过都是借口。
“无碍,我亲自去喊殿下。”
洒扫宫女面露难色,却还是死死地挡在王守澄面前。
“我看你是活腻了。”
王守澄面上杀意一闪而过,几乎就在他要发火时,郭氏从屋内不紧不慢地走出。
“这时候,王公公来找我,所为何事?”
郭氏端着温稳的笑,丝毫没有被扰了清闲的不耐。
她一步一缓,走到王守澄面前。
“为难一个小宫女算什么本事。”她的目光一转,分给洒扫宫女一个眼神,“你先下去吧。”
王守澄的心“咯噔”一下,他不信自己的人会背叛,既然郭氏尚在宫中,那出去的人是谁?
一个答案在他脑海浮现。
王守澄咬紧后槽牙。
“太后,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同盟了。”
“我只答应了让李嬴夺魁入宫,而不是让永安的人夺魁,并没有说与王公公结盟的意思。”
“那你为何要帮着永安。”
郭氏缓缓挑眉。
“我只是帮着孙儿护住他心爱的女子,也并没有帮着永安。”
郭氏上前一步,与王守澄擦肩,她的视线绕过院中的树,落在门口那人身上。
“那是?”
王守澄移步挡住她的视线,脸上的奸笑不加掩饰,暴露在郭氏面前。
“既然殿下在宫里,那我就得多说两句。当年宪宗之死,你知我知,我可以不杀宋华阳,可是永安可是您心里的一根刺,您也不要临时反水啊。”
王守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郭氏的视线中,想起李成美那张脸,郭氏好像被抽干了力气,一下子软了腿,险些跌在地上。
那张脸不光有三成像李昂,更有三成像先帝李纯,她的丈夫。
竹青搀扶着郭氏回屋,将安神香又加了三勺。
“自从先帝去后,殿下许久没有睡个安稳觉了,今日又被那王守澄搅了。”
“竹青!”
郭氏厉声喝斥,她侧躺在榻上,闭上了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李纯死的那天,她犹记得。
李纯即位后,不愿立她为皇后,仅给了一个贵妃的名分。
她知道自己不是李纯心里的人,但她不在意,只要自己的儿子能坐上皇位,她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长子被立太子,她便杀长子,可是万万没想到,李纯的心上人,会给他留下一个孩子。
李纯宠她、纵她,几乎可以将天上的明月、璀璨的星子都捧上。
郭氏忧虑,却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她只是个公主。
可是女子为帝,并非没有先例,她不敢赌,不敢赌李纯对李澄淑的宠爱。
如果李澄淑成为下一个安乐公主,她不敢想李恒的胜算还会有多大。
李澄淑不像李裹儿,她聪慧,明是非,更有林将军为指导,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她等不及,这样的对手,必须要扼杀在摇篮里。
郭氏起了杀心,只要李纯和二皇子死了,皇位必定会属于她的儿子。
至于李澄淑,女子称帝毕竟只是个例,朝堂中的朝臣各个都是自私的,只要不触及到他们的利益,是谁即位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纯的死,是她与王守澄等一同做的,这样的丑事,绝对不能传出去。
她翻了个身,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王守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你千不该万不该以此来挑衅我。
一阵缓风袭来,带着些寒凉,竹青不由得颤了一下。
…
斗兽场内,五个人面对着不同方位,而他们的面前,各有一只巨大的铁笼。
里面关着老虎,黑熊,狮子,灰狼,金钱豹。
李嬴面前的是体型最大的黑熊,她不紧不慢地缠紧手腕上的布条,一声令下,五只铁笼门开了。
“每一只兽上场前一定要饿三天。”
松霜附在宋华阳的耳边,说着自己打听到的。
“野兽难寻,所以斗兽场不是每天都开,而是每旬开一回。”
她的话刚说完,场上的人动了。
李嬴的速度很快,快到让人几乎看不到她的动作,她就已经跳到了黑熊的背上。
宋华阳还是第一次看这样的比赛,惊得瞠目结舌。
黑熊感知到自己背后的重量,发了狂,直立起来想要将李嬴甩下去。
它的爪子狂舞,一巴掌打在一旁站着的男人身上。
浑身是肌肉的男人被这一掌打懵了,头晕眼花,还没等他站立起来,老虎已经来到他面前,张开了血盆大口。
男人下意识地翻滚,躲过一劫。
黑熊被引走了注意,不再和背上的李嬴斗争,转向那个男人。
李嬴随着它的动作起伏,面上云淡风轻,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男人捂住头,摸着地爬起来。
老虎却在下一秒挣扎着倒下。
“它怎么死了?”
宋华阳疑惑,她侧过身,松霜面色凝重。
“是李嬴。”
她沉声。
“青丝为针,我也是第一次见,居然是真的。”
青丝为针宋华阳听说过,就是取下短而硬的头发,借力扔出,可以扎破物品。
不过此方法对于头发的质量极为苛刻,对使用者的力气,手法也极为严苛,几乎只存在于话本中,少有人能亲眼见到。
混搏大赛为肉搏,不允许携带利器上场,但却没有规定不能用自己的头发,所以李嬴并不算违反规定。
宋华阳暗地里为她松了一口气。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一柱香的时间还没到,已经倒下了三个人,场上只剩下了起初的那个男人、李嬴,还有李嬴脚下的黑熊。
“攻击啊。”
男人抹了一把唇边的血迹。
“你已经在这五年了,只要今天你还能成为这一场唯一留下的,你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李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你攻击啊。”男人歇斯底里。
香燃到了最后。
“372号消极比赛,予以销毁。”
李嬴的唇瓣一张一合,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男人瞳孔圆睁,血泪从他眼眶中流出,然后是耳朵,鼻孔,嘴巴。
七窍流血,他就这样倒在了地上,两眼还睁着,却被血糊成了红色,很是瘆人。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李嬴抬头,对上了宋华阳的目光,只一瞬,又悠移着离开。
几人上前,用食物将黑熊引进笼子,几人的尸体也被抬了下去。斗兽场负责人见怪不怪,控制着局面。
“上半场第一场已经结束,请诸位用过午膳,未正再来看第二场。”
黑衣人适时出现在宋华阳身后。
“殿下,李嬴来了。”
宋华阳扯下兜帽,露出那张未加修饰的脸来。
李嬴冲她见礼,显然已经知道了今天来的人不是郭氏,而是宋华阳。
“宋娘子。”
宋华阳上下打量着她,看不出她身上的伤。
“原来你是太皇太后的人。”宋华阳支着脑袋,“桂枝给的解药,你可吃了吗?”
桂枝先前在斗兽场,也服用过这里用来控制人的药物,一旦发现其人心有不轨,负责人可随时销毁。
今日李嬴举动,很显然,她在斗兽场不仅仅是一个打手这样简单。
李嬴微微点头。
“自然。”
顿了顿,她又道,“殿下已将所有事告知了我,如今我的比赛结束了,您可要我护送回宫?”
宋华阳确实不喜欢斗兽场这种血腥的地方,况且她此次来本就是为了看李嬴,如今目的达到,她没有再留下去的理由。
“回吧,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回一趟大长公主府,可好?”
李嬴没有拒绝,她上前一步,为宋华阳戴好兜帽,伸出一只手臂。
“殿下每一次出行,都是搭着我的。”
宋华阳在心里暗暗吐槽着郭氏规矩多,一边顺从地将自己的手搭在李嬴的手臂上。
她被牵下了楼,往地下场出口去。
众人看见李嬴,全都止住脚步,欠身行礼,目送着宋华阳离开。
走出地下场,宋华阳终于可以将那窒息的兜帽彻底摘下。
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看起来,这里的人都知道太皇太后?”
“这是自然,殿下的势力,遍布各处,无人可以轻视。”
宋华阳讪笑着。
要不是李嬴提醒,她都快忘了,郭氏出身名门望族,郭家在各地的关系不少,对于郭氏,他们大多都是忌惮且敬畏的。
毕竟在王守澄专政的情况下能活过四朝,她也算是个人物。
半柱香后,一辆外饰普通的马车缓缓驶入长安内城。
快该用午膳的时候,街道上的人不多,车夫得了命令,一挥马鞭,加紧了驱车的速度。
一切本该如常进行,出乎意料的,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冲到了路中间,眼见着就要撞上。
车夫被吓了一跳,用力扯住缰绳,然而距离太短,车速又快,一时间难以控制。
就在他以为这孩子没救了时,一道黑影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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