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时吃过午饭之后回到宿舍的路上,姨奶奶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停下脚步,点了接听。
姨奶奶说方言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清时啊,吃过午饭了吗?”
陆清时回答,“我吃过了姨奶奶,你和奶奶也吃过了吗?”
姨奶奶回答,“我吃过了,阿姐也吃过了。”
然后沉默,对方没有再继续马上开口。陆清时直觉不对劲,于是小心翼翼地询问,“怎么了姨奶奶,是有什么事情吗。”
姨奶奶声音听起来更虚,“那个,我刚刚发现阿姐的药要快完了。你下周回来给她买吧。”
陆清时点点头,“我知道了姨奶奶。”
“家里钱还够吗?”姨奶奶问,“你爸爸有没有打钱给你啊?最近手头还会不会紧。”
陆清时没有回答,姨奶奶明白,这回答其实就约等于默认。
“真是不懂事,躲国外对母亲和儿子不管不问就算了。现在连生活费都不给了,他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现在是这个一个德行,你等着,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得有人教训他,他真的越长越歪。”姨奶奶一副气冲冲的样子。
陆清时直觉想阻止,说了声,“等等……”话音未落,就被强行掐断,那头已经挂了。
他烦躁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太了解自己混蛋爹是什么样子了,跟他对线找不快的永远都是自己,他不想姨奶奶也跟他一样被气到,但是他又阻止不了。
他太弱小了,要是早点长大就好了,他能去工作,家里负担也不会这么重了。
姨奶奶挂了电话,然后很慢地去抽屉里面找她早些年记录的电话本,戴上老花镜,很笨拙按着手机上面的接听键。
人老了,用电子产品并不利索。
好半天,她终于拨通了那个通讯录里的电话号码,打向了一个远洋的电话号码。
因为怕听不到,所以点了外放。许久,电话号码终于被接通。“喂。”
“喂,陆秉,我是你姨妈。”她说,“我问你,你有多久没给陆清时打钱了。”
陆秉依旧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怎么谁都来逼我,我就是没给他打钱,怎么了!他有手有脚,不能自己赚吗?”
“你这说的什么话,孩子不要读书吗?他在学校里怎么自己赚钱。再说了,他现在寒暑假都在工作,哪个上高中的学生要这样辛苦,你又不是没有钱,为什么不能给他。”
“老子就是没有钱!有钱也不想给,你少多管闲事,老子能给就不错了。你管我多长时间没给他打钱,他又饿不死。”
“没钱买东西,怎么就不会饿死。再说了,黎芳最近的药快完了,你赶紧给孩子打钱。”她强惹着气愤说道。
“吃什么药,人都吃傻了。医生说了是药三分毒,花那钱干嘛。”
“她不吃药到时候病情控制不住了怎么办。你是觉得不用吃药,还是舍不得花这份钱!陆秉,你可是你母亲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啊。”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已经饱含热泪,声音也有些许颤抖。
“人老了就是麻烦,控制不住就控制不住喽,本来她得那个病都是要死的。”陆秉声音冷冷的,然后挂断电话。
“你说什么?”姨奶奶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不敢想自己听到了什么。
“--嘟嘟。”电话挂断的声音在手机扩音下尤其明显。
姨奶奶的脸上已经挂在了眼泪。不知道是年纪大了爱哭,还是在心痛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变成了这么冷血的一个人。
她没有发现,此时有一间卧室房间里的门被一个睡不着的老人开启又关上了。
那个精力不济的年迈的老人,什么都听到了。
听到了自己的儿子是如何诉说觉得自己的母亲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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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刚挂完电话,陆清时的电话声又响了起来。
他皱着眉,按下了接听键。他一接听,对面的声音就显得十分暴躁。
“喂,陆清时你个傻逼,你又跟那群老不死的说什么了,没有皇帝命还想当皇帝,一天天就知道要钱要要要,养你不如养条狗,没用的东西,还想着拿我的钱读书,你个废物。”
陆秉莫名其妙打来一通电话乱骂,陆清时感觉自己的耳边都嗡嗡的难受得很。
林秋雨看着他,他们在从宿舍回去的路上,马上就快到宿舍了,然后陆清时就接了这个电话,接了之后整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他轻声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陆清时摇了摇头,捂着手机听筒对他说,“你先走吧。”
他难受地皱了下眉,继续把电话放到耳朵旁边,那头还在骂,喋喋不休不饶人的样子。
陆清时叹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我没有说什么,奶奶的药用完了,你也知道她那个病情需要用药,而且她还有风湿病,如果你有钱的话转些过来吧。她是你母亲,你单初能够去新西兰打工也是奶奶帮你的。”
陆清时话音刚落,那又开始咆哮,“你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以为没有我你能够站在这里喘气吗?你不是能吗?你不是都有本事教你老子做事吗?那好啊,你行你上啊!不然你凭什么瞎比比,我告诉你,没人管的了老子,老子高兴才会施舍你们一点,所以你们最好不要惹老子不高兴,搞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再来跟我说话。”陆秉又接着骂了几句脏话,陆清时安静地听着,他也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陆秉一边骂一边呸之后撒完了气,陆清时才看着那通话界面显示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他将手机收到衣服里面,一时无言,只觉得心脏一阵酸痛。
陆清时自顾自地站了一会儿之后,才走进宿舍里面,林秋雨看他表情还是那么差,关心地问了一句,“谁打的电话?”
陆清时声音僵硬,“我爸。”
林秋雨多少知道一点他家里的情况,“有什么困难跟兄弟说,跟你爸那死人如果不是要钱就别理他了,他真不配。”
陆清时声音很轻地说了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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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羽佳坐在一椅子上,耳朵上戴着白色耳机无线,摇头晃脑地写作业。
她扎着丸子头,一缕刘海散在耳朵前方,被风一吹就往眼睛里扎,她拿手去把刘海撩开,略微委屈的模样。
陆清时悄悄地斜眼观察她。
林羽佳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粉色HelloKitty发卡,把两侧碎刘海别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随后又很快投入到作业中去了,她做完了一章节的作业,往后翻参考答案对答案。
她来回地看,始终卡在某个地方看不懂,然后来来回回地在思索。
想不通。
林羽佳想不通的时候,就会忍不住走神,尤其是面对十分枯燥无聊的数学的时候。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几分钟了。她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力道有点大,这是她表达对自己不满的方式。
读书的时候总是会走神,以前林羽佳总是天性散漫,再加上林父林母对林羽没有过多要求,所以没有刻意纠正。
那拍脑门的声响惊到了陆清时,陆清时抬头看林羽佳。
林羽佳用的劲大,这会儿额头红了一小片。
陆清时微微皱眉,“怎么了?”
林羽佳吐吐舌头,又把脑袋往校服里缩,“我不会。”
陆清时抬起手,到空中的时候又突然停住了,把手放桌子上,随后温声说,“不会跟我说,我教你,别拿自己出气。”
“这道题答案跳步骤了,我给你写详细版答案。”陆清时说。
“嗯。”林羽佳也跟着拿起笔,没有写一个字,就又放下了。然后像是出神地想着什么,望着陆清时的方向。
“怎么了?”陆清时停笔,问她。
林羽佳低头笑了,随着动作微微敛着眼眸,鸦羽般的睫毛历历可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起听歌吗?我邀请你。”
林羽佳说着摘下一只耳机,“不想一起也没有关系哦。”她笑着补充了一句。
陆清时没有拒绝,拿过耳机塞进耳朵里。
耳机里的女生声音十分有特点,听起来委婉动人。
那是一首粤语歌,陆清时并不能听懂,但是他感觉,这是一首承载了丰富情感的一首歌曲,但演唱者却像是要把自己的满腔心绪吐露出来似的,悠婉动听。
陆清时听完,抬起头,同林羽佳的视线对上。林羽佳依旧是微微笑着的。
然后她指了指他的草稿纸,“原来是这样推导下来的,还挺麻烦的。”
“不麻烦,我带你推导一遍。”陆清时说。
林羽佳设置了单曲循环,这首歌放完之后又从头开始播放,她好像是真的很喜欢这首歌,从刚刚就一直在听。
陆清时要同她教学,于是她把音乐关掉了。“谢谢陆老师。”林羽佳说。
这是粤语歌,所以陆清时听不懂;也正是因为这是粤语歌,所以林羽佳敢分享。
“心仪男孩常驻于身边,梦要变真也没那样远。”
林羽佳将她乐于空想的少女心事,以一种隐秘的方式,告诉陆清时。
心仪男孩常驻于身边,梦要变真也没那么远--歌曲《黄色大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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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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