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还真要养他啊?”
付春泽边逗着怀里哭闹的棠堂,边抬眼对躺在催眠椅上闭目养神的林漾道。
“嗯。”林漾轻声道:“手续都已经办好了。”
见棠堂实在挣扎得厉害,嗓子都快哭哑了,无奈,付春泽只好把他放回他那装聋作哑的养母怀里。
感受到身上的重量,林漾岿然不动,眼皮也没抬,全然不在意棠堂的状况。
还是付春泽在一旁扶住,棠堂才没掉下去。
可神奇的是,面对毫不关心自己的林漾,棠堂却好像到了安全地带,逐渐停止了哭闹,转眼就趴在林漾颈窝边上睡着了。
付春泽浅笑一声,心道缘分这事可真是复杂,又问:
“最近压力很大吗?”
今天没到林漾复诊时间,她总不能是专门把孩子抱来给自己看看。付春泽心想。
还是要给她养?
不行不行,太离谱了。付春泽停止发散思维,以免“心想事成”,但心里已经有预感了。
“是有一点,所以来找你帮忙。”
闻言,付春泽开始准备,想要给她开导开导,却又听林漾说:“帮我带他。”
“?”
付春泽仰头望天,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哈?你说什么?想吃海带?”
林漾慢悠悠抬起眼皮,语气轻慢,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口吻。
“别装没听见,以后他就放你这儿养。”
“不是,我一个未婚女青年,你让我帮你养孩子?”付春泽瘫倒在沙发上,生无可恋地指着自己,又摆摆手,“不行,养不了,我连仙人掌都能养死,更别说个活生生的孩子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帮我养,我就跟你导师说你违规就医。”林漾不咸不淡道。
付春泽一个鲤鱼打挺,回了神,保证道:“明天我就去上月嫂培训课!保准给小少爷养得白白胖胖!”
付春泽能被林漾威胁到是有原因的,这些年林漾和付春泽的联系虽算不上多,但不可谓不紧密。
跑龙套那段时期,林漾的解离症不时发作,最初还能控制,但随着看不到出头之日的压力,焦虑、失眠、幻听等症状也找上了她,不看医生不行。
可她的钱都寄给了阿玲治病,以及雇佣侦探和引诱余超他们入局,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看大几百一个小时的心理治疗师,可谓是雪上加霜。
可林漾却不决定再去看医生,为她着想的医生本想挽留,一周一次来不了,最少也需要三个月来心理疏导一次。
林漾一口回绝,觉得心理疏导对她来说也就是个心理安慰,有没有都可以,事急从权,不做也行。
出门时,却恰巧遇到了来找自个老师的付春泽。
得知林漾的情况,付春泽立马打起了商量,今后由她为林漾做心理疏导,不收钱,只要林漾同意她把林漾的观察数据写进论文就好。
就这样,还在读大三的付春泽开始无证行医,贪小便宜的林漾也被当做实验白鼠观察起来。
再到后来林漾赚了钱,也没有换了心理医生——付春泽知道了她的秘密。
幸而知道得不多,只是清楚青吉已经离世了,那之后林漾也没在让付春泽对自己进行催眠,只有简单的交谈。
但说真的林漾还是有些担心,她总觉得付春泽好像什么都知道,有种可怕的洞察力。
林漾不敢想自己以前就医时,心底的秘密被知道了多少,只能将错就错,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秘密就诊的关系,直到现在。
而虽然付春泽现在是个初级心理治疗师,但由于入职的是戚洋产业下的私人心理治疗医院,有独立工作室,林漾在这儿就诊的痕迹很容易被抹除。
因此林漾不是很担心东窗事发后会连累到付春泽。
现在棠堂户口虽挂在阿玲那儿,但因为那年的火灾,阿玲的手臂到肩膀那块儿被烫伤了,平时没什么,干活久了就会疼,照顾不了这么小的孩子。
其它人她又不放心。
而且……
“你不成天叫我把爱宝姐的孩子拿来给你玩吗真给找来个你又不乐意?”
付春泽一脸懊恼, “那我不口嗨而已嘛。”
“你给他取名了吗?”付春泽问。
林漾只跟她说棠堂是她捡来的,没说是从棠家捡的。
“小孩而已,嘬嘬嘬…”林漾眼眸垂向趴在自个胸口安睡的棠堂,“你这样叫她她就来了。”
“没见过你这么敷衍的。”付春泽翻了个白眼,将棠堂抱到婴儿车里,随后唱了起来,“baby~baby~oh——like baby……”
正说…唱歌间,有个人直接打开了房门。
“阿春我有个朋友……”
话说到一半,沈嘉文愣住了,因为她的那个朋友就在房间里。
沈嘉文和林漾面面相觑,只有付春泽不觉尴尬,只说:“你们俩能不能尊重我一下,一个两个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进来了。”
“我好歹也是个医生,这是我的理疗室。”
付春泽心道自己的小助理太不负责了,虽然她只是个初级理疗师,但她的理疗室,是不预约就能随便进来的吗。
而要是小助理能听到付春泽的话,只会毫不留情地说:付医生,是您说要是这两位病人来了,只要您当时没预约,她俩都可以随便来的。
没人理会的付春泽自个走到门边敲了敲门,把沈嘉文迎了进来,“好歹敲个门啊。”
这是几人头一回在付春泽的诊疗室中碰面,林漾和沈嘉文两人心中千回百转,但都没有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林漾收拾心情,尽力表现得没那么诧异,和沈嘉文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有事,就先离开了。
林漾离开后,由于太过诡异,沈嘉文话头拐了个弯,和付春泽闲扯了几句也走了,走之前扫了眼棠堂。
不出所料,林漾在楼底等她。
“你来阿春这儿……”
从刚才沈嘉文一进门,林漾心中升起了一股异样之感。
看沈嘉文的样子,她不是第一次来付春泽这儿,并且似乎和付春泽之间也有些秘密勾连。
三个本就认识的人,两两之间有着秘密……
虽然林漾和沈嘉文都没有和付春泽透露过她俩在联系,可莫名的,那瞬间,林漾就是觉得付春泽知道。
可偏偏付春泽什么都没透露过。
林漾话没问全,沈嘉文却明白她的意思。
“想从专业人士的角度看看你是什么心理。”都到这儿了,沈嘉文也没必要隐瞒,“领养个仇人的孩子。”
“当然,我都是用朋友的朋友代称你的。”沈嘉文补充说明。
“你和她一直有联系?”
“嗯。”沈嘉文点点头,“有些想不明白的事,会来听她胡说八道一会儿。”
突然间,想起高三那时这两人关系那么紧密,林漾有个猜想,她想了想又问,“当年的事,阿春知不知道?”
对上林漾视线,沈嘉文瞬间明白她想问的是补习班的事,表情瞬间变得古怪。
林漾以为她不愿提,刚想转开话题,沈嘉文开口了。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她…发现了。”沈嘉文眉头紧蹙,面色有些发青,“但…又装作不知情。”
“我觉得她完全不在意这些……”
不是像一个普通人对于发生在别人身上事情漠不关心的那种不在意,而是有种……
沈嘉文不知道该不该怎么说,但她某些时刻确实有所察觉,付春泽似乎缺失了某种情感,某种与人类共情的情感。
她有的只是好奇和探究,和对人类行为的高度模仿,对自己学习成果的满足。
虽然付春泽不曾外露这些想法,但沈嘉文就是感受到了。
“所以你很多心事都会和她说?”
林漾说的是个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沈嘉文点点头。
果不其然沈嘉文也感受到了。
“阿春有没有说过要参考你的案例?”
沈嘉文一诧,但还是点头,“是有提过。”
想着是用于学术研究,并且付春泽说不会使用她真名,沈嘉文就同意了。
林漾突然明白那股怪异感来自何处。
付春泽明明知道她俩的很多秘密,心思也活络,可以说是她们几个中脑子转得最快的人,只要稍加思考,就会发现其中的关联,林漾不信付春泽会什么都没察觉到。
但付春泽却不加干预,反倒像个局外人似的,慢慢观察事情进展,就好像是在做什么实验一样。
林漾、沈嘉文……
回过神来后,总感觉这样的观察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林漾冒出个怪异的猜想,付春泽和她们几个做朋友,是为了方便观察她们吗?
朋友和朋友,变成了医生与病人,观察者与被观察者。
感觉怪怪的。
一开始,付春泽提出要林漾的观察数据,林漾还不这么觉得,毕竟只是一些观察数据,付春泽和她闲聊几句,拿去就拿去了。
可现在对上沈嘉文同样难以言说的目光,林漾更是加深了这个想法。
不过怪异的是,林漾到没因此像被实验的小白鼠一样,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而是觉得这样正好——说明付春泽不会干扰这场观察的结果。
“她似乎,沉醉在自己的学术研究中。”林漾扯扯嘴角。
沈嘉文撇撇嘴,无不赞同,“看起来是的。”
“不过里面的孩子就是棠堂?”沈嘉文问。
林漾点点头。
沈嘉文眸光流转,到底是没说什么,而是聊起了另一件事。
“我听说蔡蓉不见了。”
“知道,棠闻声似乎把她送到了精神病院。”林漾说。
那天过后,蔡蓉因为自己伤害了棠堂,以为自己把棠堂害死了,而陷入自责痛苦中,时而清醒,时而神志不清。
借着这一契机,棠闻声成功将她送到了精神病院,估计是真的害怕蔡蓉在外头说出些不利于自己的话。
但林漾查遍了红尾树市,都没查到他究竟将蔡蓉送到哪个精神病院。
沈嘉文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可到现在棠闻声都没有受到惩罚,依旧逍遥在外。
似乎知道沈嘉文心中所想,林漾接着说:“我会想办法把她弄出来。”
“嗯。”
临了了了,沈嘉文还是忍不住说,“不过她这样,真的可以做心理治疗师吗?”
“不可以吗?”林漾无所谓道:“在她这儿以后,感觉我很少发作了。”
至少在林漾看来,付春泽不会因为私人关系,泄露病人**,理疗水平也很高,在专业上是合格的,别的方面她不做评价。
沈嘉文扫了眼林漾,不由撇撇嘴。
心想林漾好像比起付春泽也没好到哪去。
一个无证行医,一个法外狂徒。
她自己也……
嗐不说了。
沉默间,林漾的电话响了,来电人是越梨,她抬手晃了晃手机和沈嘉文告别。
“下次再说。”
“嗯,你…”望着林漾明显兴奋却有些涣散的眸光,沈嘉文顿了顿,“保重身体。”
“我会的。”林漾无所谓的耸耸肩,“我会好好的。”
至少。
不会倒下。
在一切尘埃落定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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