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忌说要回学校考试,薄暮表面上没说什么,转头晚上睡觉时和吴忌叹息,“我也没参加高考,还不知道能不能上大学。正阳,你们学校什么样啊?”
吴忌直接拆穿薄暮,“你不是两年后就去香港上大学吗?急什么。”
薄暮咳了一下,“那什么,我和你一块回学校吧。”这俩月在吴忌面前总有些气短。
吴忌嗯了一声,“我要考一个周,考十科吧。有些科老师说不用考,写个论文给他。”
薄暮很吃惊,“这么多。”
“是双学位。挺好的。学校安排的挺好的,我年前把学位的事搞定。年后就跟着陈教授硕博连读,时间还可以跟宽裕一些。”吴忌把被子铺好,“要不要再拿床被子,晚上冷不冷。要不烧上暖气吧。”
薄暮还在笑话吴忌的话,顺着本能回答,“不冷,你冷吗?那拿一床被子吧。明天把暖气烧上。”
有关切的问吴忌,“你肩膀不舒服?”
“没,肩膀没有不舒服,挺好的。怕你冷。”吴忌把电热毯打开。
第二天早上,吴忌起来得比平时稍早,正在书房收拾考试要用的文具,就听见屋里传来动静。他走过去一看,薄暮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床头,眼神清亮。
“吵着你了?”吴忌站在门口问。
“没,刚醒。”薄暮慢腾腾穿衣服,“几点走?”
“八点前到校就行,还早。”吴忌走进来,顺手把裤子递给薄暮。
薄暮边穿衣服边问:“今天考多久?”
“一上午吧,估计得十二点。”吴忌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你上午自己在我们学校逛逛?中午一块回来喝李大夫开的药,下午复健?”
“行!听你的。”薄暮接过水杯,喝了一口,闷声说,“……你给姥姥说别让我喝汤了。”
吴忌顿了顿,看着他低垂的脑袋顶,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嗯。”
吃早饭的时候,胜利叔特意炸了油条给吴忌,姥姥又拿了两个鸡蛋给吴忌,
嘟嘟啃着炸馒头片,含糊不清地给他哥打气:“哥你肯定行!考个一百分!”
吴忌失笑:“嗯,我尽力。”
薄暮正小口喝着小米粥,姥姥把茶叶蛋推给他,“尝尝,今早刚做的,你胜利叔教我的。”
薄暮拿起一个,一尝,挑了挑眉,“胜利叔,是不是部队的手艺都是一个师傅教的,我怎么感觉一个味儿啊。”
吴忌也在吃,“茶叶蛋不都是这个味吗?你还能尝出不一样?”
胜利叔其实才30岁,只是相貌看起来更老成,呵呵笑:“都是师傅教,多少年就一个秘方。”
“我就是感觉味都一样,咸淡度也差不多。”薄暮又拿了一个,“姥姥做的好吃,您是出师了。”
一顿早饭结束。都去上学了,嘟嘟揣了一个茶叶蛋,戴上他的小黄帽去门口等他同学叫他,排队去学校。
薄暮和吴忌一前一后走到大门口,清晨的胡同里已经有了来往的人声和自行车铃声。前面几个小黄帽排着队摇着小红旗去上学。嘟嘟和他小伙伴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几人说的挺高兴。
“走吧,去胡同口,我让车等在大路口。”吴忌看看薄暮,“要扶着你吗?”
薄暮挣扎了一下,想说不用扶,但又想靠近吴忌,还是:“扶着吧。”
薄暮穿着吴忌给他准备的厚实外套,依旧显得比从前清瘦些,但身姿挺拔,眼神锐利,与周围面带稚气的大学生截然不同。
吴忌去考试了,薄暮就拿着吴忌给的简易的学校地图在校园里逛逛。
他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漫无目的地沿着主干道慢慢走着。路过一个巨大的草坪,即使是在寒冷的清晨,也有学生坐在长椅上或直接坐在草地上大声朗读外语。薄暮驻足听了一会儿,是英语,发音标准,语调流畅。他想起吴忌忽悠嘟嘟那群小黄帽苦练外语准备当导游的事,不由失笑。
他走到一处湖边,湖水尚未结冰,在晨光下泛着粼粼波光。薄暮找了个面向湖水的长椅坐下,看着对岸古朴的建筑和光秃秃的柳枝在风中摇曳。宁静的景色让他纷杂的心绪稍稍平复。
这里是吴忌的世界,一个凭借智慧和勤奋构筑的广阔天地。而他呢?他的路在部队,在那些隐秘战线的刀光剑影里。两条路似乎南辕北辙。吴忌从未对他的选择表示过异议,甚至在他重伤后,也只是沉默而坚定地照顾他,帮他康复,然后……支持他回去。
薄暮知道吴忌担心,那种担心深藏在平静的表象之下,如同深海下的暗流。他自己又何尝不贪恋这四合院里的温暖平和?有姥姥的唠叨,有嘟嘟的嬉闹,更有吴忌无处不在的陪伴。但有些事,他必须去做。那是刻在他骨子里的责任,也是他对自己人生的定义。
他想起肖叔问他的话:“你想好了吗?这条路不好走,你想清楚。”他想得很清楚。只是在面对吴忌时,有愧疚。
“同学,请问经济学院的办公楼怎么走?”一个抱着书本的女生怯生生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薄暮回过神,看向女生,他眼神里的锐利让女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尽量放缓语气,指了指来的方向:“沿着这条路往回走,看到那个红色的三层楼右转,再问一下。”
“谢谢,谢谢!”女生连忙道谢,快步走开了。
薄暮看着女生的背影,他忽然很想去吴忌的教室外面看看。
他站起身往回走,找到了经济学院那栋红色的楼。楼里很安静,大概都在上课。他不好进去,就在楼外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站着,目光扫过一扇扇窗户,猜测着吴忌在哪一间。
时间一点点过去,阳光渐渐变得温暖。薄暮站得有些久,受伤的右腿开始传来隐隐的酸痛感。他微微蹙眉,调整了一下重心,靠在树干上,没有离开。
终于,临近中午,教学楼里开始传来喧哗声,下课了。学生们鱼贯而出,脸上带着或轻松或沮丧的表情。薄暮立刻挺直了背,目光专注地在人群中搜寻。
很快,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吴忌背着那个半旧的书包,正和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师说着什么,神情平静。
等吴忌随着人流走下台阶,目光随意地扫过周围,然后,定格在了大树下的薄暮身上。
吴忌的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便朝薄暮走了过去。
“不是让你自己逛逛吗?怎么站在这儿?”吴忌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微微借力的右腿上,“站了多久?腿不舒服了?”
一连几个问题,但薄暮听出了里面的关切。他笑了笑:“逛完了,顺便过来等你。没多久,腿没事。”
吴忌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走吧,回家吃饭。”
“嗯。”薄暮应了一声,两人并肩慢慢朝校门外走去。
“考得怎么样?”薄暮问。
“还行。”吴忌答得简洁,随即补充,“问题不大。”
薄暮笑了,这才是吴忌,永远这么自信从容。
“你们学校挺大的。”薄暮换了个话题。
“嗯,以后有空带你去图书馆和体育馆看看,还不错。”
“好。”
走出校门,回到熟悉的胡同,喧闹的人声和烟火气再次将两人包围。嘟嘟他们吃完饭和小伙伴串胡同去了,胜利叔在厨房里忙碌,香味已经飘了出来。姥姥正坐在院子的阳光下择菜,看到他们回来,立刻扬起笑脸:“回来啦?快洗手,准备吃饭!响响,李大夫开的药在灶上温着呢,吃完饭记得喝啊!”
薄暮脸上的肌肉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认命地点头:“知道了,姥姥。”
午饭很丰盛,有清蒸鱼和几个小炒。薄暮吃饭速度一如既往的快,吴忌则慢条斯理,细嚼慢咽。
吃完饭,吴忌监督着薄暮把那一碗黑乎乎、气味浓郁的中药喝完,看着他皱成一团的脸,顺手往他嘴里塞了颗姥姥准备的冰糖。
“下午复健我先不陪你了。”吴忌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
薄暮含着冰糖,含糊道:“怎么了?”
“上个月有个老师跳楼了,陈教授的情绪不太好,我去找老师聊聊天。”吴忌解释道。
薄暮皱眉:“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吴忌沉默了一下,“反对市场经济,以身殉道。”
薄暮惊讶的瞪大眼睛,“这...”薄暮是想问那他的家人呢?不管家人了吗?
想到自己,薄暮突然什么也问不出来。
晚上,嘟嘟写完作业,又跑来东厢房黏着两个哥哥。他兴奋地宣布,他们小队的英语学习进展神速,已经能用简单的句子对话了。
“哥,暮哥,你们听我说——Hello, my name is DuDu. Welcome to Beijing!” 小家伙挺起胸膛,说得字正腔圆。
薄暮很给面子地鼓掌:“不错,发音很准。”
吴忌则挑了挑眉:“就会这一句?”
嘟嘟立刻被激起了好胜心,叽里咕噜又蹦出几句,虽然语法有些混乱,但勇气可嘉。
吴忌听着,偶尔纠正一两个单词的发音,然后状似无意地说:“光会说不行,还得会写。明天开始,每天默写十个单词。”
嘟嘟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啊?”
“啊什么啊?想当导游,光靠嘴皮子可不行。”吴忌毫不心软。
薄暮看着兄弟俩斗智斗勇,忍不住笑了。他看着灯光下吴忌认真的侧脸,又看看嘟嘟撅着嘴却还是乖乖点头的样子,每一天活的热热闹闹,真好。
无论前路如何,此刻的温暖是真实的。而他和吴忌,都在为了彼此和各自的未来努力着。这就够了。
接下来的几天,吴忌继续他的考试马拉松。薄暮则严格按照计划进行复健,身体一天天好转,走路时右腿的跛行越来越不明显,疼痛也渐渐减轻。
他有时会自己去京华大学等吴忌考完试,然后在校园里多逛一会儿,去图书馆感受一下那里的肃穆,去体育馆看学生们打球。他甚至还去听了一场经济学院举办的公开讲座,虽然大部分内容听得云里雾里,但他能感受到那种思想碰撞的魅力。
他开始明白,吴忌的世界并非与他格格不入,两人也不会渐行渐远。那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战场,同样需要智慧、毅力和担当。
吴忌考试全部结束的那天,是个难得的暖阳天。他走出考场,看到薄暮等在外面,手里还拿着两串刚在校门口小摊上买的冰糖葫芦。
“考完了?”薄暮递给他一串,“庆祝一下。”
吴忌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酸甜冰凉的口感在嘴里化开。他看着薄暮带着笑意的眼睛,点了点头:“嗯,有点甜有点酸。”
“你看这是什么?”薄暮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纸袋。
吴忌瞥了他一眼,顿住:“糖炒栗子。”他闻见香味了。
吴忌赶紧催薄暮,“快,放兜里,别凉了,回家烤着吃。”
薄暮看着吴忌开心的样,咔咔吃完自己的,就想抢吴忌的吃,恨的吴忌,“薄响响,你皮痒了是吧。”
“我就吃一个。”
“少来,我不信。”
两人一边抢着糖葫芦,一边悠悠往家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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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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