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司予这一觉睡得迷迷糊糊的。
大概是晚上弹了吉他的缘故,他梦见了很多。比如空无一人的院落,比如兵荒马乱的医院,比如火车,比如在live house弹吉他。
他不确定是梦见的还是睡不着胡思乱想到的,他只觉得有些难过,这回是真切的难过,以至于宋染棠叫了他很多声他才醒过来。
“还好吗?”宋染棠看司予的脸色很差,额头上也冒出了虚汗,“刚刚你被魇住了,就把你叫起来了。”
司予还有些发懵,脑海里还在不断闪回着刚刚的画面。
“喝一点吧。”宋染棠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盒牛奶。
司予机械的接过,咬住吸管,吸了一大口,过了很久,才堪堪缓过神来。
“几点了?”
“才五点。再睡会儿吧。”
司予听话的点了点头,然后躺下,用被子把自己裹住。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声清脆,让人放松,不一会儿,司予就彻底睡着了。
宋染棠把门关上,下了楼。
司予不喜欢闻烟味儿,昨天晚上宋染棠就察觉到了,所以他躲到外廊下,一边看雨打湿院里不知名的树丛,一边点燃了一根烟。
“喵。”平常满院子撒野的寿司这回罕见的窝在了廊下,瞥了一眼这位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又趴下来继续打盹。
雨水落地,砸到了大半个身体露在外面的寿司,寿司激灵了一下,不满地隔空抓了抓雨水,像威胁一样,又灰溜溜地去了大厅。
好在昨晚让他睡屋里了。宋染棠想。
一根烟快抽完了,宋染棠的手机突然响了。
“喂。”
“呦。”电话那头的语气十分欠揍,听起来像是在吵闹得非比寻常的酒吧,宋染棠隔着电波都觉得耳膜快裂了。
“大模特最近过得怎么样啊。”那头的声音小了一点,想必是寻了个清净地方。
“有事?”宋染棠没理这句废话。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
“挂了。”宋染棠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没动。
“两个月。”对方收了不着调的语气,语气颇为严肃,“再等我两个月。”
“不急。”宋染棠说,“有的是耐心。”
“哈。”对方笑了一声,“放心吧,迟早让你回来呼风唤雨。大家都想死你了。”
“是想我死吧。”宋染棠也笑了一下,“不对啊,还是更想你死一点吧,江氏前总裁。”
“这可不是我说的啊。”江素挑了一下眉,顺手开了瓶酒,“过几天我去找你。”
“别。”宋染棠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怎么?藏人了?不能看?”江素开始慢条斯理的倒酒。
“嗯。”宋染棠气定神闲,“不过不太确定,太快了。”
江素的手一抖,价格不菲的酒一下子就洒了半瓶。
“这是有好感?”江素拿帕子擦了擦手,开始充当感情大师。
“不算有好感。”宋染棠想到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和总是压不平的头发,还有少年清瘦的身姿。
江素正纳闷呢,宋染棠又蹦出来一句:“应该是喜欢。”
“一见钟情吧?”江素酒也不倒了,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
宋染棠很坦诚:“见色起意。越接触越喜欢。”
毕竟宋染棠接触过的帅哥美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江素真情实感的感叹了一句:“我操,这得长什么样啊?”
“之后再说。”宋染棠轻飘飘的结束了对话,“挂了先,得做饭了。”
“什么?您还需要吃饭?”江素觉得宋染棠一段时间不见简直变了一个人。
“我是人。”宋染棠挂了电话。
说是去做饭,但宋染棠只是在廊下站了一会儿,等烟味散的差不多了,才又上楼。
司予睡得很沉,眉毛紧紧皱在一起,想必是又做梦了。
宋染棠抬手,按了按他的眉心,抚平了他的褶皱。
雨声渐渐停了下来。
艾敏一早就被王姨接走了,司予看着桌子上的面包和鸡蛋火腿,又看了眼宋染棠的沙拉。
目光太明显了,宋染棠抬眼看向他,意思是怎么了。
司予在脑海里回放了一下昨晚两个人的对话,确认身为朋友问两句并不会有多冒犯:“第一天就注意到了,为什么吃得这么少?”
宋染棠拌沙拉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说:“之前的工作原因,习惯了”。
“那怎么还?”司予显然疑惑的看了看宋染棠精壮的胳膊。
“也是工作原因。”
“你长得这么帅,之前难道是做淘宝模特的吗?”司予搜刮了一下自己印象里需要节食保持身材的工作,觉得宋染棠应该是个网店的模特。
“是啊。”宋染棠赞同,“这么聪明?”
司予只嚼着面包,不过他上翘的嘴角倒是表现出他心里的得意。
怪臭屁的。宋染棠想。
雨后的空气混着泥土的潮湿,树叶上的露珠折射出彩虹般耀眼的光,院子里更显青翠。
司予在家无所事事,索性出去散散步。
一出门就撞见了刚刚送艾敏上学回来的王姨。王姨一看见司予,就热情地走了过来:“阿鱼哎。”
“王姨。”司予乖乖问好。
“昨晚上麻烦你了,阿姨整了点蜂蜜,拿回去尝尝。”王姨边说边拉着司予往自己家走。
“啊,不用了王姨。”司予摆手想要拒绝。
“这孩子,跟阿姨客气什么?”王姨嗔怪了一句,态度强硬。
司予就这么去王姨家里提了两罐蜂蜜回去。
临走前,王姨还叮嘱了他一句,“刚刚送艾敏上学,听好几家说自己猫丢了,你最近可得看好点寿司,别让它乱跑。”
司予认真回答:“嗯,好。”
接下来这几天,司予出门买菜逛街都格外注意关好院门,还叮嘱了宋染棠几句。
“可千万别让寿司跑出来。”司予板着脸,十分严肃。
宋染棠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点了点头,但顺手摸了一下司予的头发。
“今天晚上有节。”某天下午,司予窝在沙发上,冲着坐在地上逗猫的宋染棠喊了一句。“白城这儿的地方节,海神节,海边全是集市商贩,晚上还会有烟火。”
“要去看看吗?”宋染棠心领神会。
“你还没看过吧。”司予一下子弹射了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好。”宋染棠也起身走了。
两个人反复确认锁好了大门,这才离开。
海边离院子也不远,两个人步行就到了,集市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司予有些激动,但是宋染棠的表情不太好。
不是因为人多,而是身为模特的职业病发作,几乎是到达的片刻,宋染棠立马判断出这个地方最少有五六个记者,而更糟糕的是,最少有三个摄像头对准了自己。
还有身旁的司予。
宋染棠默默地往司予面前凑了一下,悄无声息的为司予挡住镜头。
“那个帽子不错。”宋染棠说。“能帮我买一个吗?”
司予点了点头,一溜烟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宋染棠看向司予的背影,又走向了其中一个摄像机,跟摄像的大哥打了声招呼。
“哎大哥,这都是在录什么呢?”宋染棠递了根烟。
“不抽不抽。”摄影大哥挺豪爽的,“地方台过来录晚间新闻素材,今晚就能上电视。”
“都是地方台的啊?”宋染棠指了指那几个摄像机。
“不啊,那个是中央电视台的,这个是半岛晨报的。”大哥头头是道的,宋染棠了然点了点头。
“都播哪些部分啊?”
“这就不知道了,哪段儿好播哪段儿。”
“刚刚的素材能看看吗?”
“能啊。看呗。”
宋染棠看着摄像机里的画面,确定自己把司予遮了个严严实实,跟大哥道了声谢,又如法炮制的问了其他两个摄影大哥。
其他两台都大差不差,一点儿也看不出司予和自己的关系。
虽然也确实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宋染棠对登报上电视什么的不甚在意,但还是给江素发了条消息。
【明天早上让孙姐帮我公关一下。】
孙姐是宋染棠的经纪人,现在正在圣托里尼度假。
【什么?】
江素几乎是秒回。
【新闻。】
宋染棠言简意赅。
【半退圈了还能上新闻,宋大明星人气不减当年啊。】
江素手速跟母胎单身一样,下一秒又弹出了一条。
【孙姐问你什么时候给她涨工资。】
那头宋染棠无奈打字。
【先让她把我好友拉回来吧。】
江素听着电话另一边的孙琦大倒苦水,乐不可支。
“哎,我就知道这小子隐退了也能给我找点活干,你知道吗?他从出道至今,什么被谁谁谁说理想型,在后台霸气护新人怒怼猪油手,什么酒吧深夜卖醉,什么夜晚街头飙车,什么甩脸子耍大牌,天天这个灵感缪斯,那个米开朗基罗,顺便还要沾点晚上十点档的豪门狗血大戏,每天我不是在公关就是预备接下来的公关,每次公关稿还要写双语,公关稿都写不出话了要复制粘贴才行,天天发誓说下次不再犯,下一次好嘛,确实不犯了,上新了,他妈的复制粘贴都不好使了。”
孙琦喊得口干舌燥,一旁的男模懂事儿的端了杯威士忌,孙琦就这小男模的手喝完以后又摸了把肌肉,继续吐槽:“我带他一个,顶的上我之前带一整个男团,男团好啊,多省心啊,天天卖卖腐唱唱歌泡泡练习室。他,我每天跟他全球跑,早上巴黎中午戛纳晚上又飞洛杉矶,第二天又回国,我都快跟航班上的空姐成闺蜜了。”
“公关可以,先给我转账以抚慰我这么多年深夜加班饱受摧残的灵魂。”
“孙姐。”江素笑得手都在抖,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了,才继续说:“好友,你把他拉黑了。”
“哦,上次这小子退圈玩太大了我通宵公关就把他拉黑了。”孙琦利落的给宋染棠从黑名单拉出来。
【金主向您转账1000000元。】
寂静无声,振聋发聩。
【请问您想要什么公关效果,包您满意呢亲。】
【孙姐已收款1000000元】
【保护一下在我身边的那个男孩。明天早上关于白城海神节的报道。】
【OK】
“我操!”孙琦一句优雅的国骂差点震碎旁边正在为她按摩的男模的耳膜。“他被夺舍了。”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江素深有此感。
“他让我给旁边的那个男孩公关。”孙琦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可思议:“他什么时候让我去给别人干过活啊,还这么大手笔。”
“照片发了吗?我看看。”江素好奇得不行。
“无。好了,我要去给他准备价值一百万的公关了。再见了,前江氏总裁。”
江素:……
宋染棠刚关掉手机,就看见司予拿着一顶草帽回来。
“给。”
宋染棠接过帽子,反手扣到了司予的脑袋上。
“不是给你买的吗?”
“是觉得你戴着好看。”宋染棠牵着司予的手腕,跳过了帽子这一话题:“人多,怕走丢了。”
司予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挣扎,乖顺的任宋染棠牵着。
海神节确实热闹,一条街人挤人看不见尽头,司予买了份章鱼小丸子,一边吃一边走马观花。
“好吃吗?”宋染棠问他。
“嗯。”司予将口中的小丸子咽了下去,问他,“你要尝尝吗?”
说完,又给宋染棠扎了个丸子,宋染棠就着他的手吃了,面色自若的看着有些呆愣的司予。
“确实好吃。”
司予使劲眨了眨眼,低头又扎了一个,“那多吃点,应该没问题吧。”
宋染棠其实没什么食欲,忌口久了这些食物在他眼里大多都明晃晃地写着要在跑步机上待的时间,不过他还是就着司予的手吃了。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个的吃完了整份章鱼小丸子。
吃完,司予满足的咂了咂嘴,感叹着:“果然还是章鱼小丸子啊。”
“这么喜欢吃?”宋染棠问。
“嗯。以前我练习完回家的时候,妈妈经常给我做。”司予笑眯眯地说。
“练习?”
“就是乐队啦,没有人一直都在做包租公,我之前可是乐队的吉他手。”
宋染棠敏锐地察觉到了“之前”,没有刨根问底。
“那么厉害。”
“哼哼。”
两个人从街头逛到街尾,能玩的能吃的统统享受了个遍,司予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儿,最后他们抄了一条偏僻的小道儿,远离人群往家走。
一个抱着纸箱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和他们擦肩而过。
宋染棠回头看了一眼。
“这箱子里是什么啊。”宋染棠不经意地搭话。
司予疑惑地停下了脚步。
男人回答:“哎,刚刚从路边捡的野猫。”
“是吗?”宋染棠状作好奇,“我看看。”
男人后退了一步:“这野猫性子烈,给你抓伤了怎么办。”
“不打紧,我前几天打了狂犬疫苗,实不相瞒,我还挺爱猫的。”
司予看了宋染棠一眼,不做评价。
宋染棠走近,男人又后退了一步,“这有什么不让看的?”
“兄弟,你是不是认识我啊。”宋染棠轻声说。
“开……开什么玩笑。”
“是吗,一只野猫而已,你紧张什么。”
“我……我没……有啊。”
“可是这附近没有野猫啊。”司予真诚地回答。“这附近的野猫都让我送到流浪猫基地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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