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是滦中相当重视的传统项目,一到了考试的时候,学校上上下下就像集体参加一场声势浩大的大型活动,包括老师和学生在内的所有人都既紧张又忙碌。
自打何洪德当上政教主任后,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是开创了“混班考试”的全新模式,把所有班级的人都打散之后再重新组合,保证一个考场里面哪个班级的考生都有,并且每个人都不会和自己班的同学相邻,也就是说前后左右谁都不认识,就算认识大概率也不会太熟。
这样做美其名曰是为了贴近真实的高考考场环境,排除一切可能的干扰,让大家在考试的时候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答题上。
校长想了半天也没找出一个拒绝的理由,于是乎这个“混班考试”的制度便开始在滦中大行其道。至于说效果嘛,谁知道呢?
对于学生来说,在哪里考试都一样,只要进对了考场就可以了,费不了什么事。
但对于负责考试前准备工作的老师们来说,就没那么简单了。
每个班都需要分人、编号、分考场、排座位等等一系列繁琐的工作,为了实现何洪德主任理想中的状态,甚至还需要考虑考生之间曾经是不是初中同学。
由于分过两次班的原因,今年高一的考前准备尤为麻烦,把老师们好一顿折腾之后,工作总算都做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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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当天,同学们来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己的考场,不得不说那种既熟悉又新鲜的感觉,真的和高考有那么几分相似。
夏凡和张伦的考场刚好都在本班,但他俩并没有安静地待在班里准备考试,而是站在班级门口不断地向走廊的人群中张望,仿佛在搜寻着什么。
就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刻,他俩同时看见李来奇面露难色,一步一晃地走进002班的教室,俩人相视无言,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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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考后,考场里异常安静,而且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氛围,不管平时再怎么嬉皮笑脸的人此时也都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同学们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面前的试卷,从始至终都在奋笔疾书。
墙上石英钟的秒针犹如跳动的脉搏显得格外强劲有力,可现实中的时间却丝滑得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唯有在监考老师的提醒下,才意识到考试仅剩最后的十五分钟了。
这最后的时间更是一闪而过,第一场考试鸣金收兵。
直到桌面上的试卷被收走,夏凡才缓了一口气,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笑容又回到了大家的脸上。
看来相对于其他科目,语文很难给大家造成什么困扰,毕竟只要会写字就不至于交白卷,怎么着也能拿字把空都填满。字若再写得工整些,保底也挣个印象分和辛苦分。
上午的考试结束了,大家都不紧不慢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三三两两地走出教室。
这时,突然有个人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进门时候撞到了人,却连抱歉都顾不上说,径直冲到教室后排的张伦面前。
“大奇他……他被何主任……叫到办公室去了。”赵亮气喘吁吁地说。
“怎么回事?”张伦瞪起眼睛连忙问道,但看赵亮喘得连句整话都说不清楚,干脆也不等他回答了,一把推开面前的桌子,“走,快去看看。”
教室里目睹了这一幕的人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该收拾的收拾,该说笑的说笑……大家该干嘛干嘛。
只有夏凡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无数种可能的情况同时涌进她的大脑,让她根本无法冷静地思考。
夏凡意识到,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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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伦和赵亮一路小跑赶到何洪德的办公室,看见门口已经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人,俩人毫不客气地从人群中挤了进去,与站在最前面的刘罗光会合。
办公室里有三个人,坐着的那个是政教主任何洪德,旁边站着两个学生,其中一个身体有些颤抖的人就是李来奇,另一个低着头背对着门口看不见脸,但从身形上判断应该是付思成。
“什么情况这是?大奇是不是作弊被抓了?”张伦迫不及待地问刘罗光。
“作弊被抓?你听谁说的?”
“你看他吓得浑身哆嗦,一定是让人抓了个现行,”看见李来奇身陷漩涡,张伦后悔当初没有坚决地阻止他,但事已至此更多的还是对他的埋怨,“他真是个笨蛋,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刘罗光又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说道:“他那个不是哆嗦,确切地说,应该叫嘚瑟。”
“啊?”张伦猛地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刘罗光。
苦等刘罗光给自己一个解释,但他却一直抿着嘴笑就是不说,急得张伦快要忍不住爆粗口了。刚要张嘴,只见刘罗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张伦仔细听,办公室里有人说话了。
“何主任,不能因为我跟他有点儿个人恩怨就公报私仇吧?”李来奇歪歪着脑袋,拖拉着腔调说道。
这话听起来感觉既有委屈又有埋怨,但他的身体却“哆嗦”得更厉害了。多亏有刘罗光刚才的提醒,要不然张伦还以为他这是吓破胆了呢。
“诶,话可不能这样说,”何洪德明显接受不了李来奇如此的责问,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承认这里头有误会的地方,但有人举报,我们就得查。无论对谁,最后都要有个交待。”
“那好,我相信何主任能还我一个公道。”李来奇歪着脑袋嘚嘚瑟瑟。
何洪德抬头看看始终沉默的付思成,虽然没有说话,但喉咙里微微有低沉的呼噜声传出来。
没有人注意到何洪德的这个反应,除了付思成。
只有他知道,何洪德真的生气了。
“何主任,对不起,是我搞错了。”付思成不敢抬头,说话的声音像嘴里塞了两颗鹌鹑蛋一样,咕咕嘟嘟地含糊不清。
“小付啊,我开会经常说,”何洪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手掐腰一手指点江山,“你们学生干部做什么事一定要谦虚谨慎、实事求是,不但要甘于奉献也要勇于担责,这才能让你们得到历练和成长,对不对?”
付思成点点头,“对,对不起,何主任。”
“你看看,你说得到底是对呀,还是对不起呀?以后不要总是让别人误会了咱们学生干部的工作,你个人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时刻都要做到团结同学、共同进步,对不对?”
付思成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敢说话。
放下挥舞的手臂,何洪德转向李来奇,和颜悦色地说:“李来奇同学,是吧?小付承认是他搞错了,我也批评教育他了。你们都是学生,心思还是要放在学习上,不能让这些小事耽误了你们宝贵的时间和精力。”
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没听见,李来奇没有任何反应,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停止了全身的嘚瑟,头也悄悄地摆正了。
“那好,这个事情呢,我看差不多就处理到这吧,你们俩可以回去了。”
金口一开,付思成迅速领命,转身就往外走。
“站住!”
这一嗓子,就像一颗炸弹被扔进了办公室,震得离李来奇最近的何洪德差点儿耳鸣,也让付思成惊出一身冷汗,直接僵在了原地。
“今天,你必须给我道歉!”李来奇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无非又是一记惊雷,办公室里仿佛有黑云盘踞,隐隐约约可以听见轰鸣的声响,压抑了很久的风暴恐怕没有那么容易烟消云散。
“李来奇,”付思成摇摇晃晃地转回身,眼神突然发起狠来,“我告诉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与付思成的正面交锋,李来奇一直都是被动的,即便再强硬再耍狠,他心里清楚自己非但占不到任何便宜,最后遭到的羞辱一点儿也不少,所谓的面子和尊严也压根争不回来。
不过这次,他居然主动走到付思成的面前,用付思成曾经藐视自己的眼神看着他。
“现在的七班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宰割的渣子班了,就算我学习差,那也不代表我就是个坏学生。你带着偏见,处处找我们的麻烦,竟然还不择手段地打压、诬蔑我们,你可真是太有本事了。”
李来奇咬着后槽牙,狠狠地说:“今天这个歉,你必须道!”
付思成恼了,“李来奇,你他妈的……”
“小付,”刚刚扬起的火苗突然被何洪德打断,“你应该给李来奇同学道个歉。”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了付思成一个透心凉,本想再反抗一下,但瞥见何洪德正不怒自威地盯着自己,他胸腔中的那团邪火瞬间变成了一堆死灰。
死死的,不会再复燃的那种。
他又低下了头,那两颗鹌鹑蛋好像又回到了他的嘴里,“对不起。”
“听不清楚,再好好说一遍。”
“对不起!”付思成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说话一下子就清晰了好多,只是没有了鹌鹑蛋的阻隔,语气也变得生硬了一些,“这回你满意了吗?”
李来奇轻轻哼了一声,“无所谓了,本来我也不稀罕你的道歉。”
“你什么意思?”
“这句对不起,是你欠夏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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