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若非岑寄昼娘胎里带来的病,他一定很适合习武。
云衔青思绪不由得拐了个弯。
两人刚成亲那会儿,开始操持柴米油盐,难免有些手忙脚乱,他们适应得快,但有些东西可不是那么好学的。
譬如针线活。
他们住得偏远,银泉山树木茂盛,衣服偶尔被刮破,就得缝补。
总麻烦邻里也不是个事,还得自己学。
岑寄昼悟性高,又精通丹青,比云衔青学得还快,等云衔青能把针脚缝齐整之后,他已经能绣出花样了。
这么稳的手,总端着药碗,实在是太可惜了。
残存的暧昧一扫而空,云衔青想到这里,带点忧色地握住了岑寄昼的手。
刚打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
那位县令请云衔青和岑寄昼在石泉汤享受完一轮,觉得院案首受了恩惠就算是接住了他抛来的橄榄枝,迫不及待地又派小厮来请。
这回只请了云衔青。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岑寄昼道。
石泉汤的老板极会做事,看岑寄昼不喜欢听曲赏舞,就送来几只会说话的八哥,供他逗趣解闷。
云衔青放心地跟着小厮走了。
县令长得颇有威仪,架子倒是放得低,一见云衔青,就笑呵呵地道:“哎哟云老弟,快来快来,坊间都在传的丰神俊朗院案首,我一看,果然不同凡响。”
他眯着眼睛,又多在云衔青脸上停留了几秒:“不过我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老弟你,你是哪里人啊?”
云衔青瞎编:“说出来不怕大人笑话,我就出生在长宁镇附近一个没名字的山旮旯。”
县令摇摇头:“看来是我记错了,老弟这般风采,见过定是忘不了的。”
云衔青开始觉得这人是不是有点毛病,要不是看县令是个正经人,光凭上来就盯着自己的脸一番打量,他都要以为这人不怀好意了。
县令也是穷苦出生,一路寒窗苦读走到现在成为一方父母官,就此跟云衔青感怀半晌,又逮着云衔青一通猛夸,最后才说出自己请云衔青来见面的目的。
“过段时间,梁州有个赏雪会,知府大人亲自主办,热闹得很。”县令眉飞色舞地说。
听他的意思,他也被递了帖子,但他声称身边一帮粗人,会上文人墨客云集,实在拿不出手,于是想请云衔青随行。
这帮人真是吃饱了撑的。
“大人厚爱,后生惶恐,赏雪会群英荟萃,哪里是我能出来献丑的?”云衔青婉拒。
他犯得着跟一帮臭书生在天寒地冻的雪地上吟诗么?
县令盛情邀请,大概是想拉拢他,在政敌前亮一亮眼。
云衔青不怕得罪人,县令好话歹话都说尽了,见他依旧坚持,也就淡了带云衔青去赏雪会的心思。
县令面露不快,派人将他送了出去。
云衔青耳力太好,出门的时候听见县令的幕僚在低声讨论:“这云衔青当真清高,连赏雪会都看不上,要知道赏雪会可是别名赏宝会,那可是难得见世面的机会,多少罕见的宝贝被主人家从宝库里取出来,旁人千金难求门路,他倒好。”
云衔青脚步一顿。
那边还在继续:“你也说他清高了,人家连结交大人物的心思都没有,能看得上宝贝么?”
能,太能了。
云衔青顿时有一种回头反悔的冲动。
但理智告诉他,方才的拒绝已经将县令给得罪了,他怕是不会再乐意捎上自己。
只能另想办法。
世上宝贝无非几种——金银珠宝,绝色美人,不传之秘和天材地宝。
若是能找到一种治好岑娘子的宝贝,云衔青愿意掏空家底来换。
思索间,云衔青已经回到了岑寄昼所在的屋子。
岑寄昼放下八哥,问他:“县令跟你说了什么?怎么愁眉苦脸的?”
云衔青搓搓脸颊,叹气:“他费尽口舌想拉我去参加什么赏雪会,难缠得很。”
岑寄昼在听到“赏雪会”三字时,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你想去么?”
云衔青违心道:“……不想。”
岑寄昼点点头:“不想就不去,走吧,该回家了。”
隔天,云衔青以采买之名,换上易容,又来到了长宁镇。
他径直走向陶然居,准备去问点关于赏雪会的情报。
照例点了壶茶,跑堂伙计上茶时,云衔青漫不经心地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写下“赏雪会”三个字。
伙计看在眼里,了然一笑:“近来打听这个的客人不少。”
他都不用回去取,直接从怀里摸出一只香囊,交到云衔青手里。
云衔青打开一看,纸上写着:“梁州知府办赏雪会,遍邀群英……”
罗列了一长串姓名,他飞快略过,直接往后看。
“……会后至秋园赏宝,所有珍宝均对外出售,价高者得。”
整条情报只说受邀者如何身份尊贵,却没说要如何获得请帖。
云衔青问跑堂伙计:“你们可有进赏雪会的门路?”
不等伙计回答,旁边的一个大汉插嘴道:“陶然居没有门路,如今只有赵财神赵老爷出价,叫人可以花钱买一张请帖。”
云衔青忙问:“多少钱?”
大汉食指交叉比划,咧嘴笑道:“不多不多,十万两。”
云衔青:“……”
把他卖了都拿不出这么多钱。
看来想光明正大走正门是不行了。
云衔青回家的路上想了想,反正他轻功和易容还不错,大不了到时候偷偷混进去,伺机而动。
还没走到家门口,他远远的就看见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他家附近。
云衔青一挑眉:“有客人来了?”
他虽然中了个院案首,在村里算是风光无两,但当官的大人物还降不下身份亲自来他的小破屋里赏光。
来者难道是……?
云衔青推开房门,看见个大熟人正和岑寄昼一起坐在屋里。
他还真没猜错。
云衔青眼前一亮,亲热地招呼道:“好久不见啊大哥。”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师父徐夷算是云衔青的父亲,那师兄孔世明自然就是大哥了。
孔世明被他亲热得后背一凉,总觉得这小子没存什么好心。
在师兄面前,云衔青没有叫岑寄昼娘子,而是换了个正经些的称呼:“阿昼,他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我爹的另一个养子孔世明,你跟我一样叫他大哥就行。”
他又向孔世明介绍岑寄昼:“这是我夫君,叫做岑寄昼。”
岑寄昼礼貌地冲孔世明点点头。
孔世明来的路上就听说,他师弟找了个男娘子,饶是有准备,听见云衔青亲自介绍,面皮也不禁抖了抖。
他是个古板迂腐的人,虽知贵族男风盛行,但到底没想过自家天天喊着要娶大美人的师弟也是个断袖,一时间有些震撼,缓了缓才说:“你们这……也好,也好。”
“孔大哥刚到,说来找你,你便来了。”岑寄昼向云衔青解释道。
孔世明一听云衔青的话音,就知道他估计没跟岑寄昼说实话,爹啊大哥啊的都来了,也不好说太多:“上回在府学,你匆匆的就跑了,也不多跟大哥我叙叙旧,我只好亲自来找你了。”
岑寄昼望了眼窗外:“我去山上把鸡捉回来,你们慢慢聊。”
他们养的鸡都很有灵性,即便白天漫山遍野跑,天一黑自己就知道回鸡窝,根本不必主人亲自去捉。
云衔青明白,岑寄昼就是找个由头让他们师兄弟私下说说话。
真是再体贴也没有了。
云衔青起身给他披上厚外袍,又塞了个汤婆子,叮嘱道:“随便走走就好,早点回来,外面冷,仔细冻着了。”
孔世明高高吊起眉毛,满是褶皱的脸皮都快拉平了,眼神仿佛是在看什么陌生人。
不是他大惊小怪,实在是这样会照顾人的云衔青他真没见过。
这还是他闹得全家鸡飞狗跳的混世魔头么?
孔世明再看岑寄昼,眼里只剩敬佩。
岑寄昼出门后,孔世明才咳嗽一声,正色道:“跟师兄说说,你下山之后都做了什么?”
云衔青随口道:“这不刚下山就找了个夫君,我在他面前夸下海口说志在庙堂,要考取功名,嘴欠只能自己受着呗,在家里读了半年的书。”
孔世明接着问:“可有什么人找过你麻烦?”
“没有,”云衔青瞥了他一眼,“怎么?”
孔世明大大松了口气:“你那天跑得太急,我没来得及告诉你,你答应师兄两件事,师兄看着你长大,断然不会害你。”
云衔青只道:“说来听听。”
“第一,院试也罢,乡试别再去考了,反正你志不在此;第二,别总用你这张脸出门,实在有什么事,也先易个容再说。”孔世明神情认真,不是在开玩笑。
云衔青唇角微弯:“你跟师父师娘果然瞒着我什么,跟他们总阻拦我下山,不告诉我山下事有关吧?”
孔世明长叹一声:“二老走得急,没能告诉你,师兄本事不济,一时间也拿不准该怎么办——”
“意思是还不打算告诉我,”云衔青指尖慢慢地敲着桌面,“跟我的身世有关,难不成我还有个大来头,不是河里捞上来的弃婴?”
孔世明为难地看着他。
“师兄你是知道我的,就算你瞒着我,我也会自己去查清楚,到现在你也还不肯告诉我么?”云衔青盯着他。
“我……唉,我也不太清楚,所以不能乱说,这样,你先等等,师兄帮你查查。就以一月为期,这一个月你消停些,别出去抛头露脸行吗?一月之后,无论查到与否,师兄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孔世明皱着眉。
云衔青看起来很认真地考虑一番,才勉为其难答应:“行吧。”
他忽然想起:“师兄,再帮我个忙。”
孔世明还忧心忡忡着:“什么?”
云衔青:“我想去参加梁州知府办的赏雪会。”
昨天想睡个午觉再写更新,睁眼发现已经第二天了……轻轻跪下.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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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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