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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在后半夜靠了岸,众人下了船,睡眼惺忪地道了别,各自找住处去了。
云衔青就近看到一家挂牌“客未满”的客栈,就要走过去。
齐海生竟然没走,赶紧拉住他:“云兄,这家客栈可不兴住啊。”
云衔青只得停住脚步,感觉这位齐兄的心是永远操不完了:“此话怎讲?”
“离码头最近的一家客栈,在这满城都是考生的情况下,竟然没住满,说明这是家黑店啊。”齐海生很发愁。
这位云兄长得一表人才,怎么好像没出过门,家里人也没教过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话音刚落,就似乎看见云衔青的眼眸微微一亮:“人肉剁馅做成包子的那种黑店?”
云衔青被拉走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黑店好几眼。
齐海生带他找了家小客栈,价钱实惠,房间也干净,只是后厨没有狞笑着做人肉包子的黑心老板,着实遗憾。
怀着遗憾,枕边也没有心上人,云衔青干脆就没睡,盘腿打了一夜的坐。
翌日清晨,他下楼随便吃了一顿,就打算出门逛逛。
客栈里人不多,角落里一桌人在闲谈:“你说这天地英雄会到底是做什么的?声势这般浩大,不会就是一帮人去山顶吹冷风吧?”
云衔青一听,稳稳当当地又坐了回去:“小二,再来两个包子。”
“武林盟不是新上任了位盟主么?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也不例外,要把过去英雄会比武的传统拾回来,以武会友,叫这凋敝数十年的武林也热闹热闹。”
云衔青咬了一口包子,若有所思。
他刚下山的时候,对当朝一无所知,差点被当成奸细捉去官府盘问。
因为他甚至不知道,三十多年前,北狄与西戎联手入侵,烧毁国都,大晋一度亡国,时隔多年,当今天子才重整旗鼓,率兵北上,一举夺回旧国都。
战火蹂躏之下,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就连仙山上只知道念经烧香的道士都一甩拂尘下山参军了,武林各路豪杰更是死伤无数。
武林就此凋敝。
“这主意不错,这么多年修生养息,也该冒些新茬了。”
“各大门派也这么觉得,纷纷应了召,届时一定热闹极了。”
“哈哈,热闹可不是这么好看的,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攀上那丈微峰吧。”
云衔青边听边吃完最后一口包子,还是没听到天地英雄会的具体时间。
他擦擦嘴,起身朝闲聊的几人走去,拱手道:“唐突各位实在抱歉,我方才听诸位谈到天地英雄会,敢问这英雄会到底什么时候召开?”
几人皆是惊奇地看向他。
不过到底是有些见识的,武林中奇人异士无数,瞧起来斯斯文文的书生也未尝不能是位高手。
哪怕云衔青看起来白净秀气,实在看不出高明在哪里。
“十日后。”一人回答道。
离院试还有三天,院试自身又要考三天,等放榜又要差不多十来天。
正好赶得上天地英雄会。
云衔青笑了笑:“多谢。”
待考的三天里,云衔青没有像齐海生一样从早到晚待在房里看书,也没去听老童生们聚在一起押题目,而是在梁州府东逛西逛,买了好些他觉得新鲜的小玩意。
他实在是放松过了头,齐海生见了都想叹气,只是他们相识日短,他也不好说什么。
云衔青与齐海生的考棚隔得远,直至三日在无数人的抓耳挠腮中一晃而过,齐海生也没再见上云衔青一面。
他考完之后,长长地舒了口气,自我感觉十分良好,迫不及待要跟云衔青分享这份喜悦。
然而他从府学一路找到客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云衔青不见了。
在齐海生到处找人的时候,云衔青已经坐上了马车。
丈微山离梁州府学还有些距离,要坐整整两天的马车。
离丈微山越来越近,江湖气也越来越浓重。
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士都在往丈微山赶,其中不乏脾气古怪之辈,云衔青张望的时候,若是跟他们对上视线,就会被瞪回去,更有甚者,直接一声爆喝。
云衔青觉得很有趣。
因为他用的是那张看起来就不好惹的黑脸络腮胡易容,平日里甚少有人敢与他对视,更别提上前挑衅了。
只是这些脾气火爆之辈的功夫大多都没跟上脾气,过上两招脸色就跟撞了鬼似的,没意思没意思。
云衔青顺利进入丈微山附近的小镇。
此时距离天地英雄会还有两天。
小镇上已经人满为患,有道是大侠遍地走,名门不如狗。
云衔青刚下马车,细微的破风声袭来,他并指一夹,指间多了枚涂抹得绿油油的飞镖。
他顺着飞镖袭来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几位好汉在客栈里干起架来,客栈老板大概是习惯了,躲得远远的,面无表情地拨着算盘。
“这准头还得练啊,”云衔青一弹指,“我不喜欢捡破烂,还你。”
飞镖无声地滑出去,只听噗一声,使飞镖的好汉顿觉头顶一凉,伸手一摸,惊觉帽子不翼而飞。
云衔青收手,满意地看到好汉的帽子被钉在了客栈某张通缉画像的头上,不偏不倚,戴得忒端正。
可惜好汉们并不欣赏他的新作,怒吼:“小贼竟敢偷袭,哪里跑!”
云衔青一笑:“不跑不跑。”
他往腰上一摸,摸了个空。
嗯?
他那把生锈的斧头呢?
云衔青猛回头,马车早已走远——载着他落下的斧头。
真是出师不利,好不容易找着了江湖的入口,脚还没踏进去,先丢了兵器。
冲过来的好汉可不管他有没有兵器。
云衔青只好就地取材,在地上抓了把沙子,阴险至极地往好汉们眼睛撒。
趁他们闪躲时,云衔青掠至好汉侧后方,很不客气地顺了把双节棍。
这把不错,至少没生锈。
云衔青甩了两下,感觉精铁打的就是有分量,还挺趁手。
他手段堪称下作,全然是不把人放在眼里,这下好汉彻底怒了,嗷嗷叫着要与他决一死战。
就在这时,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街上的人群纷纷让行,云衔青和那帮好汉也被冲到道路两边。
打头的是两列高头骏马,骑马的统一穿着白色劲装,一辆华美的马车被他们护卫在中央。
“吁”一声,骏马一齐停下,马车恰好就停在云衔青附近,因此可以清楚地看见,马车一停稳,车夫就赶紧跳下来,躬身跪地,充当凳子。
马车里的人却没有领情,织锦描金的帘子蓦然吹起,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地飞身下车,越过人肉凳子落在地上。
那竟然是一男一女两个半大少年,面容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俊气,都板着脸。
他们身上的白色劲装看起来就要精致得多。
两人径直走向街边一家博古斋。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好汉们见了这对少年,悄悄地退到人群后面,不再盯着云衔青,也不敢叫嚣了。
围观的人群咬耳朵,全被云衔青听进去了:“嚯,好大的阵仗,盟主老来得子,果真宠爱至极。”
他不由得又多看了两眼那对龙凤胎。
同村的二狗子也是这个年纪,天天在泥巴地里跟他家大黄一起撒欢,然后被亲娘捉起来一通胖揍,鬼哭狼嚎到整个村都能听见他保证没有下次了……但是下次还敢。
两个少年举手投足都撑着高傲,仿佛要凭此证明什么似的,行走时连衣袂都飘得极端正。
城里的小孩果然跟乡下小泥猴不一样。
不过这么板正的小孩反而没意思,云衔青混在人群里,往别处走去。
此地三步一群架,五步一死斗,各路英雄还没上丈微山,就已经互相扯起头花。
云衔青走走停停,狠狠长了一番见识,已然不以为奇。
他打听着,找到了镇上最大的酒楼。
二两黄汤下肚,总会有人被酒劲催着吐露平时守口如瓶的秘密。
这么看来,酒也是好东西,云衔青还挺喜欢看别人的热闹。
云衔青在忙成旋风的店小二招呼下,往酒楼里看了一圈,正准备挑一个冤大头灌两杯,就看见一个形容猥琐,比丐帮叫花子还邋遢的小胡子跳起来尖叫:“你说什么?!”
他一把响亮的好嗓子把整个酒楼的嘈杂声都压下去几分,许多人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小胡子缩起头,眼珠骨碌碌地转动,警惕地打量四周,压低声音又问一遍:“劳驾,许是我听错了,您方才说什么?”
被他问的那人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我说,曹三娘也接了乾坤帖,要来参加天地英雄会。”
小胡子居然在发抖:“哪、哪个曹三娘?”
“江湖上还能有哪个曹三娘?自然是白鸿剑曹三娘。”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小胡子抱着头,翻来覆去只念叨这一句。
那人又翻了个白眼:“这消息是武林盟公布的,你随便找个人问都知道。”
满堂来客并不惊奇,似乎也是早有所知。
但和小胡子一齐失神震惊的还有一人——
打从踏进这座小镇,云衔青眼中始终存在的悠然与好奇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阴沉。
曹三娘,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
因为教养了他二十余载的师娘,就叫这个名字。
而师娘惯常佩在腰间,从不离身的那把剑,剑铭正是白鸿。
可是师娘和师父都死了,棺椁是他云衔青亲自合上的,坟土也是他云衔青亲手封的。
两只主角的马甲号下章见面,即将开始互坑之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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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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