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咸鸭蛋？”夏青桃有些意外。
“正是。”妙生有些局促地笑，“我知道你家不为卖钱，只是家里没啥吃的，肉也买不起，听你荷花阿姐说你们家咸鸭蛋好吃，就来问问。”
这时候除了野菜别的菜蔬都没上，很多人家连饭也吃不上了，肉更是不必说，如今刚开春，猪肉少，肉价也贵，如今
都涨到四十五文一斤了，一斤肉也就一点点。买点咸鸭蛋改善一下伙食自然成了好选择。
阿根家田不少，但阿根人老实，妙生也本分，他嫂子总是欺负妙生，两人就坚持要分家，父母偏心大的，分家时只给了他们五亩田和一些山地，一家三口日子一直紧巴巴的，连两个孩子都面黄肌瘦的。
夏青桃想了想，之前腌了二十一个咸鸭蛋，吃了两个送了三个，还剩十六个，倒也不是不能卖。尤其妙生家又这样，他心底是很同情的。
便道：“卖是能卖，只是妙生，我家腌的也不多，只剩十六个了，最多卖你六个，你要多少？”
妙生一听，喜出望外，连连道：“够了够了，只是不知道你卖多少钱一个？”
夏青桃本也不为卖钱，便道：“鸭蛋是五文钱买的，外面咸鸭蛋一般卖七文钱一个，我也卖你七文钱一个，只赚点成本钱，你看可好？”
盐和香料也是要钱的，更何况夏青桃腌的咸鸭蛋那么好，七文钱一个自然不贵。
“好好好。”妙生满脸喜悦与感激，“那卖给我五个吧！”
三十五文钱，一顿一个，给两个孩子分分，大人分点蛋白，刮一刮蛋壳，能吃五天，不比吃肉划算？
夏青桃便引他进屋，从坛子里捞了五个青皮大鸭蛋给他，他的鸭蛋又干净又大，七文钱一个划算极了。
妙生数了三十五文钱给他，钱货两清，妙生也轻松了不少，笑着说：
“你当初该多腌几个，去镇上卖肯定比别家紧俏。”
“哈哈，是说，早知道大家爱吃，我就多腌几个。”夏青桃也说笑道。
主要他以前没嫁人，没嫁人的哥儿不可能抛头露面去卖东西，所以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如今嫁了人不受这拘束了，一时间倒也想不到这财路了。
等妙生走了，夏青桃跟芸娘陆随说了卖咸鸭蛋这事，将三十五文钱也给了芸娘，毕竟当初鸭蛋钱是芸娘出的。
芸娘自然不会反对，毕竟她也心善，妙生家的情况她肯定知道，只说：
“要是知道你有这手艺，当初就多买几个了。”
“没事，咱们现在再腌也是一样的，到时候五月端午，有的是人要买。”南方端午节许多地方吃“五黄”或者“十二红”，咸鸭蛋都是其中一个，那时候大家都收了冬麦，手里也有了余钱，买咸鸭蛋也不在话下了。
“有道理。”芸娘也很是赞同。
妙生买了咸鸭蛋之后，他家咸鸭蛋好吃的消息传得越开了，第二天就又有两个妇人夫郎结伴来买，可惜夏青桃只剩十一个了，仅够自家吃的了，夏青桃只好说：
“我准备再腌一些，到时候快端午了，你们再来买。”
两人得了允诺，只说：“青桃你可不能哄我们啊！”
“哎哟，到时候还怕我腌了你们不买，我们家顿顿吃咸鸭蛋呢！”夏青桃故作夸张地紧张道。
两人纷纷笑了，又打趣了几句才回去了。
晚上睡觉前，夏青桃便将想卖咸鸭蛋的事跟陆随说了，陆随对他千依百顺的，哪有不同意的，只说：
“这钱咱们自己出，万一折了，也是亏自己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夏青桃抬起下巴，“我是必不可能折本的！”
陆随眼底又落了笑意：“到时候带你去县城卖，那里的人识货，买得起。”
“真的？”夏青桃惊喜地望着他，用手扒在他胳膊上，“你认识？”
“我自然认识，去卖过几次猎物。”陆随对他崇拜又期待的目光很受用，“那里的糕饼也好吃，到时候带你去买。”
夏青桃忍俊不禁：“还没赚钱呢，已经想着花钱了，不愧是你啊陆大老板~”
陆随捏住他细嫩的脸颊肉：“取笑我是不是？”
“哎哟，人家哪里敢啊~”
说完，被陆随一把压在身下，挠痒痒肉，笑得他直求饶。
——
夏青桃原本想去镇上买鸭蛋，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说起这事，就有个妇人说她娘家阿伯是养鸭的，家里就卖鸭蛋，有时候也去镇上卖，说夏青桃直接去他家买，可以便宜点。
这自然好，夏青桃便问清楚了地址，第二天便和芸娘一起去这位阿伯家了。
这位阿伯有一块田专门用来养鸭，养了二十多只鸭子，每天的鸭蛋都卖不过来，听说夏青桃一次要买许多，就许诺他四文钱一个。
夏青桃挑了八十个，一共三百二十文钱，阿伯还送了他五个。不过因为怕鸭蛋会碎，两个篮子只能装下四十个，再加上当天没那么多让夏青桃挑，所以他隔天又跑了一趟。
将这八十五个鸭蛋腌好，还买了盐和几个坛子，前前后后总共花了四百六十文，不过算一算只要都能卖出去，每个卖七文钱都是有的赚的，若是每个能卖八文，则每个都能赚两文多了。算下来钱虽不多，但比夏青桃绣帕子却是省事得多，他再厉害，一块帕子也要绣个两个晚上，再贵也就只能卖十五文一块，还不算布和彩线呢。
他第一次做生意，难免有些担心，花了这么多钱，到时候若是没人买，可真是亏大了。倒是陆随安他的心：
“县城多得是人要买，你放宽心就是。”
“万一没有人……”
“没有万一，我打包票。”
“嘻嘻，你说的，卖不掉怪你。”
“嗯，我说的。”
得了陆随安慰，夏青桃也没那么担心了，反正也腌下了，大不了以后再不做了，卖不出的咸鸭蛋就到处送好了。
这一日是三月初一，早上夏青桃去洗衣服的时候，就听大家在议论，说后天三月三是上巳节，据说隔壁塘姑镇的上岭村要做庙戏，上岭村的杨员外以前是个什么官，去年告老还乡了，今年便出钱给给村子里的塘姑庙做庙戏。
许多人都跃跃欲试，想去看戏，难得有戏班子来，连唱三天，妇人夫郎们最近不必下田下地，抽一个下午看戏也不是不行，众人就在商议哪一天一起去。
“青桃，婶子，你们去不去？”荷花问一边的夏青桃和芸娘，“我和银笙后天没事，想一起去。”
“青桃你去，你们年轻人一块儿去，我就不去了。”芸娘笑着说。
夏青桃还是小时候在镇上看过一次，平常即使有戏班子来，在别的村，他阿娘不去，他一个哥儿也不好抛头露面去看，所以现在听说有戏看，自然是想去的。
便道：“那我和阿嫂们一起去了。”
荷花听了也很高兴：“青桃到时候我来叫你，我和银笙带上自家炒的西瓜子，到时候我们一边看一边吃！”
“真的啊，太好了！”夏青桃很是期待，“那到时候别忘记来叫我啊！”
“哎！”
晚上夏青桃把自己想去看戏的事说了，陆随照样依他，甚至说：
“数十文钱带上，一般戏台子边上都有人卖饮子和零嘴。”
夏青桃看着他，忍不住笑：“你把我当小孩子呢？阿宝那样五岁的孩子才要看戏买零嘴呢！”
陆随要去洗澡，当着他的面就将汗衫脱了，露出白皙又精壮的身体，居高临下看着他：
“没当小爹就不是大人，不对吗？”
两人虽做了夫妻，但这么直接看他的身体还是头一次，夏青桃望着他胸背胳膊都是腱子肉，一下就红了脸：
“你怎么……在这就脱衣裳。”
陆随表情很平淡，甚至还有一丝笑意：
“在自己房里怎么了。”
“哎呀你出去，出去出去。”夏青桃转过身，很是不好意思。
“好好好，我们青桃，还是小孩子呢。”陆随说着，出去洗澡了。
夏青桃心怦怦跳，脸也红得不行——陆随这人，平常沉默寡言话少得跟块木头一样，可是晚上单独相处，话却这么多，还这么会逗人，真叫人难为情。
……
三月三这天，一吃完午饭，银笙就来叫夏青桃走了。
这时候他们家也吃完饭了，芸娘便催他：
“你快去吧青桃，碗筷我会收拾的。”
“哎，那阿娘我去啦！”夏青桃雀跃不已，回房数了十文钱出门了。自然，他不是真想买零嘴吃，是放在身上以防万一的。
“去吧。”
夏青桃和荷花银笙一起出了门，自然，荷花的儿子阿宝也是跟着的，在村口还碰上了妙生和另外两个妇人夫郎和她们的孩子，一行人便一起去。
怕去晚了没位置，几人已经是提前去的了，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发现已经有不少人搬了凳子在台下坐着了，同行的一个妇人在这有个亲戚，他们便幸运的借到了竹椅和小木凳。
听说今天因为是第一天，做的是大戏《白兔记》，众人都没看过，很是期待。
锣鼓响起，预示着戏也快开始了，戏台子底下的人越来越多了，来晚了的人甚至背了高脚凳来，还有围在边上站着看的。
夏青桃见边上果然有卖饮子和零嘴的，零嘴是西瓜子和蜜饯糕点，饮子则是竹叶饮和紫苏饮，不过荷花带了一包西瓜子来，他自己带了一罐水，也不需要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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