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矿洞内，巍峨嶙峋的黑色晶石山占据了整座洞窟。
它通体漆黑，连光线都无法勘破。它高耸至极，抬头望不见顶。千奇百怪的晶簇从巨山母体的肚脐中生长，肆意生长，漫山都是锋利的触角。
它犹如漆黑的君王，居高临下地在统治的大地上投下无边阴影，万民在它脚边匍匐。
莱德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情景，不禁喃喃：“这……是什么？”
伊恩同样万分吃惊：“……不清楚。”
这样庞大而疯狂的造物早已超乎了他们的想象，这绝非是自然的伟力所能创造的东西，它是如此的怪异、充斥着不羁与怪诞，像是从天马行空的幻象中飞出的造物。
沈伽莱全身紧绷，仿佛回到刚来明日之镇的那一晚。那种强大危险的压迫感，此时更为深刻。
“这就是当年矿洞坍塌的原因？”
他的声音很轻，唯恐惊扰了谁的安眠。
伊恩摇头，轻声回应：“不，我从未听说过它的存在，而且当年确实发生了火灾。许多老人说起那天，都说听到了一声巨响，接着燃起了熊熊大火，远隔十几公里都能看到。”
“不过，这也是我从旁人听来的。”
“那它就是在之后百年里出现的。”莱德顺着他的话推断。
巨响、火灾、坍塌、莫名出现的晶山。
沈伽莱心念一动：“七日节和神子的传说是矿难发生后才出现的。”
伊恩和莱德同时想到了潜在的关联：“你说，它和神子有关？”
沈伽莱点头：“恐怕是。”
他们没注意到的是，四周的晶簇正以惊人的速度无声生长，再过几秒，晶石的棱角就能将他们贯穿。
莱德无意间瞥到了对面闪过一点微光，危机顿生，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拉过沈伽莱：“小心！”
两道晶柱一左一右凭空出现，险些就要将他扎个对穿。
“不好！快跑！”
伊恩也发现了周围的异常，不顾危险拉着沈伽莱就跑。
沈伽莱反手扯住莱德，以免在混乱中跑散。
陌生的气息似乎惊扰了女王的子女，它们用冰冷的晶柱织成陷阱，想要将这群入侵者一网打尽，用鲜血安抚它们的母亲。
千千万万的晶柱从各种出其不意的角度袭来，让人防不胜防。
混乱抖动的光线中，沈伽莱看到斜前方一根晶柱就要刺下，他手腕用力拽住了伊恩：“当心！”
而就在这一眨眼，无数晶柱横生，堵死了前方的道路。
“该死！”伊恩眼底掠过戾色，他当即调转脚步，“这边！”
三人踩着落石，穿梭在晶柱之间，无数次与危险擦身而过。
伊恩似乎对这里很熟，即使疯狂生长的晶石改变了地形，他依旧能找到正确的方向，以最短的速度绕开阻碍。
而坠在末尾的莱德，在黑暗的面纱下，撕去了伪装。在这危机重重的地方，他如履平地，轻而易举避开所有晶石，根本不把它们放在眼里。
他双眸紧紧盯着前方奔跑的身影，贪婪垂涎地凝视着那一截白皙的脖颈，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温度。
啊，多么温暖的体温。
无人能看到，他脸上露出餍足的喟叹，琥珀色的瞳孔深处尽是浓重的黑暗。
沈伽莱只觉得毛骨悚然，仿佛被大型猎食者给盯上，这感觉似曾相识。他不动声色地感受着指尖下的脉搏，眸光一暗，然后轻轻挪开了手指。
伊恩带着他们一路狂奔，狭长的光束不断晃动，将晶簇的影子扭曲成奇怪的模样，再添几分诡异。
最后在两道墙壁间找到一条不起眼的小路，伊恩侧身进入，二人紧随其后。
莱德脸上的表情堪称悠闲，但说出的话却满含焦急与慌乱：“这行不行啊？！这么窄，不会被晶石两面夹击吗？”
伊恩脚步不停，喘着粗气：“这算是应急通道，当地矿工为以防万一，会开凿一条小道。一方面便于空气流通，一方面也可用于危机关头逃生。”
“可惜，当初那场大火过于凶猛，阻断了这条生路。”
晶柱穷追不舍，沿着两壁不断生长，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莱德慢悠悠地回头看了一眼：“快！它们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伊恩和沈伽莱不顾擦伤，加快了脚步，远处有一点微光出现。
伊恩欣喜若狂：“马上就快到了！”
他们一路狂奔，终于在被扎穿时冲到了洞口。
可没想到，这处洞口居然不在地上，离地面至少五六米，脚下就是湍急的河流。
莱德一头撞上沈伽莱的后背，透过缝隙看了眼外面，明知故问：“你们停下干嘛？！”
“没路了。”
沈伽莱声音微哑。
伊恩露出不寻常的冷静：“我知道出去的路，但如果落水，以现在洞内的温度，我们可能面临失温，而且高空跳水十分冒险，要赌一把吗？”
沈伽莱毫不犹豫答应：“赌。”
莱德眼底闪过一抹兴味。下一秒，他动手狠狠推了他们一把，嘴里喊着：“再犹豫就来不及了！”
伊恩和沈伽莱猝不及防，被推出洞外。
许是跳多了的缘故，沈伽莱表现得格外镇定，他在空中调整姿势，瞧准落点，同时在心中评估落水后会受到哪种程度的冲击。
莱德紧跟其后，狂风吹乱他卷曲的发丝，在空中无声大笑。
最底下的伊恩转头看到了无数晶石从上方滑落，他眼底的狠戾之色更重，大喊“小心”，翻身用力抓住沈伽莱，将他护在怀里。
沈伽莱的鼻尖重重撞上伊恩的胸膛，最后看到的就是晶石溅起的大片水花，跟着一头栽进了冰冷的河中。
“醒醒，醒醒。”
迷迷糊糊间，他感到有人在不停按压他的胸口。他勉强睁眼，看到一枚精致的银色吊坠在眼前翻转、晃荡，其中一面好似刻着某种图案。他用力想看清，接着一口水呛了出来。
沈伽莱一下坐起，捂着胸口连咳几声。
咳完，他转头看向伊恩：“刚才谢谢，你没事吧？”
伊恩顺手收起银链，伸手向后捋了捋发丝，露出秀气的眉眼：“没事。”
“莱德呢？”沈伽莱四处观望。
伊恩指着不远处河滩躺着的人影：“喏。”他走过去，用脚尖踹了踹莱德大腿，“醒醒，该走了。再不醒，我就动手了。”
莱德悠悠转醒，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石：“别那么大火气，当时情况紧急。”他转头关切地看着沈伽莱，“兰斯，你没事吧。”
“没事。”沈伽莱指着前面的大型落石，“我们好像又回到了上游，船就在前面。”
来时，他们按照上次的路线走到了银矿湖，然后乘船渡湖来到这处废弃矿洞。谁想到，逃生通路竟然就在坍塌矿洞的上游。
莱德吹了声口哨：“我们真走运。”
湿漉漉的三人拧干身上的水，往木船走去。
他们将小船放入河中，各拿一柄船桨，划过落石所在河滩。
过了这段路，被阻断的水流加大，船速快了不少。
驶出一段后，伊恩提醒：“中间，变道。”
身后二人学着他的动作，船桨斜下一撑，船只顺着水流驶入中间最宽的那条分支。
“顺着这条水路，就能绕到矿洞的出口。”伊恩说，“但接下来的路不好走，你们做好准备。”
还没问清是什么意思，就听伊恩大声叮嘱：“收起船桨！抓牢！”
沈伽莱和莱德急急照做，才收起船桨，耳边骤然轰隆作响，无数分支在此汇集。
船尾猛地震颤，如同被巨人之锤大力击飞，小船顺着冲击，脱离了水面，乘着风往前飞出一段距离，然后重重落入下游，溅起大片水花。
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湍急的水流裹挟着木船，跌跌撞撞奔涌前行。
越过一道急弯，三人死死抓着船身，生怕手一松就被甩出去。
莱德再次被淋成落汤鸡，他顶着满脸水汽，在轰响中扯着嗓子问：“还有多久？”
最前面的伊恩：“昂？”
沈伽莱离开险境，也有心情替他传话：“他问，多久能到？”
伊恩也扯着嗓子回：“十多分钟！”
莱德：“哈？”
沈伽莱：“很快。”
莱德：“这一晚，又是渡湖，又是跳水，现在还要漂流。这可比我在家过得精彩。”
伊恩：“啊？他说什么？”
沈伽莱想了想：“他说，他想回家。”
一前一后的两人沉默了一瞬，旋即哈哈大笑，逃命的紧迫感就这样渐渐消散。
经过最湍急的路段，水流逐渐平缓。
三人把船拖上岸。
伊恩指着左边的通道：“从这儿走，就能出去。”
大约十五分钟后，他们走出了矿洞。
三人下意识回望身后。
长夜，矿山沉重的阴影笼罩着大地，像创世的巨人躺在层层黑暗之上，俯瞰万物。
而他们又如此渺小。
三人收回视线，对视一眼，发现彼此狼狈不堪，全身湿漉漉，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朝着观光车走去。
*
教堂内烛火摇曳，雕花墙壁上映照出巨大的阴影。
神父坐在光与影的交界，神情冷漠地聆听汇报。听到关键词，他猛地抬眼：“什么？！他们居然去了矿山。”
他霍然起身，阴翳自眼中浮现。他想起在静室里看到的景象，英俊儒雅的面孔扭曲了一瞬，随即平复：“要加快仪式。”
黑色的长袍掀起凌厉的弧度。
年轻的女人神经质地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嘴里轻声念叨着“墨菲斯特”，时不时焦虑地看向床上熟睡的女儿。
丈夫推开门，客厅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疑惑地看着妻子：“亲爱的，你怎么还不睡？”
女人看着丈夫帅气的面孔，嘴唇颤抖了两下，最后用力抿了抿嘴，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扬起平日的笑：“马上就来。”
老人独坐在客厅的角落，只有一盏灯幽幽亮着，他被光晕笼罩着，却仿佛坐在无边迷雾之中。老人花白的头发随意散落，过去的人生和白天年轻人的面孔不断交织，让他无比惆怅，内心却又不住摇摆。
他拿起桌上的烈酒，猛灌一口。
端着牛奶的孙女站在门口，安静沉默地注视着老人，不知在想什么，眸色沉沉，最后悄然离去。
这一夜，无人入睡。
我的错！手太慢，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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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明日影院（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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