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笙然打了个手势，示意随从在府外等候。
但却唤了采薇随侍。
“她是本宫的侍女，跟了本宫许些年，最是懂礼数，不会惊扰到老夫人的。”
李笙然这般反应却是在程瑞的意料之外。
他这般过分要求，换做以前，李笙然早该炸了，如今却一再退让，难道当真如传言般转性了？
没有意料之中的大吵大闹，程瑞准备好的招式鲠在喉间，只好勉强地笑了笑道：“请。”
李笙然同程瑞到正堂。
程瑞吩咐下人去取账本，李笙然则落座喝茶。
可以看出，程瑞事先撤走了一些摆件。前厅的几个桌子上，都空荡的过分，其上还有圆圆的，像是花瓶一样的印记。
真拿她当傻子吗？
好敷衍。
李笙然放下茶盏，烦躁地轻敲着桌子。
此时，下人将账本呈上，程瑞双手捧着到李笙然面前，示意李笙然过目。
李笙然边翻阅，程瑞边在一旁解释。
“殿下，这是下官名下几个铺子的收益和府内大小事务支出。”
“今年收入不好，程府将名下铺子的七成收入都捐出去，您看如何？”
李笙然慢悠悠地翻阅，没有接他的话。
说得好听，但不过是为了应付她做的假账本罢了。
李笙然将账本往桌上一扔道：“为何有些账目对不上？”
程瑞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道：“可能是内人在管理时没有留心，让殿下见笑了。”
看似紧张，实则是早就准备好的措辞。
李笙然在他做的假账本上圈出几个明显的漏洞。
“这几处，你自己补上。”
“还有，我要你捐九成。”
程瑞想过李笙然不会轻易放过，但实在没想过她竟然这般狮子大开口。
“这……”
“很为难吗？”嘴上这般说，李笙然竟把怀中事先写好的字据扯出，按在桌子上。
未等程瑞说话，一旁的采薇便已行至前方，按着程瑞的手向字据按去。
气氛转变就发生在一瞬间。
前厅里一直蓄势待发的府兵一下子上前扯住采薇肩膀。
几人将采薇包围，缠斗起来。
程瑞忙不迭地躲在一个府兵身后，声音大了几分道：“我敬您是长公主，但您也不可如何欺辱下官。”
“此事便是告到圣上面前，下官也是有理的。”
李笙然仍坐在座位上，没有挪动分毫。
“谁能作证？”
“这屋内除了你的人，便是本宫的人。你的府兵可为你作证你受本宫欺辱，本宫的人也自可以为本宫作证。”
此刻采薇已经寡不敌众，被府兵制止住。府兵的手即将反制住采薇的胳膊，却被李笙然一个冷冷的眼神定在原处。
“程大人这般阵仗，难不成还想教训本宫？”
“你可要想好了，若本宫今日有半分差池，太后那边你该如何交代？”李笙然懒散地向后倚靠，那仗势似乎在说。
你能奈我何？
程瑞气得发抖。
“荒谬，荒谬！”这哪里是什么长公主，分明是悍匪。
李笙然心中一口郁气好像抒发了一些。
本想采取柔和的方式的，但谁叫这程瑞倒霉，不识趣的撞上她心情不好的日子。
果然，她恶名在外，也并非是没有好处的。
—
最后，李笙然将字据收好，在程瑞的恭送下，迈出了程府大门。
程瑞的笑容比方才看起来勉强许多，整个人似乎极其疲惫。
终于把这煞星送走了。
程瑞回到前厅，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还好他早有准备，知道李笙然绝非善茬，将大部分资产都转移到郊外的庄子上了。
此事他做的很隐蔽。
至于给李笙然的那部分，只算是众多资产的一部分。
今日发生的一切，虽与他意料的有所出入，但好在保全了庄子上的资产。
正在他一颗心刚放回肚子里时。
下人匆匆来报，衣衫凌乱，颤颤巍巍地道：“老爷，不好了。”
“城外的庄子，遭悍匪抢劫，资产都没了。”
程瑞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强盗！真是强盗！”程瑞几乎立刻就猜出是谁做的。
方才李笙然在他这里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调虎离山。
自己大费周章的折腾一通，不仅庄子的资产没保住，府中的资产还被套走九成。
程瑞又是一阵眩晕。
下人急忙上前搀扶，“老爷，老爷！”
程府是一通兵荒马乱。
—
果然，悲伤只会转移不会消失。
从程府出来后，李笙然顿感心旷神怡。
和沈祁夜的争执带来的郁结已经消散个七七八八了。
程瑞只知道将她带来的府兵拦在门外，却忘记李笙然手下还有南风馆的伙计。
李笙然明面上带着公主府全部府兵前往程府，实际上，暗中派遣白晓生带人去郊外劫走程瑞资产。
程瑞虽然带走了庄子大部分人手到程府和李笙然对峙，但留在庄子的人。也都是程府精锐。
南风馆的手下方接受训练不久，此事能否成功李笙然心里本是没有底的。
这才去寻沈祁夜帮助。
不过好在，一切顺利进行。
—
难民营地。
沈祁夜皱眉询问：“如何？”
“办妥了。”陆池道。
殿下和主上吵了一架后，陆池以为这次主上真的不会出手了。
但没想到，他独自站在帐内思索片刻，竟是唤他去暗市雇佣了些死士，偷偷跟随长公主的人去庄子帮忙。
这样既不算违背皇命，也可以帮助殿下。
只不过陆池不理解沈祁夜。
在他看来，主上太过别扭。
既然没有袖手旁观的意思，为何当时不同殿下说。
平白添了误会。
他刚想开口劝慰，却被沈祁夜打断。
“殿下现在何处？”
陆池道：“殿下那边是陆广跟进的，眼下陆广还没回来。”
“不过主上不必担忧，以殿下的本事，程瑞奈何不了她。”
正在陆池说话之际，另一个同陆池长相相似，个子比陆池矮了一些的男子冲了进来。
陆池皱眉：“阿广，和你说过多少次，在主上面前不可这般莽撞。”
陆广只是摆摆手，没理会陆池，喘了口气道：“殿下那边……跟丢了。”
“殿下从程瑞府中出来后，属下被她身边的侍女发现了，便被甩开了。”
“但属下记得主上的吩咐，一定要殿下安全到长公主府。”
“于是属下就前往长公主府打探，但等了许久也不见殿下回去。”
“南风馆，‘探探’铺子，还有殿下经常出入的场所属下都去找过了，没见着人。”
“属下知道，殿下身边能人众多，不会有什么危险。只不过如今多事之秋，属下不敢怠慢，便紧忙回来禀报了。”
陆池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沈祁夜，只见他面容平静，似乎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唯有绷紧地下颌彰显着现在的心情。
陆池跟着沈祁夜许久了，从他还是一个小卒的时候便认识他了。
一开始因为他是官家子弟，营中之人虽表面尊敬，实则暗地里都瞧不起他，觉得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很快便会受不了边关苦寒。
但没想到沈祁夜却让他们自愧不如，他不怕环境艰苦，每日天还未亮便起床训练。
战场上也是个不要命的主，可以说这将军的位置就是他自己打拼来的。
营中之人无一不服，也无一人见过他因何事皱眉，大家都传言他是石头做的。
战功赢得多了便不免有各色美人送入他榻上，见他无动于衷，送男人到他榻上也有过几次。
营中条件艰苦，将士们总想着苦中作乐，譬如在战事不吃紧的时候去吃酒，或者去青楼寻欢作乐。
但沈祁夜硬是活成了深山老林的和尚。
陆池也一度认为没有什么可以动摇沈祁夜的心了，直到一次庆功宴上，沈祁夜喝多了酒，陆池才在他的梦语中窥得他的心思。
那时沈祁夜还是一个小小的千户，陆池心中讶然，没想到他肖想的竟是京中的明珠，那位长公主殿下。
即使是沈家还没有落魄，那高傲的殿下也不一定会分给他片刻眼神。
陆池也相信了那遥远京中传来的荒谬的谣言，传说长公主同沈祁夜退婚的那个雨夜，营中如石头般冷硬的沈千户红了眼眶。
一个高大身影从他面前经过，将他从回忆扯出。
如今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身边，且主动与他靠近，偏生主上又要不长嘴，硬生生将人推远。
也许只有吃吃苦头，主上才能懂得珍惜当下。
陆池看着沈祁夜的背影，拦下了想要跟上的陆广，道：“主上既然没有吩咐我们跟上，便让他自己解决吧。”
—
李笙然确实遇到了些状况，从程瑞府中出去后，李笙然便回到城东流民营地。
本也是想巡查一下看看流民状况，却发现往常在此处帮忙的鹤云浅没有来。
自从李笙然来到此处施粥后，鹤云浅从未缺席，可谓风雨无阻。
若非遇到什么困难，她不会不来的。
认识这些日子，李笙然不再只因标签一事在意，而是打心底怜惜喜欢这个女子。
好在李笙然同鹤观声上了这么些天课，知晓他们兄妹二人的住处，于是便唤了车夫匆匆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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