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檐声抱着那个早已不再滚烫的保温壶,指尖冰凉。江临的目光像实质的锁链,牢牢锁着他,让他无处遁形。他知道,今晚自己所有反常的举动,都在这双眼睛的审视下无所遁形。挣扎和羞耻感在胸腔里翻腾,但最终,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一种不想再被如此审视的冲动占了上风。
他低下头,避开了江临那过于锐利的视线,盯着保温壶光滑的金属外壳,仿佛那上面有他需要的答案。声音干涩,带着点被逼到角落的沙哑,他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静、客观,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语速加快,试图用理性分析来掩盖内心的惊涛骇浪“回家吃饭,大嫂也提起来……说她闺蜜的妹妹,沈医生……在心外科……也很优秀……” 他顿了顿,感觉喉咙发紧,“她们……她们好像都觉得……觉得你该……”
“然后…在餐室外面等的时候,”他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在喉咙里滚过砂砾,“听到两个医生在走廊说话……说……刘主任要把女儿介绍给你……刚规培完……有共同语言……” 他复述着那些刺耳的关键词,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紧缩了一下。
但考虑到自己男同的身份,他又害怕江临会想很多,急忙解释“…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脆弱,“我们……我们一直是这样……习惯了。突然听到这些……可能……可能只是有点……不习惯吧。” 他艰难地寻找着词汇,最终选了一个看似最安全、最能被理解的词,“……有点不安。怕……怕以后会不一样了。所以……刚才有点失控,对不起。”
就在顾檐声以为这份沉默的审视会无限延长,几乎要被那无形的压力压垮时,江临动了。
他向前迈了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间侵入台灯光晕的边缘,将顾檐声完全笼罩在自己的气息之下。那股混合着消毒水和独属于他的冷冽压迫感,让顾檐声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江临没有去碰那个碍眼的保温壶,而是直接伸出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猛地攫住了顾檐声的下巴!
力道比在餐室里更重,带着一种被激怒的狠厉,强迫他抬起头,再次迎上那双深不见底、此刻翻涌着风暴的眼睛。
顾檐声被迫仰起脸,撞进江临眼中那片冰冷的、翻涌着怒意的墨色深渊。那里面没有丝毫对他“不安”的安抚,只有一种被彻底冒犯的、如同领地受到侵犯的猛兽般的危险气息。
江临俯视着他,薄唇紧抿,下颚线绷得如同刀削。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冰碴碰撞的质感,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顾檐声的心上,斩钉截铁,不留任何余地:
“顾檐声,你给我听清楚。”他捏着下巴的手指用力,让顾檐声无法错开视线。
“我,江临,”
“不会组建家庭。”
“不会和别人谈恋爱。”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冰的重锤,砸碎了顾檐声所有小心翼翼构建的“习惯”和“不安”的借口,也砸碎了他心底关于“沈医生”和“刘主任女儿”所有恐慌的想象。
这宣言式的否定,冰冷、强硬、毫无转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绝对掌控的力量,不是安抚,不是解释,是宣告!是划清界限!是斩断所有外界妄想的利刃!
江临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锁住顾檐声瞬间变得茫然失措的眼睛,仿佛要将这不容置疑的意志刻进他的灵魂深处。那眼神在说:你的那些“不安”,那些关于“改变”的恐慌,根本就是庸人自扰。因为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选项,一个结果——他江临的世界里,从未给“别人”留过位置。
顾檐声彻底呆住了。下巴被捏得生疼,但他完全感觉不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江临那冰冷而决绝的话语在反复震荡回响。
不会组建家庭……不会和别人谈恋爱……这……这是什么意思?
巨大的冲击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失重般的茫然席卷了他。
江临看着他呆滞茫然的样子,眼底翻涌的风暴似乎平息了一瞬,但那绝对掌控的锐利光芒却丝毫未减。他猛地松开了钳制顾檐声下巴的手,动作带着点狠厉的余韵。
然后,他一把夺过顾檐声怀里那个碍事又可怜的保温壶,随手“咚”地一声重重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在顾檐声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江临那只带着薄茧和微凉温度的大手,已经强势地、不容拒绝地扣住了他的后颈!
力道很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压抑的焦躁。
“现在,”江临的声音依旧低沉冰冷,却带着一种命令式的终结意味,他扣着顾檐声的后颈,迫使他靠近自己,两人的呼吸几乎交缠,“把汤拿出来,饿了。”
那语气,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宣言只是陈述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而此刻,解决顾檐声带来的、属于“家”的汤,才是他唯一需要在意的事情。
顾檐声被那扣在后颈的力道掌控着,身体僵硬,大脑一片混沌。
江临那冰冷的宣言还在耳边轰鸣,后颈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又如此真实而霸道。他像个提线木偶,茫然地、顺从地伸出手,去打开那个被他抱了一路、也护了一路的保温壶盖子。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鸡汤的温热香气,终于在这间冰冷的、充满了绝对掌控气息的办公室里,弥散开来。
“江临……你别生气……”
顾檐声伸出食指小心翼翼戳了戳那只带着浓厚消毒水的手臂,江临冷哼了一声,然后说“看看手机里我给你发的几个旅游地,选一个作为我们暑假的旅游地。”
“啊……好!”
一年中,最期待的就是年中的旅游,他们大学后就一直保持的活动,他们也走了不少地方了……
“可以去海边吗?”
今年很想去海边……
“可以,那我们就不用去远的了。”
鸡汤喝完,江临就去洗了个澡换回自己的衣服准备带他一起回去,这时,刘主任也刚刚回科室,他们迎面碰上了。
“小顾啊,你来了?”
“刘主任好。”
顾檐声连忙礼貌地点头回应,脸上挂起惯常的温和笑容。但心里那根关于“刘主任女儿”的刺,还是让他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江临的反应则截然不同。他甚至连一个敷衍的笑容都欠奉,只是极其冷淡地、几乎是从鼻腔里哼出一个短促的“嗯”字,算是回应了刘主任的第一句话。
眼神更是直接越过刘主任,落在缓缓打开的电梯门上,那冷峻的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熟人最好也别凑近”的冰冷气息。
刘主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也感受到了江临那毫不掩饰的冷待和拒人千里的气场。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寒暄两句,比如“听说你手术很成功”或者“年轻人也要注意身体”之类的。
但江临根本没给他机会。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江临看都没再看刘主任一眼,一手拎着保温壶,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直接扣住了顾檐声的手腕,拉着他大步走进了电梯。动作流畅又强势,仿佛刘主任只是空气。
“刘主任慢走。”顾檐声被拽着踉跄了一下,仓促间只来得及回头飞快地说了一句,电梯门就在刘主任略显尴尬和错愕的表情前迅速合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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