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们,真的要入梦吗?”虽然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入梦似乎确实是他们获取信息的有效迅速的途径,可是归玉并不想随意窥探这个满身伤痕的少年人的内心,在风吹到花柳病那一页的时候,在他看到花柳病那页反映着记录者慌乱的字迹的时候,他似乎感受到了恨朝打心里的恐惧的情感。
方才那个满眼倦怠的少年,也曾经害怕惶恐过,现在也说不定……
“这似乎是下下策,但是只要取得他的信任,那么这能救下很多无辜的人。”隗怀月露出认真的神色,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归玉。但他还是感到了羞愧,他们太过于固守成规,所以现在才要死板地通过一个普通人的梦好令整件事情取得进展。
“归道友,如果是褚玖的话,你觉得他会怎么做?”仲闲风突然出声询问。
“褚玖会怎么做?”归玉嘟囔着重复了一边,“这和褚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在这里。
“是没有关系,但是如果你能预料褚玖的做法,想必可能会妥当一些,我是说,各宗各派对于他的评价可不是空穴来风的。”
“要是照你这么说,他怕是早就杀到那所谓妓女神的恶鬼老巢了。”虽说香风阁因为六十四诡爻而导致邪佞杂碎的气息消散无踪,但是褚玖偏偏就有那般能耐……娘的,他知道褚玖会怎么做,也知道仲闲风为何这么问了。
褚玖在旁人眼中是出了名的笑面疯子,他可能会不顾普通人的死活直接破了现今状态下三人不敢碰的六十四诡爻,然后在一切毁灭前救下所有人;若是归玉在他身边的话,褚玖会含蓄许多……不过以褚家的家世应当不至于到那种场面吧。
“就这么办吧。”归玉妥协了,只是心中仍旧不停地道着歉。
“现下时辰正好,入眠的好时机。”隗怀月从容地从怀中掏出三张——空白的黄纸。
“嘿嘿,出门出得急,出门出得急。”看出身旁两人对于自己的操作面容上流露出的微妙的不信任,隗怀月莫名觉得有些心虚,于是也下意识地小声替自己辩解了一下,但他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乍然挺直腰板,“可咱们修道之人,平日里降妖除魔的,必然要多备一些黄纸以备不时之需。你们想想啊,这画符还需带朱墨……没人规定画符必须要用到这些,点灵咒文只需这般!”
话说到一半,隗怀月才想起来这次出门他就带了黄纸……倒也不能怪他记性不好,被卖到这里前那些人可是会搜身的,能保住这些符纸带进来,他已经很了不起了。所以原本变弱的语气又重新正常起来。
符咒分为先天与后天,先天符咒一般指的是自然中的山川草木,它们所蕴含的天然克制鬼怪的形制,而后天符咒则大多需要宗派师门传授给弟子,因此不同宗门对于道符的绘制并不相通且大有差异。所以当隗怀月抬指凝神绘符时归玉和仲闲风都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呼,符成。该怎么说呢,这地方肯定是有点什么,一点天地灵气都没有,用的还是我自己的道法加持。”隗怀月伸了伸臂膀,紧接着将其中一张入梦符分给了归玉,“这是给你的归道友。”
“谢谢隗道友。”归玉双手接过对方递来的符箓。
“我的呢?不给我吗?”仲闲风将右手肘撑在大腿上,一脸适意地笑看着隗怀月。
“你自己难道没长手不会画吗?”隗怀月还记着仇,虽然大体记不清什么事儿了,反正就是今天晚上!他浆糊的脑袋告诉自己仲闲风必然是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会倒是会,只是隗道友做什么要画两张符呢?”话从口中出,手指也不消停。仲闲风的手已经有意无意地摩挲着隗怀月露出的手腕,然后一点点地,一点点地,就在这只手快要移动到符箓旁时,仲闲风的手被再一次打掉了。
“嘶……”似乎是有些吃痛,仲闲风握着自己的手微微眯起眼,“这么狠心?”
“谁让你那么恶心。”隗怀月终于是带了些破防的情绪,呼吸的气息也粗重了些,看向仲闲风的眼神充满了嫌弃。
“咳。”归玉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不知怎的,他觉得自己像是着房间中的一个多余人,为了避免尴尬的氛围继续蔓延,干脆就轻咳出声阻止身旁这场不知何时收场的闹剧。
归玉的这轻轻一咳效果显著,隗怀月将另外一张符拍到了仲闲风的怀中,狠狠的一拍,非常用力。
“唔,下手轻点啊。”吃痛的仲闲风抬手压住胸口,右手撑在草床上,只是他看向隗怀月的视线仍旧笑嘻嘻的,隗怀月攥紧了拳头转过头,那种面对比自己还无赖的无力感,让他深感挫败。
好在归玉作为在场的第三人,氛围之外的清醒者率先焚符,而后直勾勾倒在草床上了。
眼瞧着归玉已经先行一步,隗怀月便也毫不犹豫地焚符追进了恨朝的梦中。
“不是,这是怎么回事?”隗怀月追着归玉的身影,然后二人双双被一面透明的壁障堵住了去路。
“跑的那么快,怎么也不等等我?”仲闲风的声音从从两人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那里传来。
“嗯……原来如此。”对着壁障敲了敲又摸了摸,仲闲风了然地点点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倒是说啊。”隗怀月忍不住,对着仲闲风的小腿就是一脚,对方的衣摆上立刻出现了灰色的脚印。
“很明啊,他还没睡呢。”仲闲风很无辜地摊开手,顺带弯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哦,哦哦!我知道,我知道他还没睡呢!”隗怀月勾住了对方的肩膀开始找补,“你知道的,咱们修道之人要学的东西那是宛如万里长江绵绵不绝,刚才只是为了看你忘没忘记。”
“你我二人都没忘记真是太好了。”仲闲风认同地点点头,此刻的他倒是不知原因地十分配合隗怀月的明显找补。
归玉抬手在壁障上摸了摸,确实如仲闲风所说,梦的主人还没有睡,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恨朝睡觉不做梦,他没有梦。
只是归玉的第二种猜测似乎是落空了,三人倒也没等多久,壁障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好黑。”太黑了,这是梦境入口给归玉最直白的感受。
“看样子是是要多加小心了。”身侧的仲闲风双手搭在隗怀月的肩头,将人移到了自己的身后。
“喂喂喂,这是做什么?”隗怀月对于仲闲风的所作所为表达抗议和不满。
“嘘,小心。”一盏小兔子造型的纸糊灯出现在归玉的手中,这是褚玖做了送给自己的,两人偶尔会去人间集市逛一逛,花灯节的时候……归玉晃了晃脑袋停止回忆,眼下要事要紧。
灯不是普通的灯,所以光亮足以照亮三个人前进的道路。只是这黑暗的梦与方才站在‘门’外不相同,走进来才发现,这里压抑,窒息,而且黏腻,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也太黑了,感觉根本走不到头。”隗怀月有些紧张,他干脆抓紧了仲闲风的衣袖,以摆脱那种说不清的不适感。
“前面能看到光亮了。”归玉提灯提醒,脚下的步伐也随之加快了些。
“贱种,哎哟,祖宗诶,你已经不是白羽赫赫有名的……了,连官妓都不如到了这里,那里还需要什么自尊心呢,那东西又不能当劳什子饭吃。”
即将踏出黑暗的时候,三个人便看到了眼前的光景,单薄的仿若没有衣服的薄衫被强硬地套在恨朝的身子上。
白日见到的鸨母正一脸煞费苦心地劝解着什么。她的对面,是瘫坐在地上,用尽办法遮掩被强加的欲遮还羞的恨朝,少年垂着头,让人看不到面上的神情。
“啊……”隗怀月用力抓紧仲闲风的衣角,最后干脆转过头去,不看了,虽然是梦中,恨朝看不到他们,但是应当没人想要被他人看到自己的不堪。
“这里消散了,看样子场景要转换了。”
归玉提着灯朝前走,没走几步,便看到了新的场景。是熟悉的布局,应当是三人此刻所处的香风阁关新人的地方,只是恨朝这一身已然不是新人,这不是新人所处的房间。
“光看着有几分姿色了,客人稀罕你,你倒是蹬鼻子上脸?”打手一边唾骂着,一边分付左右好些个才压制住一直反抗的恨朝。
“大哥,这小兔崽子忒力气大了些。”压着恨朝手脚的打手用力按压,还不忘给自己邀功。
“他以前可是……管那么多做什么?把他裤子扒了!鸨母可是吩咐过了……”
眼见着恨朝反抗的厉害,带头的人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蹲下身子和长条凳上的恨朝对上视线,少年眼神凶狠,带着不服输的狠劲儿。
“哎哟,你倒是也想想那些苟活下来的家人呢?嗯?朝郎君。”说完,拍了拍恨朝的肩膀,恨朝不再反抗了,他面对着灰尘的土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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