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扯着头发拖拽来到大堂之前，下人们行色匆匆地弓着腰，有些小声议论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些，当是府主人因为一些事情受到了皇帝的责难，本想着找自己撒气，没成想发现了偏院的狗洞，因此便是顺理成章地无需多找理由，归玉成了受气包，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
“停了吧。”府主人挥挥手，小归玉身旁的仆人便收好了手里带着零星小铁刺的短鞭。
归玉不懂，为什么人能笑得这么温和，却能说出这么可怖的话来。
“大人，您吩咐的贺礼已准备妥当。”就在归玉疼的连呼吸都放轻减缓的时候，门外快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同时穿了过来，归玉被提到了一遍。此刻幼小的他已经几近晕厥，鲜血的温热与黏腻渐渐消失，剩下的唯有灼热的疼痛。
高座上的人看着下人双手捧着，打开的精致木奁，里面盛满了昂贵的玩具什物，一看便知道都是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呵，”高座上的人站起身，踱步来到下人面前，毫不客气地将盒子全都掀翻，接着顺手拿过方才施刑人手中的短鞭，面上带着阴柔的笑，一下下狠厉地抽打在下人的身上，脸上，哀嚎声瞬间此起彼伏。
“怎么？只准备孩子的东西，不准备大人的贺礼，你当我是去讨好他们孩子的？”他微微喘气，扔掉了手中的鞭子，那帮子下人硬是没敢求饶，因为太过于了解自己侍奉的到底是个什么性情的主子，为了活命，他们便也硬扛着不敢求饶。
“大人，大人，那褚家的公子和这孩子差不多大，若是将他送过去，说是当个下人，做个伴，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他微微侧身伫立，似乎对于这个提议感到很有兴趣，“你的意思是说，白羽国无人不知晓的朝歌褚家，缺一个陪同的玩意儿？”
“这，这……”下人虽是跪在地上，却也吓得颤抖个不停，确实，他方才急病乱投医，只想着拿归玉挡过今天的灾，没想到过了火。
“拖下去吧，”那人甩了袖子，重新坐回太师椅上，就在仆人按住了那人时，他又填了一句，“记得先给他点小羞辱，再结果了他。”
便只是这样一句话，整个堂内不消片刻便充满了一股尿骚味儿，有些下人实在是害怕，忍不住便立刻泄了气。谁都知道，那所谓的‘小羞辱’，到底是哪般意思。
“啧，没用的东西，怎么还比不过我一个阉人……”他呷了口茶，嘲弄着堂下服跪在地上动也不敢乱动的下人们。
归玉晕乎乎的，仅剩着最后一丝理智在强撑。不对，不对，他似乎忘记了什么。
等到再次睁眼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正穿着一身昂贵的缎锦制作的衣服，亦步亦趋跟随着那位大人身后，来带了褚家。
“褚大人，杂家也不过是个没读过书的阉人，只知道恭贺令郎，此次竟被修道高人选中作为弟子，实在是可贺，所以略备……”
归玉快速地忽略着这些客套话，仿若这里的一切都是由他控制一般，大人与褚家主以及其他宾客猛然说话迅速了很多。归玉也是，终于远远地看到了那个传闻中的褚家少爷褚玖。
对方此刻被下人好好地保护着，不允任何人接进。由于这消息是被有心人传出来，褚家主本也不想宴请宾客如何，却没想到这位皇帝面前的红人是个不要脸的。他知道，来时便听大人说了，这位褚家少爷被专门修仙的宗门收为了关门弟子。大人要自己和他打好关系，即便不能成为童伴，成为能说上几句话的朋友也是好的。
可是即便穿上了奢贵的衣服，自己本质也还是那个偏僻小院子中的穷酸孩子。且瞧远处褚玖，年纪，应当和自己一般大吧，大概六岁？却已是一个容貌姣好，年幼隽秀的美少年了。
大人怕自己吓到他人，虽说是给自己洗了脸，可也用面具半遮住了他的面庞，这有些奇怪，他曾借着坑洼中的雨水见过的，自己一点也不丑，虽然没有褚玖漂亮就是了。
褚玖竟是最先和自己搭话的。归玉有些局促地坐在竹椅上，这里的一切都过于奢华珍贵，让他不敢乱动，此刻房间中便只有褚玖和自己两个人，仅此而已。
“你莫要紧张，”天气有些炎热，下人给两人准备了冰凉的梅饮，归玉此刻正握着手中的石玉杯盏一言不发，褚玖的话并没有让他放松下来。
“你是被那个元宝太监强迫着来的。”幼年的褚玖文雅地做着手中的事，嘴里说的话倒是强力地刺激了归玉。
“别这么说，他很可怕。”归玉小口饮着梅饮，酸甜冰凉的口感让他忍不住舒适地松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后继续认真着一张小脸，“那么说他，还被元大人知道的人，下场都很凄惨。”
褚玖双手撑着小脸，笑盈盈地回道：“一个阉人而已，便是杀了他，皇帝也不会说什么的。”
“咳咳咳咳，”即便是小口小口地抿品着，归玉还是被褚玖这般吓人的言论给吓到了，怎么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说的话那么可怖，“怎么能行呢。”
“你不讨厌他？”褚玖歪着脑袋，一双眼中毫无孩童的天真，有的全是好奇的探究，“我闻得到你身上的血腥味。”
归玉不信，耸动着自己的小鼻子乱闻，他只闻到了满屋温馨甜润的香与蜜的好闻味道，没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屋里是什么呀，好香。”
“呵，是迦南香，”褚玖瞧了眼桌子上明晃晃摆放的迦南香，没戳破归玉转换话题的小心思，“你喜欢我吩咐下人准备一份。”
“我不要。”归玉摇头，抬眼偷瞄了对面坐的端正的褚玖，“你为什么会和我说话。”他应当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他是说，最窘迫的那一个，穿着一身抗不起来的华贵衣衫，宛若得了银钱的乞丐给自己配了一身服饰，可本质上，乞丐仍旧是乞丐。
褚玖起身，六岁的他身高并不足，虽然那莲花纹椅特意制作地矮了许多，他起身时还是带了微微跳跃的动作。坐到归玉身旁，他探着身子，归玉双手捏住膝盖上地衣布，褚玖身上传来一种完全不同于迦南香的缥缈清淡的香气，很好闻，自己甚至不知不觉间放松了许多。
“咕噜噜……”愈是关键时刻，这空腹还响了起来，归玉免不得发窘，头垂的越发低了。元大人来时并没有让他吃东西，想来是忘记了。
“嗤，”身旁的小小少年传来愉悦欢快的笑声。好在不是嘲笑，归玉只觉得双颊火热。脑袋昏昏涨涨的，里面充满了自己的羞耻还有身旁人方才稚嫩的笑声，“我家的饭食很好吃，你一定要多吃一点。”
“啊……啊？”归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蠢的模样让褚玖咬住唇肉顺带闭上了眼。
“我名褚玖，你呢？你叫什么？”褚玖无意点出归玉此刻的状态，于是开始做了自我介绍，“方才匆忙，便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
归玉听到对方问自己的名字，下意识颤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褚玖叫什么，也清楚褚玖是为了让自己放松下来，于是暗自较劲之后放低了声音开口回答：“我叫……丑奴……”。
“丑奴？”褚玖重复了一遍，歪着头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面具遮住半张脸的小人儿，归玉今天难得洗了个干净，虽说面具遮住半张脸，可是露出来的圆溜溜的眼睛，还有小孩子专有的粉嫩的嘴唇，褚玖突然伸手，覆在那半张面具上，“介意我拿下来吗？”
归玉本是被褚玖突然的触碰僵硬了身子，对于他的话也只是点了点头。
面具被拿下，褚玖突然很是欢快地笑了出来：“什么啊，你不是很好看吗？”
他不敢确定自己此刻是用什么样的神情与褚玖对视，这个生来便拥有了一切的，自己根本接触不到的人此刻正笑盈盈地瞧着自己，明明两人都是孩子，为什么，这么奇怪呢？
归玉没有时间多想，因为门扉被敲响，褚府的下人们端着勾人心的美食鱼贯而入，有序地置放在桌子上，归玉已经移不开眼了，瞳孔跟随着菜食而移动。这些摆盘精致，食材昂贵的美食，他从未见过，虽然从下人的口中听过描述，可也想象不出来，如今，那些人的碎语在此刻仿佛具象化，归玉忍不住吞咽口水。
“小少爷，奴婢们先退下了。”安置妥当后，府中的下人浅浅行了礼便又退了下去。归玉感受着身旁人灼灼炽热的目光，有些别扭地拿起了已不再凉爽的梅饮，可是他真的好饿，所以干脆用眼神偷偷看向褚玖，对方仍旧很有兴致地注视着自己。
“你不吃吗？”归玉咽下最后一口梅饮。梅饮酸甜，很是开胃，喝完之后他只觉着仿仿佛更饿了。
这里有阴谋！阴谋！
我很喜欢现在的三个收藏，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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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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