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燕昭洛脚步微顿,半是无语朝旁扔了块碎银:“回去自己找御医领创药。”
葵宣早被太子殿下明目张胆护犊的行为撸顺得恨不能地上打几圈滚,一把接住笑眯眯道:“好嘞~”
顺道朝殿下身后魂儿散了大半还沾了泥巴的鲜红腊肠丢了记眼刀。
远处街角遥遥见着一位黛青官袍的中年人一面擦汗一面小跑赶来,身后跟着几列劲装官兵。
荆子烬大气不敢喘,在终于敢上前的家仆搀扶下颤着腿想要溜走,却忽见一双黑靴拦在面前。
“殿下说荆公子可以走了吗?”
佑隐剑别腰间出鞘半截,寒眸冷厉。
荆子烬当即顿住,身边扶他的家仆已经又跪趴在地求饶,他咬着牙抬头。
一个侍卫,哪怕是太子的又如何?!他二十多年来伤人强抢不尽其数,可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只是方对上那骇人的视线,却是又怒不敢骂。
“你,你等我爹……”
佑隐面不改色:“荆公子意思是郎中令连太子殿下都不放眼里了?”
荆子烬一噎,顿时又把话咽了回去。
燕昭洛径直走到重伤昏迷的少年边沿,青袍同伴一时不知所措,呆愣地望着人走近,直到听着发问。
“你是他同伴?”
“我,我……我和他客栈,同住一个客栈……”
那子弟绕了几下舌才找回自己的调子,诚惶诚恐道:
“我们公子都进考场了,本是结伴出来买些日用品,却被横冲过来的马冲散,杨七更是直接被马蹄踹飞了出去……”
燕昭洛听着他的答话,眼里却观量着地上人的伤势,在周边如此混杂的情况下,昏死过去的人却是毫无动静,胸口起伏微弱。
晚了几步到的葵宣“欸”了一声,微微凑到太子殿下身边低声道:“殿下,这伤的人好似有几分眼熟。”
“茶馆里那捡书的侍读。”
燕昭洛早已认出,在葵宣瞪眼恍然大悟的模样里指尖微动。
他利落解下腰间常佩白玉,丢到还在嘴忙舌乱解释的子弟怀里:
“他伤势狠重,先就近速请医馆来抬,不可颠簸,稳住性命后带此玉去惠林药馆换御医看治。”
青袍同伴微张着口,嘴里举证还未落尽,发丝凌乱,接过润玉的手半天没醒过神来。
街道那头的官兵已经邻近,燕昭洛催了一句他才猛然醒悟,小心着放下昏死少年抢地谢恩,起身后撒了腿就往最近的医馆跑去。
县令气喘吁吁赶到燕昭洛面前,身后官兵已经顺势将现场围起,几位皂袍衙役也在佑隐指示下将后头的荆子烬一把扣压在地。
“太子殿下。”
四十多的县令额顶细密暴汗,喘着气挤笑道:“这等小事竟还劳烦殿下亲自关系,实在是我等疏忽……”
他躬身拱手,几近与地板平齐,却听身前的人声色淡淡复述了两字。
“小事?”
燕昭洛乌眸微眯俯视而下:“春闱期间重臣之子滥伤赴京考生侍读,这等丑闻传出去,大郦还要不要文举了?”
乌纱黑帽狠狠一颤。
县令面色一青险些“扑通”跪地,当即俯得更低:
“殿下息怒!此事实乃京都治安之失,臣万死难辞其咎!”
他举礼的手高高抬过头顶,声里难掩颤意:“臣自当从严查办,为受害的侍读子弟讨回公道,绝不让官家清誉蒙尘!”
抛开荆子烬这位刺头,洛华百姓安宁乐居有裴县极大一份功,燕昭洛本也无意针对,表完态见他知晓便颔首转身。
倒是葵宣在他身后又慢了半步,俯身笑眯朝知县补了一句:
“裴县大人,荆子烬不仅滥伤百姓,还口吐狂言妄议朝政,大人可要逐一查办,别漏了哪项。”
县令当即诚恳应是。
“葵宣。”
燕昭洛几步回到马车边,回身喊了一声,葵二公子当即站起身来:
“来了殿下!”
佑隐已经放好踏板,马车随着人进微晃,不刻便在官兵清出的道口缓缓驶离。
好半晌,面上爆满汗液的裴知衿才直起身来。
他擦了擦汗,扫过已被吓呆愣的荆子烬,眼中竟是几分释然,压着嗓子朝衙役吩咐:“将闹事者扣押回去。”
火急火燎赶到的医馆子弟抬着担架正搬地上不省人事的少年。副侍堪堪走到知县身旁,面色发苦:
“这般无法无天地伤人,不知此番能关这姓荆的几日。”
闻言,裴知衿一双炯目底忽然浮起笑意:“你当殿下方才什么意思?”
副侍不解:“什么?”
“那么大顶高帽,郎中令难道还敢亲自来保?又有太子殿下旨意,谁通了天能到衙门里随便要人。”
他鼻孔微张狠狠哼出一声:“此番没个三年五载皮肉之苦他定是出不来!”
身侧重伤少年已被担起,裴知衿忽然冲跟在医官身侧的青袍同行招了下手。
“你叫什么名字?”
“我……”青年赶过来,眼底虽还有几分彷徨,礼数却已回了头脑,行礼低声道:“回县令,草民名南汇。”
裴知衿打量过他一身尘土,又见他几分慌乱不似作态,便大掌拍上他肩:
“殿下既将玉佩予你去请医,你便要好生照料同泽,不可生出莫该有的心思,知道么?”
南汇握着掌心温润的白玉,听了这告诫却是感到几分真切,鼻头酸涩:“是,是!”
“草民不敢,殿下温厚仁心,这份恩情汇与杨生也定不会忘!”
夜色缓缓笼罩,还欲胡搅蛮缠的荆子烬被裴知衿亲自盯着扣押入牢。
另一边太子殿下的马车先在少府门口将二公子放下。
后直至夜灯逐一明起,才堪堪驶到绛色宫墙前,在守卫辨过身份之后层层越关。
***
申末酉初,钟鼓楼三声浑厚钟鸣象征入夜。车轮碾过青石板路,摩擦的声响在昏黄宫道间分外清晰。
老詹事远远就在东宫殿前作了准备,细看下,他身旁还站着位专传帝王口谕的黑锻内官。
二人在夜幕里各提着绢灯静候,燕昭洛下车免了礼,内官便上前一步,恭敬道:
“殿下舟车劳顿辛苦,只是圣上吩咐在暖阁等候,还要请您略更衣物后跟奴前往一趟。”
燕昭洛温声回应,随老詹事趋步绕过九曲回廊。
一路静默,直至踏入寝殿门扉掩上,詹事才叹了一声:“殿下忽然离京,就连老臣都绕过了,圣上昨夜可当真是被您气急了。”
金丝楠木架上早悬好一袭月白暗纹蟒袍,以银丝绣就流云纹,领口缀着九颗浑圆东珠。
燕昭洛配合着更替外袍,面露歉意。
“本宫会向父皇禀报清楚的。”
东宫用人求简,往常衣食住行詹事几乎都会过目一遍,此番出了如此纰漏,想也知道绥宁帝会有所责问。
老詹事笑笑为他收束腰封,又道:
“好在后半夜圣上脾气便消了大半,依老臣看,陛下是更担虑您既不告知,又只带一名侍卫就私自出行,若有危险照应不急才是大事。”
他手下利落,整好衣襟便开始为太子殿下理发束冠。
燕昭洛听着他的话却是眉目微挑,怎么忽然脾气就消了?
自己此番是做好了回来禁闭个把月的心思才擅自离去的,他那父皇一看便不是会既往不咎的脾性。
若真如此,怕是太阳得打西边腾起。
不过内官还侯在门口,詹事没多说,他便也没再问。
不是正式上朝,衣冠便没有那般繁琐要求,几下便更换好了,木簪被琼冠取代,铜镜之中青年眉目疏朗,垂发掩盖下的几分温润被利落轩昂取代,月白长袍之上金蟒暗绣攀至襟口,浑圆东珠都不及他几分神韵。
詹事挑拣着合适的挂配,“咦”了一声:“殿下常配月华玉放到哪去了?”
燕昭洛反应了下,从原来那件褪去的外袍间取出了块蓝灰翡玉:
“原先那块劳烦詹事过几日去惠林医馆取一趟,先佩这块吧。”
詹事似有所悟,便接过新玉伴着其他两三配饰一一缀挂他腰封之上,笑道:
“此玉往日未曾见过,倒是般配殿下月袍。”
***
檐角铜铃在夜风里叮当作响。
东宫距绥宁帝的议事暖阁本就不远,燕昭洛身高腿长,跟着趋步的内官经了两道长廊,不过半刻便是到了。
里头烛火通明,有稀疏谈论声透过门缝溢出。
内官示意他稍等,先反手敲了敲门传报,经了首肯才躬身为太子推开殿门。
内里绥宁帝高踞御案之后,侧畔数把乌椅上坐着丞相和礼吏两部尚书。
燕昭洛心底轻叹一声,裾袍掠过门槛。
他径直行到殿中,抬手行礼时衣间明珠轻撞。
“儿臣参见父皇。”
不大的暖阁之内落针可闻。
半晌,座上帝王沉声开口,却不是平礼:
“太子来迟了。”
燕昭洛目视墨黑地面,眸底映着腰封之上随他动作轻轻晃在空中的佩玉牌坠,心底又是轻叹一声。
他就说怎么会无故便消了火。
裾袍微微触地,燕昭洛顺势就要拜倒,却听上座之人一句话落后又说:
“过来。”
他眼眸微睁,愣了片刻才抬头看去。
绥宁帝朝他招了招手示意身侧高背乌椅,身旁几人也以丞相为首冲他行了简礼:
“见过太子殿下。”
“……?”
皇权恐怖如斯,今日父皇的太阳恐怕确实是打西边出来的。
:啊!皇权权权皇恩浩荡~~~赐我————(还没想好)
等一下!好像收到营养液了(天呐默不作声的野生读者,亲爱的诵酒宝宝你是天使吗简直天使来的![星星眼][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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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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