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是......我没有!”
秦渊蓦然睁开眼睛,从噩梦中惊坐起来。
大地猛烈地震颤着,帐篷在一阵阵剧烈地摇晃中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秦渊捂着心脏大口大口地喘息,汗水浸湿了身上的警服,眼底也流淌着冰凉的泪水。
她又梦到从前那些事了。
秦渊弓着身体,啜泣良久,仿佛刚从深渊之中逃离出来。直到心脏传来剜心般的疼痛,她才确信自己处于现实之中。
林潇湘当年的离去,在她的世界里,引发了一场天崩地裂的大地震。她的心变成了一片废墟,崩塌也从来不是只有一次。
她对林潇湘的思念,在一次又一次的余震中,反复崩溃又重建。
秦渊闭上眼睛,深呼了几口气,努力想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那些事已经过去七年了。
现在她又重新见到林潇湘了。
秦渊擦了擦眼泪,穿上警服外套,拉开帐篷走了出去。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就算这一次见面,她和林潇湘之间的结果再差,也不会比七年前更差了。
“012157,援川指挥中心呼叫,收到请回答。”
秦渊挂在腰间的警用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一刻也不敢耽搁,立马拿起回复:“012157收到,请指示!”
“012157,余震警示,预估强度5.5级。援川刑警队立刻疏散震中所有灾民,医护人员。除军方武警部队,全部撤离!”
“012157收到!立即执行。”
突如其来的地震波,在凌晨来袭,比之前预估的余震还要强烈。原本那些摇摇欲坠的房屋,二次坍塌,在寂静的夜色中,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灾区幸存下来的那些居民,全都像惊弓之鸟,惊慌失措地从帐篷里跑出来,四处奔走逃命。
顷刻间,人群乱作一团。拥挤,推搡,踩踏,夹杂着绝望的哭声,叫喊声。
凄惨无比。
解放军和武警部队组成了一道人墙,用身体挡住了坍塌滑落的石头,硬生生开出一条路。刑警队一边维持着人群撤离的秩序,一边帮忙抢救被二次倒塌房屋砸倒,压在帐篷里的人。
秦渊和同事林夕刚刚从倒塌的废墟里,救出了一个被帐篷压住的小孩,正准备带着她一起撤离,秦渊腰间的对讲机就再一次响起。
“小秦,小秦,医疗支援队那边的帐篷塌了,有几个医生和护士被砸下来的水泥板压在下面了。李队问你那边的人都撤出去没有?能不能派人过来,支援一下?”
秦渊心里咯噔一下,她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把小孩交给林夕,让她带队撤离。自己又重新折返回废墟,一边按下对讲机,一边朝着医疗支援队的方向狂奔过去。
“我这边的人员已全部安全撤离,告诉李队,我马上过去。”
秦渊跑过去的一路上,全都是大大小小,掺杂着断裂钢筋的混凝土块,狰狞又锋利。
大地时不时还会剧烈地摇晃,坍塌掉落的小碎石也不停地朝着路面砸下来。
医疗支援队的帐篷驻扎在一栋塌了一半的小楼附近,北城仁和医疗队在东侧,北城解放军医疗队在西侧。
秦渊赶过去的时候,小楼的大部分墙体已经向东倒塌了,残余的部分墙体也如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塌下来的风险。
楼体附近的四、五个帐篷,全都被砸变了形,压在钢筋水泥板下面。靠近外围的还能依稀看出帐篷露出的一角,靠近里面的帐篷却彻底被压埋住,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刑警队长李伯峰正带着人用千斤顶和破拆剪扩钳撬动着外侧的水泥板。秦渊赶忙上前,拿起旁边地上的撬棍,插进石缝里用力往上撬。
众人一起合力,把外侧的水泥板抬起。两个身形较瘦的女警员,一前一后地钻进帐篷里,把困在里面的医护人员救了出来。
万幸的是,帐篷的支撑骨架撑住了水泥板,她们只受了些擦伤,并没有被砸到严重的骨裂或骨折。
李伯峰问:“里面的帐篷底下还有人吗?你们仁和医疗队现在撤离了多少?”
护士道:“我们收到通知的时候,何主任已经带着大部分人撤出去了。只是有几个伤员还没换完药,我们跟着林主任回帐篷拿绷带,谁知道帐篷突然就被砸塌了。”
“你说被压在下面的还有谁?”
秦渊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心都凉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仁和医疗支援队好像就只有一个姓林的主任医师。
“林...林潇湘......林主任......”
小护士有点紧张。她看秦渊的反应那么大,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切割机!快拿液压切割机!水泥板底下还有人!”
秦渊红了眼,用肩膀扛起沉重的破拆工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废墟深处走去。
李伯峰抬头看了一眼悬在头顶上方,摇晃着马上就要坍塌的房梁,对秦渊喊道:“小秦,小心头顶!承重梁快要塌了!”
话音刚落,只听见“轰隆”一声,房梁从中间断裂,钢筋混凝土块整片砸了下来。秦渊的身影,消失在溅起的一片砂石尘土中。
“小秦!”
“秦警官!”
众人全都大惊失色,慌忙地跑过去搬挡住视线的水泥板。
“汪!汪!”
警犬黑虎也挣脱了缰绳,像闪电一样冲进了废墟,用爪子不停地扒拉着挡住的钢筋和混凝土。
房梁刚刚掉落下来的混凝土石块,很快就被众人合力移开了。李伯峰看见秦渊没事,松了一口气。
秦渊半跪在地上,拼命地用破拆工具撬动着压在帐篷上的水泥板。她的肩膀被掉落的钢筋,划了一道很长的伤口,血正顺着胳膊往下流。
黑虎跑到她身旁,用鼻子嗅闻着水泥板,帮忙确定被困人员的准确方向。
李伯峰把救援顶杆抗了进来,他看见黑虎停留在水泥板的一端,吠叫了一声“汪”,立马把救援顶杆放在了那个位置。
“人在这底下,过来,一起抬!”
“不行队长,这里空间太窄,水泥板两边都被压着,根本抬不起来。”
“把切割机给我!”
李伯峰当机立断,对众人道:“我把水泥板从当中切开,你们立刻把救援顶杆撑进去,一定要快!”
众人齐声:“收到,明白!”
刑警队配合的十分默契,撑起来的救援通道很快就被合力打开。一个女警员刚要下去救人,秦渊立马站了出来。
“我下去。”
秦渊的声音有些颤抖。
“秦警官...你的伤......”女警员看了一眼秦渊受伤的肩膀,欲言又止。
李伯峰看了一眼女警员,冲她摇了摇头:“让小秦下去吧。”
秦渊这两年在刑警队的表现,李伯峰都看在眼里。无论是侦破命案,抓捕逃犯,还是扫黑除恶,抢险救灾,秦渊的表现都很沉稳。
在警校的时候,秦渊就一直都比别人付出了不止多一倍的努力。各科成绩,实战枪法,刑侦技术,事事争先,却不骄不躁。
他知道秦渊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她这么不顾一切的拼命,一定有她的理由。
被挤压变形的帐篷空间很小,秦渊打着手电筒,钻到一个个狭窄的缝隙中找人。
“秦警官......”
手电筒的光扫到了铁架床的床板,秦渊听见好像有人叫她,停下了脚步,拿着手电往床下照去。
在昏黄的光亮中,恍惚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陈悦?是你吗?”
秦渊看着像她,只是有些不太确定。
陈悦的声音带了哭腔:“是我,秦警官,我的腿被医疗柜压住了,我不能动了。”
“林医生在吗?”
“在。帐篷塌下来的时候,林医生为了救我,也被柜子砸了一下,她晕过去了。”
秦渊的心猛然一沉,颤声道:“别着急,我马上过去。”
秦渊不知道林潇湘伤的怎么样,不敢在这耽搁太久。她把手电筒咬在嘴里,双手用力搬开挡住铁架床的柜子。
陈悦感觉医疗柜被秦渊稍稍抬起一个缝隙,立马把脚收了回来。她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痛,不太能受力,肯定是已经骨裂错位了。
秦渊单手把陈悦从地上扶了起来,把手电筒递给她。然后半跪在地上,把身子探到铁架床下面,去抱林潇湘。
陈悦举着手电筒,看到秦渊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半边肩膀,惊呼了一声:“秦警官,你肩膀受伤了?”
“嗯...没事......”
秦渊皱了一下眉。她左边肩膀上的伤口,因着一直超负荷地用力已经撕裂,痛到她左边胳膊几乎动不了。她只能用右手托住林潇湘的腿弯,单手把她抱了起来。
秦渊回过头看陈悦,问她:“你还能自己走吗?”
陈悦点了点头:“可以。”
秦渊“嗯”了一声,抱着林潇湘,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她肩膀上的血,浸透了警服,染红了林潇湘身上的白大褂,沾得她一身血污。
除了解放军和武警部队,他们几乎是最后一批撤离震中的,路面坍塌严重,车辆已经完全进不来了。
李伯峰派了几个男警员,轮流背负伤员,决定徒步走出震中灾区。
秦渊始终坚持自己抱着林潇湘,没有假手于人。走了七八里山路,才坐上去附近村镇的救援车。
陈悦和几个仁和医疗队的同事坐在一起,看着秦渊坐在刑警队的人那边,怀里却抱着她们仁和医疗队的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她隐隐有一种感觉,秦警官和林主任她们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秦渊没有注意到陈悦打量的视线,她拿了一块酒精棉,想要把林潇湘的衣服擦干净。
她的白大褂上,沾到了她警服上的血。
可酒精棉擦到干涸的血液,反而晕开了一大片。越擦血污扩散地面积就越大,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就像是她们那些年刻意回避的,已经渗透进了骨子里的感情,泾渭不明,也擦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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