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融融星光稀疏，三更声响，吱呀一声城门缓缓打开，嵌石的青灰门后，暗红旌旗飘扬火光冲天。
噔噔铁蹄叩地踏过城门，黑色骏马上，男人凤目狭长，瞳仁浓墨深沉，眉眼间凌厉之气骇人，玄色铁甲在月下泛着幽光。
“拜武侯——”
驻守城门两侧的将卫行拜礼，甲胄碰撞胜铜铃半声清脆。一行军队入城，千百马蹄声似闷雷滚滚，马镫锵锵、铁环相击叮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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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窈昨日在墙头下瞧见一种不曾见过的花，她心里惦记，一大早拉桑娘过去想挖出一颗栽到花盆养。
“哥！豫州来的宁姑娘你打算如何安置？”
才走到厢房檐廊尽头，霍垣的声音隔墙而来，元窈脚步一顿，抬手示意桑娘不要动，不要出声。
霍垣是家中独子，能让霍垣这样亲切称为兄长的只能是武侯了。
他竟然回来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一道男声冷沉。
元窈眼眸暗了暗，毕竟事关自己，她凑近墙体几步。
青石墙外，霍垣慢慢踢着脚走路，含糊道：“我、我觉得她人好极了……”
霍褚瞥了眼他漫不经心轻嗤，语调微冷：“怎么，和她住在一院里几日，你喜欢上她了？”
被猜中心事，霍垣俊脸冒着热气一样忙不迭否认：“什么啊！才不是！”
从小到大头上都有一个兄长罩着，霍垣对霍褚的感情与父母不同。他想成为霍褚的左膀右臂，又羞于让他知晓自己内心，怕自己幼稚让他取笑……
可刚否认完他就后悔了，堂兄若是两杳杳许给子恺了可怎么办？
他连忙改口：“不是不是！她、她人极好，也美极了……我看着喜欢……”
温柔美丽，霍垣再没见过比她更好的女子了。
霍褚眉头上扬，淡道：“你的婚姻之事得由叔父叔母定夺，我不好干涉。”
“那我书信爹娘，要他们许诺！”霍垣兴冲冲地，见霍褚并无反对之意扭头跑回去写信。
北向脚步声近，元窈拉着桑娘往柱子后躲了躲，霍垣目不偏移直奔书房，并没有注意到她们。
墙那边很快又传来渐轻的说话声。
“宁家女我瞧过，确实美貌无双。”声音熟悉，应该是初入衙署那日接她的，自称方应知的方大人。
紧接听闻武侯一声冷语：“此女惯会蛊惑人心。”
元窈听完这一席话紧凝眉头，手指紧紧绞着那方团花手帕，边角的如意花纹都要被拧碎了。
听得霍垣那般说辞她便觉得不好，他们二人相处时间掐在一起不到七天，霍垣却这样急着求娶……就好像是谁教他这么说的似的。
隔墙脚步声远去，再听不到旁人说话，元窈定定站在原地出神。
“姑娘……”桑娘小声叫她，墙那头的话都传入她们耳中，她能听到，桑娘自然也听得到。
她转头见桑娘一脸担忧，轻轻一笑宽慰，领着桑娘的手远离这里，“没事，武侯许是对我有些误解。”
武侯这般多疑警醒对她来说实在不利，这回可怎么办？如何进入书房？
元窈心思沉沉，对墙头那几支花都没了兴致，带桑娘回房虚心请教礼仪。
武侯回府势必会见自己，在那之前得做好万全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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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铎西进益州，北派其子定江夏郡，有开战之势。建安侯霍擎于雍州广交羌胡，其心昭昭。内，国土四分五裂；外，匈奴虎视眈眈。时局动荡，霍褚不得安生，从城郊回来时天已黑了。
刘伯一直在院中等候，见他归来迎上前询问：“侯爷可用过晚饭？我叫厨房准备？”
霍褚确实食腹空空，但数日不能好眠，疲乏更盛，预想还要等上一时半刻便没什么兴致。途经东院听有女子细语声，又闻霍垣语意亲昵，他冷笑一声进房，匆匆除去外衣便上床去了。
伴院中风吹枝叶簌簌入睡，模糊间似又身处那雨夜，雷声奔鸣，雨声淅沥，一张少女容颜乍现于眼前，他倏地惊醒了。
头脑一片清明，窗外明月隐现。
“刘伯。”他嗓音微哑。
外间刘伯应声进来，霍褚揉了揉太阳穴，“现在什么时间了？”
“刚戌时，侯爷才睡不到半个时辰。”
竟才半个时辰？
霍褚抿着嘴，想到回来时东院的动静，冷毅的脸上一抹幽色，缓言道“将宁家女叫去书房。”
元窈卸了妆发准备入睡，听说武侯召见，只好匆匆拾起衣裳过去。
行至门边，她才紧张起来，大半夜的，武侯怎要这个时间见自己？也不知能否应付得了他。
刘伯带她入内里，元窈抬头看了一眼忙低下头，欠身行礼：“民女宁淑仪，见过武安侯爷。”
不必抬头就能感受到一道微凉似冷刃一般的视线从她身上一寸一寸划过，元窈僵着身子保持行礼的姿势，心中忐忑。
霍垣和霍褚虽为堂兄弟，但模样没有半分相像之处。霍垣丰神俊朗，霍褚更为人中龙凤，只是那一双凤目狭长薄凉，眉峰凌厉平添戾气。
看着果真和传闻一般冷血薄情。
“起来吧。”他慢悠悠的语调，“坐。”
元窈坐定，听他似有歉疚道：“本侯忙于军中事务，久未归府，怠慢宁姑娘了。”
元窈低垂头：“侯爷言重了，有刘伯尽心照顾，杳杳只觉得和在家时一般舒坦。”
“呵……”
笑声有不明的深意，元窈一凛绷紧了身子，将刚说的话在心里过了几遍，猜想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怕再说错什么，之后的问话她更加小心回答，舅父告知过武侯许会盘问家事，她本就生活在宁家又常在舅父舅母身旁尽孝，不需特意去记就能对答如流。
“宁大人说姑娘身有顽疾，要寻奇医，不知是何顽疾？”
闻言元窈蹙眉眨了眨眼睛，怎的这个也要问？难道武侯是真当她来养病的不成？他是明知故问还是有意刁难？
元窈往一旁瞥了眼，轻道：“杳杳不足八月生产，生来体弱。”
霍褚抬眼，她轻薄的衣裙下双腿紧紧并拢，细嫩的手规矩放在腿上，神情也是乖怯的……一副说谎话心虚的样子。
霍褚无声冷笑。
她长发披散，和那日深夜在廊中一般模样，确实美，让人移不开眼。
玉色天成，谁见了都会嫉妒。
许久没听到回应，元窈偷偷抬头，两人视线相叠她慌乱低下头生怕冒犯他。
一抹异色从霍褚眼底划过，他突地不懂自己为何要这个时间将她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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