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念卿看着谢怜手里端着的那碗粥,除了颜色怪异,也未发现什么异常,却觉得奇怪,“小殿下,我这里也没有厨房,你这是从哪搞来的粥?”
谢怜走进来将碗放至桌上,挠了挠头,“师傅,你许久不出来,我便和三郎回了趟菩荠观,哈哈!”
“那就放这吧,你...”,梅念卿有些欲言又止。
这两人关系本就尴尬,花城那小子竟稀奇的没有跟进来,就猜到是谢怜的主意。
难得这孩子肯主动放下芥蒂,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胸襟。
“师傅,他这是?”
谢怜看了眼躺在榻上的君吾,倒是头次瞧见他毫无防备的时候。
“应当是法力消耗过度,我看一时半会是醒不来了,你先和血雨探花回去,等他醒了我再通知你。”
梅念卿看向桌上的符纸,现在君吾已不再是神武大帝,如今他信徒四散,法力会渐渐耗尽,定是不愿让旁人瞧见的。
“那好吧。”
谢怜本不欲多留,将碗放在了桌上,就出了卧室。他想,虽恨君吾害他国破家亡,但已是时过境迁,有些事本就强求不来,渡人也算渡己。
送这二人离开后,梅念卿回到了屋内,难得清净,却没了打牌的心思,轻轻走进卧房,坐在椅子上,盯着那碗粥。
“这玩意能吃吗?”他嘀咕着。
“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忽然而来的声音差点把人吓一跳。
梅念卿蓦然侧首,榻上之人不知何时已醒,心头骤然一紧,欲言又止。
见人发怵,君吾冲他勾勾手指,淡声道:“过来。”
方才君吾未醒时,梅念卿尚可从容自处,此刻见他转醒,反倒是让人无所适从。
梅念卿额头冒了些冷汗,却也不愿被看出端倪,于是,站起来一步三停的走过去。
见其近身,君吾倏地扣住他手腕,猛地将人拉至身前,咫尺之距。
梅念卿被他这么一拽,整个人几乎贴上那坚实的胸膛,呼吸都凝滞了一瞬。
下意识想后退,却被男人的手掌牢牢扣住,再难挪动分毫。君吾凝视着梅念卿的面容,审视片刻,说道:“国师是在怕我?”
“我......”他吞了吞口水,勉强扯出抹笑,“怎么会...”
见他否认,君吾低笑了一声,另一只手忽然抬起,指尖轻轻掠过他的侧脸,“那你躲什么?”
“我......”梅念卿刚要开口,钳制他的手忽然松开来。
“罢了。”
君吾垂眸,沉吟须臾,语气淡然,“若不想说,我不逼你。”
随即掀被翻身而起,哪还有之前半分不佳的状态,他踱步到桌前,看到了那碗粥,疑惑道:“你做的?”
看他被粥吸引了注意力,梅念卿暗自松了口气,连忙摇头,“不是我,是小殿下送来的。”
君吾盯着那碗颜色诡异的粥,沉默片刻,神情有些许松动。
“......”
“殿下这都凉了,要不还是......”
梅念卿刚想劝阻,就见他平静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然后,气氛凝固起来。
君吾的手停顿住,脸色似黑似白般,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梅念卿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询问:“......殿下?”
君吾缓缓搁下勺子,面无表情地咽下,随后转头看向他,故作淡然道:“仙乐这厨艺...若日后要孝敬你,还是能避则避吧。”
这话里分明透着讽意,自打见着这碗古怪粥食时,梅念卿就觉得不妥,谁曾想君吾竟真会入口。
他尴尬地笑了笑,“能被殿下这般评价,看来确实非凡。”
君吾沉默少时,放下手中的碗。
“......”
“......”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不再提这碗粥。
屋内再度陷入阒寂。梅念卿一反常态的沉默,君吾心下已了然,此刻却非深究之时,转而提起另一桩事来。
“仙乐来是要问铜炉的事?”
若不是他主动提及,梅念卿都忘了这茬,“小殿下只说有事想问你,我猜应该也是问这个。”
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殿下今日是一早就在铜炉了吗?怎么回来还用了安神符?”
君吾没答复他,只是径直往外走去,“我去去就回。”
梅念卿下意识起身,话未脱口,又咽了回去:“殿下,我跟你...”
这次,君吾没有伸出手,只侧首看向他,眸色深邃如潭。
“不必,等我回来。”
瞬间,他便消失在了屋内,必是亲自去找谢怜了,梅念卿不免有些担心,毕竟这是殿下长久以来主动离开铜炉山。
越想越觉得不妥,于是果断通灵联系了谢怜那边。
“小殿下。”
“师傅,是他醒了吗?”
“哎呀,殿下是醒了,可他跑去找你去了,你们一会见面好好谈,千万别动手知道吗!尤其是你那位三郎,看好他了!”
“师傅,三郎不会那么冲动的,我会和他好好说的。”
梅念卿千叮咛万嘱咐许久,才安心断掉了通灵。
百无聊赖,也算难得清闲了一回,于是他召唤起三个纸人打起牌来。
直至天色渐暗,月悬高挂;手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差,虽时有输赢,但几乎输的次数是比赢的次数多的多,牌打久了,难免坐着腰酸,梅念卿伸了伸懒腰,又看了眼窗外,这么晚了,殿下怎么还没回来?
当命令纸人收拾完牌桌后,便转身步入卧房。
刚踏入门槛,就见君吾正倚坐在窗边,手持茶盏,对着月色品茗。
梅念卿心念道:殿下是何时归来的?回了都不说一声,若自己不开口,是不是都察觉不到?
他没有凑上前去,只是定在原地默默看着。
“来了。”
窗前之人并未回首,似是早就知晓来人,但是迟迟不做声,这才主动开口。
“...殿下,你去找小殿下他们谈了些什么?”
“倒也没什么,只不过铜炉近期会有些危险,这些日子你还是别去了。”
君吾巧妙的避开这个话题,不明说,放下茶盏,起身缓步走向他。
刚一靠近,梅念卿下意识的往后撤了两步。
见状,君吾脚步停顿,眸里闪过一丝失落,转而绕过他往床榻方向走去。
缄默无言,梅念卿不知该如何开口。屋内静得只剩下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二人沉默着,恍惚间似回到几百年前的境地。
“今日你也挺累的,早些歇着吧。”君吾率先出了声,也算是给了彼此个台阶。
梅念卿低声应道:“好,殿下也早些休息。”
夜深人静,梅念卿侧卧在竹床上,辗转难眠。
心想:目前除了铜炉那些事,竟不知还能与君吾说什么。而且每次所问之事,也都被他避开了。
实在参不透,二人之间虚虚实实,真伪难辨的相处,究竟...有何意义?
自那夜过后,他们之间便似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梅念卿总是不自觉地避开君吾,就连往日雷打不动的晨练,亦未再继续。
君吾则每天独自去往铜炉山,总是晚归,梅念卿就算想关心,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好作罢。
午后,阳光不燥,梅念卿正躺在屋外的躺椅上,书卷摊在膝头。昏昏欲睡之际,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殿下!?”
一个激灵,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看着君吾风尘仆仆,接连几日躲习惯了,他腿脚不听使唤的站起来,可这次却被君吾直接拦住,把人按回了椅子上。
“国师每日见了我就跑,是什么毛病?”
梅念卿满脸尴尬。
“呃...没有怎么会...”
今日君吾回的早,便也决定,有些事该直接挑明了,“都想起来了。”
梅念卿一怔,殿下知道自己恢复记忆了!?这一切他都清楚。
见他怔愣不语,君吾叹了口气,似是无奈,“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我们再谈谈吧,我不逼你。”
“好,谢谢殿下。”
未尽之言,即便不点破,彼此也心知肚明,所求无非一个答案罢了。
梅念卿不禁怀疑君吾是转了性,居然如此淡定,就像是曾经的太子殿下。
见他未再纠结,君吾话锋陡转,颇为认真地说道:“来练剑吧,你这样老呆着不好。”
清闲好几日,一想到练剑,梅念卿几乎哀求道:“殿下...不能不练吗?”
君吾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能!”
就这样,梅念卿被君吾拉着练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实在精疲力尽,累趴下了,才肯停下。
竹叶大片大片的抖落在林间,君吾丢开竹枝,手中擦着诛心。
暮色将至,竹影婆娑间,梅念卿的视线总不自觉追随着那人背影。
即便在这种时刻,君吾举手投足间,仍带着令人心折的风姿。
虽不似昔日‘神武大帝’时锦衣华服,仅一袭素袍,却仍令人移不开眼。
一片竹叶悄然落至君吾肩头。梅念卿鬼使神差地伸手想拂去,指尖刚触及衣料便猛地惊醒。
君吾擦拭佩剑的动作顿住,转头静默地注视着他。
“我...”
梅念卿慌忙收手,耳尖霎时烧得通红,偏头假装看着地上的影子,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
视线余光里,却错过了君吾唇角转瞬即逝的弧度。
“回吧。”
君吾起身时衣袂翻飞,惊起几片落叶。梅念卿连忙跟上他,听见自己轻轻答了声,“好”。
月色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融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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