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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带我走

颜驭往后退,退到那人的身前,从来镇定自若的颜将军因不可置信而汗湿里衣。

那人笑吟吟,看得颜驭毛骨悚然。

“颜将军,近日可安好?”

斗篷下是一张与姬愔十分相似的脸,颜驭几乎怀疑是姬愔死而复生,毕竟连这句话的语气也该死地像。

可姬愔已经死了,尸体就在她身后的马车里。

惊惶褪去,颜驭眼底渗出一滴凝滞的泪,眨眼又隐去,她坐在马上,居高莞尔道:“你这句模仿得不像。”

姬愔也经常对她说这句话,但姬愔永远微微蹙着眉看着她,好像她是他一桩难以解决的心事。

眼前这人,眉目留有温情,多了柔软。

如果是曾经的颜驭,见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对她露出这样温柔的神情,她定然会扑上去抱个满怀。

但现在颜驭只能长长叹一口气。

你不是勾魂索命的鬼,你只是投机取巧的人。

“还请将军赐教,怎么才能更像一些?”

那人仰起脸,并不气馁,弯睫颊漾,似乎要虚心求教,好像全无算计心意。

颜驭道:“把比你像的都杀了,自然你就是最像的了。”

那人颤了颤浓睫,不知是被这句狂悖之言惊吓住了,抑或是被戳中心思,他走上前为颜驭牵马,温柔地挽住马头,一遍遍抚平盗骊的鬃毛,视线始终追随着颜驭的下半张脸,他不敢看她,可又怕她不看他,浓浓的讨好意味遮掩不住地从他浑身的举止里泄流出来,包围住颜驭和颜驭的盗骊马,好似他愿意当这一人一马的奴隶。

他脱下那粗布缝制的劣质斗篷,只余一身素衣,一截苍白到晃眼的脖颈孤伶发颤,向颜驭腰间的佩剑发出欲语还休的邀请。

“奴仰慕将军已久。愿追随左右。”他轻声说。

杀了我,砍下我的头颅,再找一个更像的。

或者带我走。

“颜卫,搜身。”颜驭发令,提着缰绳退离几步,“搜干净了,绑到车里。”

冷盔黑甲的颜卫拥上,把他最后一件单衣剥下,颜驭在马上的高度足以她一览无余那具鞭痕与奴籍烙印交错的身体,他一语不发,羞赧与热切轮番在面上眼中流转,辉煌热烈而短促,如同战鼓铿锵有声,垂死之躯低弱呻吟,他望着颜驭,虔诚而楚楚。

颜驭的羞辱意味昭然若揭:想投诚又未知底细,不先试探试探?毕竟连包藏祸心的细作也都会乖乖忍耐,对不对。

显然这个半路守在这里的男奴只准备了一张天赋异禀的脸。颜卫搜寻完毕,向颜驭汇报,颜驭点头,露出真情实感的笑,“那我们刚好也不需要这样着急赶路了,正好让鲁膺看看,不然总念叨着说我弑君。”

颜驭终于翻身下马,她替男奴把里衣理好,亲和地牵着他走到马车前。

“待会进去马车里见了什么,都不必惊慌。”

男奴点头,目光恋恋不舍离开颜驭的脸,看向车帷。

南惟霺弯身出来,讶异地看一眼男奴,瞬间明白了颜驭的意思,不过他仍有不少疑虑,但眼下显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男奴进了车,尽管有颜驭的一句预警,他还是难掩惊色,手忙脚乱抓住车辕,与南惟霺冷冷的眼对视上。

颜驭的声音在车帷外响起:“你足够聪明,应该明白这件事被人揭露的下场,掉脑袋都算给你痛快。你也不必忧心我如何救你,因为我也不过是一位受你蒙骗的、愤怒的可怜人。”

“杀冒牌货,我很顺手。”

男奴很乖,任人打扮,换上了死人的皇袍,他摸到了胸前大片血迹,局促不安地攥紧那一片布料,佝偻弯腰想把它藏住。南惟霺坐在他旁边,面无表情看过来,怀里压着一个与他面容相似的青白死尸,死尸的指尖从素白衣袖中伸出来,起起落落,摇摇晃晃,滚动的车轮咯吱往前,万千碎石被碾碎为微尘。

“你叫什么名字?”南惟霺出声,打破沉默。

“我之前叫白寒,大人。”男奴回过神来,视线从尸体上移到南惟霺脸上。

“今后呢?”南惟霺接着问。

“任凭将军吩咐。”白寒又盯着那具尸体,他从罪阉嘴里套来这个死人生前的说话习惯与走路姿势,但并不代表他能知晓皇帝名讳。

那个罪阉是犯事出宫的,名叫练福泉,出宫后被大户人家招来作管事,第一次见到他时目瞪口呆,白寒察觉其中蹊跷,趁练福泉喝醉时套出来一个不可思议的秘密。

他与当今皇帝长相有六七分相似。

练福泉清醒后只是阴狠看着他,后来练福泉找人查了他的身世,发现他的确不是什么今上流落民间的胞兄弟,也不是任何一个没落皇族的子嗣。两人假装无事发生,练福泉继续当他的阉人管家,白寒继续当从边关逃难回京,昏迷时被人牙子捡走又被人家买回来的家奴。

转机发生在白寒帮公子写文章应付私塾的事被家主发现后,白寒做好了被打骂甚至被驱逐的准备,他跪在地上,挤出眼泪,家主捧起他的脸,不知是怜惜这个男奴颇有几分颜色,还是怜惜这个男奴写的文章还真有几分真才实学,家主默许了白寒继续代笔的行径,白寒得以留在宅院里,如同呼之即来的狗一样乞怜喘息。

家主显然低估了这文章的水准,这些文章漂亮到没有人会怀疑如此锦篇绣帙实际出自一个家奴之手,显然这个家奴有着不一般的前程往事,但卖身契还压在家主的箱底,管你是旷世奇才还是李杜转世,人前跪在地上目不识丁就够了。

公子当了十几年的膏粱纨绔,一夕摇身一变成了风流才子,世人只道开了窍,应了家主行善的福报,白寒呕心沥血写出的这些文章堆起来,足以让公子被乡里举荐成监生。

公子握住白寒的手,在白寒涕泪涟涟发了毒誓绝不泄密后,公子终于心软,没有割掉白寒的舌头,但公子还是在他身上刺了奴印,除非将来白寒剥下这半身皮后还能活下来,他就能另寻出路再出人头地。

白寒找到练福泉。这个从来垂眼顺眉的苍白男人抬起头,练福泉讶异于这个低贱的人美丽的双眼居然闪烁着诸多的渴求和**,白寒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有六七分像他,剩下不像的三四分,是哪里?”

练福泉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他摇摇手,并不搭理。白寒很执着,讨好,祈求,试探,抓住把柄后的反攻为守,数不清的手段让练福泉烦不胜烦,这个男奴比他想象得更天真,但也比他想象得更不择手段,不惮于用一切招数使心作幸。

某一天练福泉突然改变了主意,他看着白寒夜里在偷偷模仿家宴上的贵客进食的礼仪,毫无征兆地说了一句:

“那个人身子骨羸弱,却最爱荔枝冰酒,有时贪多了腹痛,你前日被打的神情,简直跟他一模一样。”

“还有呢?”白寒殷勤地为练福泉沏茶。看着九五之尊的面孔如今奴颜媚骨地侍奉他,练福泉心中涌起异样的快潮,他声音暗哑道:“你的嘴唇还不够红润,脸也不够白嫩,眉毛再短一些,手上茧太多......”

练福泉成了白寒的“师傅”。练福泉像曾经为天潢贵胄调|教温柔体贴的优伶艺人一般调|教着白寒,只不过这次对象特殊,目的存疑。白寒起初还不明白为何练福泉如此耐心,直到后来他意外撞见练福泉与宫里的人还有联系,他夜里悄悄看了练福泉的准备寄的信。

原来练福泉费尽心思要把他雕琢好,是为了进献给大内总管章寻芳。

白寒恍然发现自己的用处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得多。

既然结局都要沦作被吸髓刳油,为人所用,那我为何不能自择良主?

白寒的野心堪称狂妄:我已卑贱至此,今生再不能跨过衣冠济济,揭下黄金榜,得见那阴晴不定的君王。

那凡我效忠的,便是君王。

白寒从练福泉这位曾经位份不低的大太监口中得知,大名鼎鼎的女将颜驭对皇帝何止是忠心耿耿,简直是一往情深。

白寒有时幻想着自己如果能亲眼见到皇帝,他将如何举袂遮掩他的算计与愧色。

我不仅模仿你的举止,我还窥念你的爱人。

白寒自我厌弃起来,但很快他发现这宅院里厌弃视他如牲畜蝼蚁的人数不胜数,根本轮不到他自己。

煎熬之中,白寒笃信,只要能让她见到他一面,这一瞥一面犹如鲤过龙门的那一跃,白寒将顷刻脱离这片无边苦海炼狱。

这个难以启齿的答案,如暗潮席卷令他恐惧忌惮,令他几欲失控。

他筹备了很久,终于从练福泉无意吐露的话里得知连续征战的颜驭已经惹恼了朝中大多数人,也许很快就会被勒令回京。

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快到他必须毫不犹疑地脱口而出用来在练福泉面前保命的秘密,让他不明所以地带自己出来。他跣足踉跄跑到这片林子,隔着遥遥一片衰草褐木,确定了这是他苦等已久的颜将军和她的亲卫军。

白寒咬牙穿过密不透风的灌木,疼痛如火舌缠上他瘦削的双胫,他飞奔到了颜驭必经的路旁,扶着树喘息,抬目往远处望去,名驹盗骊扬鬃长嘶,铁蹄卷尘沓飒朝他奔来,颜驭肩上薄甲如刃雪亮,熠熠生辉,宛若从天而降。

这不是白寒见颜驭的第一面,事实上他第一次见她是在关山北面的营城。突厥人刚刚抢掠完郡里的粮食与财宝,反抗的被剁下手脚扔在路边,白寒随着其余几十人被绑起来作俘虏,带回草原成为奴隶或人畜。结果这浩浩荡荡的几十人刚被牵回匈奴营地,忽然瞧见北面火光漫天,厮杀声与叫喊声不绝于耳。

颜驭骑着她的盗骊马从烈火中一跃而出,夜色浓重下黑烟翻腾,天地昏暗犹如永无天日,颜驭周身耀眼灼目的火星迸裂,从黑暗中撕开一道冷静决绝的身影,凌空高举的长枪深深刺入突厥人的胸口,如天神降临。

白寒躲在草垛旁,为心中激荡的仇恨与获救的狂喜而潸然泪下,颜驭的名字和身影成为一种甜蜜浪漫而疯狂的禁忌,一种不可言说的奢望与癫狂,关乎折辱与苟活,关乎尊严与死亡。

几年前被夺走一切成为俘虏的白寒,因为骁勇善战的颜将军再度获得自由。

现在白寒再次把这个选择摆在了不知情的颜将军面前:带我走或者杀了我。

这一次,白寒又赌赢了,他选的君王再次出手救他于水火之中。

白寒心中有了打算,被颜驭带走仅仅只是第一步,这并不意味颜驭会相信他或者会费力气庇护他,这个念头很快应验,因为刚刚翻身跳出马车,骑了马与外面的颜驭并肩了一会儿的南惟霺此刻又爬了进来。

南惟霺眼中审视不减,开口道:“将军要与你说话。”

白寒一愣,是要他出去骑马还是如何……

下一秒颜驭出现在白寒视野中,她弯腰坐在他身边,拉住他的手,柔声道:“被吓到了?别怕,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就可以了,我在这里,还没有人敢当着我的面杀你。”

“我身上……”白寒敛眉垂眸,有些难为情,“有一些去不掉的印记。”

“有何不同?”颜驭笑道,“有谁敢在我面前扒下你的龙袍一探究竟吗?之后你的饮食起居都会交由颜卫负责。”

颜驭捧住白寒的脸,目光一遍遍搜寻般来回掠过,似乎要在他脸上找到可供人嗅闻的破绽,她薄唇开合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但权衡良久最终只说了一句:“谨言慎行。”

白寒点头,见颜驭又要出去,他伸出手想拉住她的袖子,却听见外面刀剑破空击撞的激烈声,颜驭眼中杀机骤显,颀长冷玉般的手指不紧不慢撩开厚厚的车帷,雍容返身跨出。白寒耸肩支起一摆明黄广袖停在半空,里头蜷缩起来。

南惟霺按住白寒,示意他别妄动。

颜驭抬眼,先看见鲁家军标志性的褐红汗巾与铜豹肩吞,在赤金轮日下折射出如霜冷意,蔽空的旌旗犹如天外层层重围,鲁膺身背擎天弯刀,对颜驭扯开一个露齿冷笑。

“奉太后之命,前来缉拿弑逆罪人颜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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