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穿过七月金黄的麦田,窗外的风景逐渐从城市高楼变成连绵的丘陵。孔清泪第三次整理衬衫领口,指尖微微发抖。袁腘佐从手机地图上抬起头,握住那只不安的手:"放松,我妈妈会喜欢你,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但你没告诉他们..."孔清泪的声音低下去,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为了这次见面,他们特意用纹身贴遮盖了腰间的∞和心形线纹身,"关于我的...全部。"
袁腘佐捏了捏他的手指:"我说了最重要的部分——你是我爱的人,是优秀的数学家,是煮咖啡很好喝的伴侣。"他顿了顿,"至于其他细节,可以慢慢来。"
列车广播响起,预告即将到站。孔清泪深吸一口气,从行李架上取下精心准备的礼物:给袁母的高级咖啡豆和手工茶具,给袁父的限量版棋具,还有袁腘佐提到过的小侄女最喜欢的星空投影灯。每件礼物都用素雅的和纸包裹,系着数学符号造型的装饰绳——这是孔清泪特有的审美。
"到了。"袁腘佐指向窗外一个小站,"欢迎来到我的故乡,清河镇。"
站台上,一位穿着淡紫色旗袍的妇人正向车厢张望。袁腘佐挥手的瞬间,妇人眼睛一亮,小跑着迎上来。袁腘佐遗传了她的眉眼和笑起来时右颊的小酒窝。
"妈!"袁腘佐一把抱住母亲,然后侧身介绍,"这是孔清泪。"
孔清泪微微鞠躬:"阿姨好。"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手指不自觉地绞住衣角。
袁母上下打量着他,目光最终停留在那双因为紧张而泛红的耳朵上:"比视频里还俊。"她突然伸手捏了捏孔清泪的脸颊,"这么瘦!小袁是不是总抢你吃的?"
这个出乎意料的亲昵举动让孔清泪愣在原地,耳尖更红了。袁腘佐大笑起来,接过母亲手中的遮阳伞:"妈,你别吓着他。"
袁家是一栋带小院的老式平房,院墙上爬满了紫藤。刚进门,浓郁的炖肉香气就扑面而来。客厅里,一位戴着老花镜的中年男子正在看报纸,听到动静抬起头,目光锐利如鹰。
"爸。"袁腘佐的声音明显拘谨了几分,"我们回来了。"
袁父点点头,视线在孔清泪身上停留了几秒,又回到报纸上:"坐吧,饭马上好。"
气氛瞬间凝固。袁母赶紧打圆场:"老头子就这样,越紧张越装模作样!清泪啊,来厨房帮我尝个汤。"
厨房狭小但整洁,灶台上炖着红烧肉,案板上摆着半成品的饺子馅。袁母递给孔清泪一碗汤:"听说你是教授?教什么的?"
"数学,主要是微分几何和..."孔清泪双手接过,小啜一口,"...汤很鲜,阿姨。"
"叫我伯母就行。"袁母麻利地揉着面团,"小袁说你咖啡煮得好?"
孔清泪差点呛到,谨慎地点点头:"开过...咖啡厅。"
令他惊讶的是,袁母眼睛一亮,擦擦手打开橱柜最深处,取出一个古旧的意大利摩卡壶:"我年轻时在意大利留学最爱用的,这些年没人懂欣赏。你会用这个吗?"
铜制的壶身已经氧化发黑,但保养得当。孔清泪如获至宝,手指轻轻抚过壶身的曲线:"比乐蒂1940年代的经典款...现在很少见了。"
"识货!"袁母兴奋得像找到知音,"来,给我们露一手!"
当咖啡的香气弥漫厨房时,袁父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鼻翼微微翕动。孔清泪紧张得差点打翻杯子,但袁母已经塞了一杯到丈夫手里:"尝尝,清泪专门为你调的,加了点肉桂,对你的血压好。"
袁父抿了一口,眉毛几不可察地上扬:"...不错。"
这个简单的评价让孔清泪如释重负,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袁母趁机把他按在凳子上:"会包饺子吗?教你这个祖传的月牙褶。"
出乎意料,孔清泪包出的饺子褶又细又匀,像用尺子量过一样精确。袁母惊叹不已,袁父则默默多吃了两盘。饭后的象棋对弈中,孔清泪故意输给袁父半子,老人家的嘴角终于松动:"年轻人,棋风很稳。"
夜深了,袁母坚持让他们睡袁腘佐儿时的卧室。单人床对两个成年男子来说实在拥挤,但他们谁都没抱怨,反而享受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墙上还贴着袁腘佐学生时代的奖状和球星海报,书桌上摆着泛黄的习题集。
"你小时候..."孔清泪指着一道被红笔圈出的错题,"也会在傅里叶变换上出错?"
袁腘佐从背后抱住他,鼻尖蹭着他的后颈:"那时候要是有你这样的学霸同桌就好了。"
孔清泪转身,突然发现床正对着的窗户能看到一片璀璨的星空——和初中时他们短暂同窗那年的星空一模一样。一种奇妙的宿命感涌上心头,他轻声说:"如果当年我没转学..."
袁腘佐吻去他的假设:"现在就是最好的轨迹。"
正当两人额头相抵时,门外突然传来刻意提高的咳嗽声和偷笑的脚步声。他们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
次日清晨,孔清泪第一个起床,发现客厅的老式挂钟停了——袁腘佐曾提过这是父母结婚时的礼物。他轻手轻脚地取下钟,用随身携带的工具细心调试。当钟摆重新摆动时,身后传来袁父的声音:"你会修这个?"
孔清泪差点跳起来:"学、学过一点机械..."
袁父盯着恢复活力的挂钟,突然说:"小袁小时候最爱看这个钟摆,一看就是半天。"语气柔和了许多,"他跟你提过吗?"
孔清泪点点头,鼓起勇气:"他说...这是您最珍视的东西。"
老人沉默片刻,转身走向书房:"跟我来。"
书房里,袁父从保险箱取出一个绒布盒子,里面是一对古董怀表:"祖上传下来的,本来想等小袁结婚时..."他顿了顿,将其中一只推向孔清泪,"你修钟的手很稳,心也细...另一只给小袁。"
孔清泪的眼眶瞬间湿润,双手接过怀表,发现表盖内侧刻着一个"袁"字。他正想道谢,袁父已经摆摆手:"去看看相册吧,小袁妈妈非要给你们看他的糗照。"
相册摊在客厅茶几上,袁母正兴致勃勃地讲解每张照片背后的故事。翻到某一页时,孔清泪突然僵住——那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年轻的袁祖父与一位清秀男青年并肩而立,背后题字"此生挚友,1937年夏"。
"这是...?"
袁母凑近看了看:"哦,老爷子当年的同学,后来好像当了校长..."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就是你们学校的第一任校长!"
孔清泪和袁腘佐震惊地对视。命运的红线竟在几十年前就已悄然交织,两个看似无关的家庭早有隐形的联系。袁腘佐的手指悄悄寻到孔清泪的,在相册下紧紧相扣。
离别时,袁母塞了满满两大包特产,反复叮嘱"常回来"。袁父站在门口,突然拍了拍孔清泪的肩:"修钟的手艺...很好。"又转向儿子,"怀表...收好。"
回程的火车上,孔清泪靠着袁腘佐的肩膀,疲惫但满足地长舒一口气:"比想象中...顺利。"
袁腘佐把玩着那只祖传怀表,表盖开合间,"袁"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爸从没把那对表给任何人看过...连我妈都是第一次见。"
孔清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你妈妈偷偷给我的,说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核桃酥配方。"他顿了顿,"还有...她问我什么时候带你见我父母。"
袁腘佐猛地坐直:"你父母...知道吗?"
"嗯。"孔清泪望向窗外飞逝的麦田,"妈妈很早就知道了...爸爸,可能需要时间。"他转向袁腘佐,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但我想带你去见他们...所有的我,你都见过了,只差这一部分。"
袁腘佐郑重地点头,将那只刻着"袁"字的怀表放进孔清泪手心:"用这个当见面礼?"
孔清泪笑了,从钱包里取出那把双头钥匙:"还有这个...我想告诉他们,我已经找到了...回家的钥匙。"
夕阳透过车窗,将两人交握的手镀上一层金边。火车向前飞驰,载着他们驶向下一个目的地——更完整、更真实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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