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刚进入安排好的休息室稍作休整,海因茨就一头扎了进来。
“你怎么回事!”
Ignis的指挥官毫无**概念,像小时候半夜睡醒到处找人时一样,大剌剌地闯入卡特的私人空间。
“你这身穿的是什么?我们家已经穷到连衣服都穿不上的程度了?”
“实话实说,革命军是不是不给你饭吃?”
“你……你甚至连茄子都吃了!你是味蕾失效了吗?”
很少有人知道,看似好说话的霍尔曼家主其实非常不喜欢吃茄子。
据说他认为这种被带到太空中、切深受普通居民喜爱的作物有一种奇怪的口感,吃起来黏糊糊的。
然而高档晚宴里茄子的出镜概率实在太低,导致那些喜欢研究他的记者或是生意对手至今还没人发现这个小细节。
只有海因茨小时候见过对方悄悄将盘子里的茄子往桌子底下丢的场景。
智商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孩“哇”地一声惊叹,因为他那看似无所不能的兄长也有做不到的事情,结果为着他的这声“哇”对方挨了老霍尔曼的一顿揍,而他自己则挨了艾琳一顿揍。
可成年版的小霍尔曼没有任何特殊反应,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依然是那副好脾气的模样。
“不能浪费粮食。”
Ignis的指挥官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直接将狐疑的表情写在脸上,伸手在对方颈侧摸一把,像是要去寻找黑匣子系统的痕迹。
“你被掉包了?”
“你当初挨了一顿抽和三天饿也没吃一口茄子,现在你告诉我不要浪费粮食?”
结果对方是认真的。
“我去塔夫塔尔看了看,也去北沃夫冈走了走,那里的人连营养剂都不够喝。”
拉着许久没见的兄弟坐下,小霍尔曼仔细端详对方一阵子:“还不错,看来无论是针对海德曼的行动还是阻拦联邦的前线部队,都没有受伤。”
“现在没说我的问题,我们在谈论你,卡特。”
海因茨急了。
“到底怎么个情况,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你……”
感受到一些不同于以往的触感,他一把抓过对方的手掌摊开,然后看见了掌心已经变淡的烫伤。
“怎么弄的?!”
“我在塔夫塔尔……遇见了一个小孩。”
知晓自己兄弟那一路追问到底的性格,小霍尔曼略微叹了口气。
“我想将他带去中等星或是高等星,为他找几位技术不错的医生,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海因茨没觉得有哪里不妥。
他的兄长喜欢养小孩,可能是某种童年养成的习惯,也可能是某种职业病,反正无论是他还是艾琳、莎拉,全都被有惊无险健健康康地带大了。
“要我帮忙安排吗?我前不久刚替自己的一位朋友介绍了中等星的医院。”
从奎里纳的反应来看,这次治疗应该挺成功的,否则这又野又活泼的姑娘不可能一头扎进大卫的房间,哈哈笑着逮住那头小卷毛摸来摸去。
“我……”
停顿了很久,卡特才抬起头。
两双相似又不尽相同的绿眼睛互相对视着,小霍尔曼的绿色远比他那无忧无虑的兄弟要更深。
“我没能找到他,海因茨。”
“可当在帝国联合镇压军对塔夫塔尔的大轰炸结束后,我再也没能找到他。”
“哪怕我翻遍了许多块还冒着烟的石头与木炭,也没能找到一个孩子……”
海因茨突然理解了对方的伤痕从何而来,一向反应迟钝且粗神经的Ignis指挥官突兀地闭了嘴。
过了很久,依旧穿着联邦军制服的男人才再度开口。
“你和阿方索又是怎么回事?他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
这次卡特回答得倒是直接一些。
“他很好。”
海因茨的眉毛差点飞出天灵盖。
他不觉得自家兄弟这副样子看上去像是“很好”的那种。
为了澄清这种要命的误会,卡特不得不多解释两句。
“我最初登船前往北沃夫冈的时候意识不太清醒,吐了他一手。”
这是实话,烧迷糊的霍尔曼家主舌头也一样刁,谁喂他营养剂他吐给谁看。
“一开始就连那些衣服也是他帮我洗的。”
因为他将自己昂贵的西装直接插到了热水盆里。
“还为我要来了每天两个鸡蛋和一块糖的额外照顾物资。”
他将糖分给了小孩,把鸡蛋想尽办法地喂给了大一点的小孩阿方索。
Ignis的指挥官越听脸色越垮塌,心里像是有个开水壶在不停尖叫,但是又不敢当着兄长的面说出来生怕挨揍。
他仿佛在听什么富家千金和穷苦年轻男友私奔的故事,这样的剧情放到首都星的笑话圈里都算得上炸裂,遭爱情冲昏了脑子的年轻人不管不顾地冲向自由,躲在廉价又贫穷的出租房里洗衣服,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要一脸幸福的微笑。
这不对,这**的根本不可能对。
尤其是他那看着礼貌又温和实际上犟得像头驴的兄弟、霍尔曼家的现任家主,还很符合设定地笑了一下,做出一个收尾性的总结。
“阿方索是个很好的人。”
每一个为爱私奔还要强颜欢笑的落魄富人大概都是这样一句话。
“好,我知道了。”
海因茨木着脸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尽量维持住正常的表情,把该说的事都说完。
“等下奥莉维亚要来看看你,你失去联系的这段时间她其实非常担心和挂念。”
“如果可以的话,下午你好好休息一会。”
这一次停顿的时间长些,Ignis的指挥官终于带了点笑意。
“晚上来过节,也顺便见一见大卫。为了这个,卡兰特意多留你们一晚。”
同这边亲人叙旧的风景不同,休息区的另一边,阿方索换了个地方在和朗他们聊天,身边没带勤务兵或是随行卫队的成员。
小型休息室内的气氛显得有些严肃。
“所以潮汐的频率会越来越频繁?”
“是这样,我会尝试着让法赫纳尽早建立起大型演算模型。”
参与聊天的人变少后,卡兰便显出一些慵懒的情绪来,不再维持着端正的坐姿,只是轻轻地靠在伴侣身边。
他盯着面前的人看了一会,然后笑起来。
“法赫纳是我的星舰,如果这是你所好奇的。”
“你想的那些没什么错,但是只有一点,我对你们的事情其实兴趣不大,对帝国也没什么好感。”
这样突然直接切入正体、毫不迂回的对话方式令阿方索的视线扫过去,这位善于把控自我与他人情绪的革命军领袖自始至终都未曾改变神色,无论听到怎样的话题、哪怕被人骤然揭穿内心所想也都保持着一副温和的模样。
“如果我的好奇冒犯到了你,请允许我为之道歉。”
“不用。”
“大部分人在见到我时,心里都会想很多东西,比如我是谁、我是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有什么目的。”
“但当我真的说了实话,他们又未必会相信。”
星舰主导者浅色的眼睛注视着还算年轻的交谈对象。
“我的伴侣想要做一些事,所以我留在这里陪着他,仅此而已。”
“你很敏锐,并且对于这样的关系完全不接受,却始终没有以恶意的情绪望着朗和海因茨,谢谢。”
“我认为这是个人选择。”
阿方索那礼节性的微笑渐渐淡去。
“与我是否接受无关,是只属于当事人双方的私事。”
“我能否问一下关于潮汐爆发的信息来源?”
“我听见了。”
卡兰回答。
“阿卡夏深腔的声音。”
“更多的不能再说,你们也不能再听。”
祂的许多只眼睛微微睁开,望着裂隙的深处。
那里的“声音”超出人类常规理解的极限,以一种人脑所无法处理的形式发出空洞的回响。无数细小的裂隙创生又湮灭,在宇宙的表皮划下细细的伤口,就像一个个静谧破裂的小小气泡。
“不仅是因为卡姆兰的事情。”
空气中充斥着怪异的凝滞感,但朗若无其事地接过对话,还要捏两下卡兰的手心,挠得没什么感觉的陛下都要蜷缩起手指。
“联邦的科学院凿穿了太多的裂隙,并且研发出了新型异种——这种缺乏可控性的东西一旦投入到战争中,所带来的污染与伤亡将大到难以想象。”
金棕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表情严肃起来的革命军领袖。
“这是一场难以避免的**,而我不能看着他们走到那一步。否则联邦和帝国的人民都将遭受同样的灾难。”
“所以我一直都想同你们开启对话,因为未来人类所要面对的只会更多更糟,如果不能尽快团结起来,无论是你们那边还是联邦这一侧,燃起的火种都将熄灭于水中。”
“我们的同伴已经先一步前往小玫瑰星域和矿星1917,还有一部分正在沿着科学院的附属研究机构逐一搜索。”
朗低沉地说。
“阻击联邦的先遣部队我有自己的考量,如果没有革命军,我也会这么做。”
“我的职责是阻止污染与潮汐漫过生者的河岸,这份职责到今日为止仍在生效。”
“感谢你们的坦诚。”
阿方索没有微笑,只是平静地伸出手,再次同对方握了握。
“也谢谢你们所分享的信息,这是身处于帝国一侧的我所不了解的。”
“它值得我跨过边境线来赴一场邀约。”
“现在能说的只有这么多,更多具体的内容还要等后续相关文件落实之后再谈。”
卡兰从座椅中站起身,代表着又一轮谈话的结束。
他的一只手仍旧同朗牵在一处。
“请在夜晚到来前休息一会,天黑后Ignis有些额外的节日活动。”
说着他再度凝视了阿方索一会,突然露出个狡黠的笑容来,让那份疏离感瞬间融化消解。
仿佛此刻的星舰主导者只是一名普通人类。
“想不想看看那位小霍尔曼气到爆炸的表情?”
黑心黑肺的陛下问。
“来过节吧,今晚你就有机会见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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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第二百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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