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记着我同您说过什么吗?”
琥珀色的眼睛稍微眯起来一些,通讯另一端的人身体前倾,打量着正在快速收拾行李的一方。
“我猜您不太记得了。”
海因茨没搭理对方。
他在忙着给伊莲娜发消息。海德曼的部队即将被抽调一空,而朗要他立即顶上,这意味着他必须离开自己的驻军基地很长一段时间,Ignis的事务只能全权交给留守的副官负责。
烦人的家伙催得挺急,说是马上就要开拨,他也不得不配合对方的节奏开始加速。
虽然伊莲娜能力优秀,也很习惯临时顶班,但如商量清楚何分配有限的舰队成了眼下的当务之急。
海因茨在思考了一会后提醒对方。
“我带走两万驻军连同三艘阿尔法级战舰,中型舰大概在十艘所有,其余的都留下来由你管理,毕竟这里处于边境带,偶尔会有大大小小的流窜武装集团出没。”
对方几乎是秒回。
“收到,给我三小时调动整合时间。”
而另一边苏莱曼还在作妖,一叠声的干扰回荡在Ignis指挥官的耳边。
“您不仅不记得,还懒得搭理我。”
“我看您是高估了哈默拉到您的驻军基地的距离。”
海因茨砰地一声合上箱子,用力把所有东西都给压进去,然后直起身体。
“没错,我之前受伤了,你现在要同我算账吗?”
好一个倒反天罡。
连苏莱曼都被他这种理直气壮的表现给震了一下,继而眉毛挑到一个危险的高度。
但向来反应迟钝的男人是有点打断天赋在身上的。
趁着那隐藏的怒火还没烧起来,海因茨冲对方招招手,顺便张开双臂。
“我受伤了你却要找我算账是什么道理?过来,让我抱你一下。”
于是小哈默拉那没憋好事的怒火被硬生生拦截在半路,沉默着向前走了两步,半俯下身,让全息影像的怀抱接住自己。
冰冷的光粒子摸了摸编织着黄金配饰的头发,再温和地揉一揉野兽的脑袋,海因茨发出低低的叹气声。
“我受伤的时候,你应该这样做,而不是拐弯抹角地想着法子威胁我。学会了吗?”
好的坏的都被对方抢先说完了,即便是自诩为眼光毒辣的小哈默拉,也有一瞬间怀疑自己那反应慢半拍的长官是不是故意的。
但随即他得出结论,绝不可能。
海因茨从不和人玩心眼子,只是凭借一些本能行动。
“您……算了。”
一点火气和一点使坏的心被摁下去,苏莱曼摇摇头,他认栽。
“您一向知道如何堵上我的嘴,吵不过的时候还能指使我去换花肥,我可不敢找您算账。”
“我确实知道。”
事实证明,猫之类的生物喜欢见碟下菜。得到肯定的一方不仅大大方方地接下了这点阴阳,还要让对方心服口服地承认。
慢慢摸索着对方的脸颊,海因茨凑近了去亲自己的伴侣。
他挨着对方的嘴唇,一只手还抱着这蓬勃的野兽,另一只手却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和心口,然后将掌心贴在对方的胸口处。他学会的哈默拉手语越来越多,一些时候他们甚至可以仅仅凭借肢体语言互相交流。
“比如这样。”
Ignis的指挥官低声说。
“你可真是……”
苏莱曼彻底认了输,无可奈何地收紧手臂,将对方的身影锁在自己的臂弯间。
“总有自己的一套道理。”
“长官一直都是对的。”
那种令苏莱曼喜欢得要死的小小骄傲神情浮现在海因茨的脸上,赢得一局胜利的金发男人难掩高兴。
“不许质疑我的观点。”
“好,不质疑。”
小哈默拉眉眼间神色柔和,忍不住凑近了再次吻一吻面前的人。
他感受到对方的双手没入自己的头发,轻轻地抚摸着那些不服帖的部分,也偶尔会抓住一点黄金的环饰把玩。
“我的新月永不会错。”
“我会小心,但有时候是没办法的事。”
“战争中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毫发无伤。”
抓着那只比自己粗糙些的手时,他们的肤色对比明显。海因茨将自己的手指交扣在对方的手指间,那些大大小小的戒指好像一同禁锢住了他,苏莱曼食指上的祖母绿戒指尤为明显。
“曼尼家族和巴塞尔家族的反对声还是那样强烈?”
这个话题苏莱曼不太想提,可他也无法当着自己伴侣的面撒谎,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还是老样子。他们总觉得年幼的新继承人好过我。”
所有武装卫队都在搜索阿扎姆·费萨尔·哈默拉的踪迹,最高领导人给他们下达了死命令:如果不能抓获活的,那么就立刻将其击毙,连同收容藏匿对方的家族都要被连根拔起。无论如何这一不安定因素都要被排除出去,以免节外生枝。
在政治斗争与武装斗争中后退的人,下场只有一种。隔着深重的积怨与血债,苏莱曼的脑袋与阿扎姆的脑袋最终只能有一颗留在脖子上。
但这样血腥的话题不适合对着海因茨说。
“聊点别的吧,我的小月亮。你不是马上就要离开Ignis了吗?”
“说点我更想听的话。”
海因茨犹豫了一小会,连那些玩着对方发烧末端金色坠饰的手也停下来。
“那……作为补偿,下次见面时我穿全套制服?”
苏莱曼:“???”
绿眼睛的指挥官耳朵有点红,眼神也显得不太自在。
“你不想看吗?不想看你之前纠缠个什么劲?”
“我不是讨厌,唉……就是觉得工作服拿来干这种事不太好,毕竟那是我这么多年努力的结果……也算是我身为第二军一员的证明。”
“但你如果真的喜欢,那就试一试吧,唉。”
短短几句话,对方叹了两口气,可见是真的在纠结。
苏莱曼发出低沉的笑声。
他将脑袋贴着对方的胸口,轻轻咬了年长些的伴侣一口。
“傻瓜。”
他轻声说。
“我可不要这样的补偿。”
“我只想要你告诉我,你会小心点,尽量别再让自己受伤。”
*********
“如您所见,她现在一动不动。”
DTY遇到了技术性难题,她一边想盯紧大型密封箱,一边又想将眼珠子黏在卡兰身上。
“可能是本体遭到切割时受损严重,总之那些不断重复的话语再没出现过。”
在怪诞又嶙峋的身躯上,只有那一朵铃兰般低垂的头颅清晰可辨。
它被整个封存在巨大的匣体中,宛如某种可怖又美轮美奂的艺术品。
所有人在看见它的瞬间,都会想到那些死去的人鱼。苍白又光洁的躯体像枯萎的树杈,那柔软的长发和闭阖的眼睛永远带着近似于哀伤的情态,标本一样漂浮在玻璃展览箱的液体中。
“别一直盯着她。”
卡兰没什么表情,只是认真端详了一下米娅的状况。
“她不喜欢。”
“不针对你个人,但是探究性的目光只会让人不快。如果你不乐意被当作动物园里的猴子,没道理对方就会乐意。”
“给她一点星核能源,然后将封存箱整个遮住。污染物的生命力很强,不会因为被切割几下就失去活性。”
事实上,在被搬运上船时,塔娜一拖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她胳膊底下夹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孩,肩膀上扛着被污染物和血染满全身的共犯,还要强行将两米多高的封存容器从小型艇上扯下来,最后将连同自己在内的所有这一切全部在最短时间内送进消杀舱。
只能说科学院培育出来的头犬能够成为头犬,必定有其理由。一般人真做不来这种活。
“如果出现任何剧烈变化再通知我。”
卡兰说。
“等成功汇合,我会亲自察看对方的状态。”
基地的另一边,朗在整理完第二天要带走的部队后,又同柯克聊了一小会。
“现在还来得及后悔。如果我们在1917和卡罗拉耽搁的时间过长,很有可能会与第二军的队伍撞上,那时你想躲也躲不掉。”
“你休想再把我扔在海德曼。”
刺豚的脸上带着格外警惕的神情。
“打仗的时候不带我,回来就疯狂折腾我,这日子谁爱过谁过,反正我不上当。”
“万一遇见第二军,你承诺过留蒙诺一命,但我觉得你信誉有问题。我得亲自跟去看看,免得自己的兄弟不小心给你给轰了。”
相较于警惕值拉满的海德曼指挥官,谢利夫和詹姆斯的反应倒是中规中矩。
前者笑着道了谢:“谢谢您愿意捎带上我,我原本还在思索要如何前往1917,毕竟边境的交通不太方便。”
而后者则好像是得了特赦,长长松掉一口气。
“我被允许随行吗?”
詹姆斯反复确认了几遍。他实在是担心琼的状况,在得到肯定回答后,那张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很久没出现过的笑容。
等回到休息室,朗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智脑,发现距离出发还剩五个小时。
短短一天内有太多的后续安排积压在一起,还有很一大部分事务能够稍微延后些,他会在行军的路上另作处理。
在门口稍微调整了一下状态和表情,朗推门走进去。
他不想将工作中的严肃气场带到伴侣面前。
可卡兰正坐在床上等他。
白色的身影看起来毫无倦怠之意,目光显得宁静。
这样静候的姿态令男人愣了几秒,然后他关上门,大步走进去。
“在等我?”
“来。”
等朗站到床前,卡兰才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颊。
于是前任舰队长蹲下身去,温顺地靠在伴侣的膝盖处。
那只冰冷的手慢慢地拍了拍男人的右肩,一下,两下,然后是第三下。
朗愣了一会,随即意识到对方以指尖取代了长剑,在对他做一个简易的祝福与授剑的仪式。
浅色的眼眸低垂,沙瓦勒的旧王表情中没有喜悲,就像对方曾经高居于王座上那样。
“勿惧背叛,勿惧黑暗。”
轻盈又温柔的声音拂过人类的耳畔,卡兰将掌心贴着伴侣的额头。
“我将伴你走过死荫幽蔽之地。于长夜中,于黎明前,直至漂泊的飞鸟重归故土。”
朗紧紧地攥着那只手。
过了很久,他牵着对方的手掌凑到唇边。和曾经的施耐德、其他大臣们礼节性地轻吻新帝的手背不同,前任舰队长温存地贴着对方的手掌,将一个温暖的印记长久地留在对方的手心。
“如果我的父母是那对漂泊于风浪之上的信天翁,那么我就做一只黑色的小信天翁。哪怕要穿越南北两极,沿着磁场与引力的指引,沿着洋流和崖岸拍打出的海浪,我也会回到你的身边去。”
露出些笑意,百年前的帝王将平静的目光垂落。
卡兰没说话,只是摸了摸伴侣的脸颊。
作为回应,朗的手臂抱紧自己的爱人。
“你与法赫纳同样是我的归处,小叔叔。”
他说。
“我的故乡就在你的身边。”
中秋快乐。
其实每年迁徙距离最长的鸟类是北极燕鸥,它们的飞行距离几乎横跨南北两极。
但是北极燕鸥属于基础一夫一妻制。
而信天翁的飞行距离稍短于北极燕鸥,但它们是高度一夫一妻制,几乎终生不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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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第三百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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