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好说话？”
海德曼指挥官的脸上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还真的后退了？”
“你是不知道亚伯特·李的外号？”
朗看了对方一眼，不置可否。
在收到一连串的摇头后，男人叹了口气。
“他的外号是弃权专业户。”
“只要涉及到需要几大军团集体投票表决的事件，他永远投弃权。打仗也是，能不打他绝对不打，能摆烂他一定摆烂。”
“大概是因为他的表现太过平庸，以至于金德利和科学院斗争的时候谁都没急着将他换下去，万一换成对方的人上位，还不如让一个坚持投弃权的人坐在那个位置上。更何况他与我还有霍斯特的关系，只能算得上平淡，彼此之间没有什么深交。”
“两边都不帮，总好过彻底倒向某一边。”
“可传闻说金德利不喜欢他。”
柯克忍不住伸长脖子看着悬浮屏上的舰队分布图，代表陌生舰队的标识正在缓慢后撤。
“因为他不乐意听调令，守在自己的地盘懒得动弹。”
“金德利不喜欢的人能绕首都星近地轨道一周。”
朗没放松警惕，蓄能状态下的武器攻击目标还锁定在对面的船身上，那些升起的密蔽场也并未撤回。
第一军的状况不明，万一对方准备杀个回马枪，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迎击。
“所有想从他手里分走权力的人都不被他喜欢，而挨了他算计的人更是足够多，我和霍尔曼家走得太近吃到一张忌惮不算意外，但如果连中立派都被放进清算列表，他那个职务才是真的干到头了。”
“不过，这位亚——”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对方发了个通讯信号过来。
接通的瞬间，大屏幕上一个字都没写，只有一个巨大无比的字符表情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撤出交战区的亚伯特·李给他们比了个耶。
朗：“……”
他差不多有三十年没见过这种中老年表情包了。
第一军的军团长比他大不到二十岁，却硬是活出了大二十倍的精气神。
“总之……”
他滑走那个闪瞎人眼的表情，接上正经话题。
“总之这位亚伯特立场不好说，适当防着点，能不打就不打。”
“他愿意退出交战区，对我们彼此双方而言，都是最好的局面。”
“你去清点一下自己的部队，分走三分之一的人。”
说着朗从主座上站起身，伸手拍拍身边人的肩膀。
“然后在两个标准时后降落至地表，执行地面推进作战，并尽快接管卡罗拉的所有防务系统。”
“中型舰和轻型突击舰我也会拨出同样的数量给你。”
“你不下去？”
海德曼的指挥官忍不住侧头看着对方。
可能是被CPU的次数过多，导致目前他跟在对方身边亦步亦趋养成了习惯，突然没了监管还挺别扭。
“一个人害怕？”
喜欢煽风点火的人永远都知道怎么落井下石，在惹怒柯克这一点上，朗一向都是言出法随。
眼看着对方开始急速充气，朗笑着扶了一下柯克有点歪的帽檐。
“我会在这儿守着，以防第一军搞偷袭。”
“我之前亲自带你打了这么多场，你总得自己习惯真刀真枪地指挥作战。如果每一次我都替你规划好任务路径，那么你今后只能做我的副官，一直处在比我低三级到四级半的位置。”
“但我不准备让你的职位永远在校级徘徊，第五军缺个指导员。”
在联邦现行职务划分下，指导员往往只会比军团长低半级到一级，但副官则要远得多，同军团长之间如同隔着一道天堑。
海因茨为了将起手较低的伊莲娜尽快提上去、绕开多余的弯路和晋升年限，不得不让对方同时兼任了士官长的职务。
慢慢地替对方将帽子挪正，朗难得没有再冷嘲热讽火上浇油。
“所以去吧，我在这看着。真遇到特殊情况顶不住的时候，我会支援，你只管放手去打，尽你所能，别害怕那些风浪。”
“我的人可以输，可以赢，可以犯错可以反复尝试，没有人能够永胜不败。所以这些都没关系，因为我会在后面撑着。”
轻轻地在对方的帽檐上敲了两下，金棕色的眼睛里带着笑。
“但是他不能害怕迈出第一步，明白吗，柯克·赫夫？”
海德曼指挥官整个耳朵红得像被火在烧，甚至开始在心里抱怨为什么对方突然正经起来。
自从他的兄弟蒙诺当上第二军的指导员后，他确实已经脱离人与人的战场太久。蒙诺不想让自己的兄弟有机会犯错，所以选择了一个缺乏纷争的驻扎地，准备等对方刷够外派资历、攒够晋升年限后，就将柯克调回首都星附近。
可平凡的日常最容易消磨一个人的心性，如果不是突然爆发的异种潮汐引来了Ignis的偷袭，如果没有被拖出整天去剿匪外加进行魔鬼训练，柯克差不多快要忘记自己最初从最底层往上爬的样子。
直男可以接受互骂、可以接受嘲讽，但绝对不能接受正经又温和的鼓励。
“明白。”
刺豚绷着脸回答，但又立刻改了口。
“收到。海德曼指挥官柯克·赫夫，接下来将执行地表作战。”
然后他同手同脚地走出去。
等到舰桥的舱门在对方身后合上，朗才放弃严肃的表情彻底笑出声。
男人重新坐回椅子中去，盯着那些层层叠叠的悬浮屏上的战场模型导图看了一会，之后他按下面前的通讯键。
“谢利夫，请带着詹姆斯来舰桥一趟。”
“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
慢慢地从床上站起身时，那些白色的衣襟垂落在地。
卡兰轻微振了振衣袖，让纷乱的织物回归整洁。
他再一次以人类的姿态站立。
临时的身躯和白山羊的蹄脚消失不见，一度带着点慵懒的神情和随意的仪态也无迹可寻。唯独脸颊一侧还留有暂时无法弥合的碎裂痕迹，像是提醒着每一个见到的人之前发生过什么。
“卡罗拉进入地面清扫阶段，第一军主动退出战场，并未引发冲突。”
法赫纳将所有事情汇报清楚。
“朗没有加入后续战斗，他于近地轨道处待机。地面单位和后续任务的指挥者是海德曼指挥官柯克·赫夫本人，目前看来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
“朗将近一半的人手分两次抽调给他，在确定第一军彻底离开小玫瑰星域后，他自己将直接折转前往矿星1917，那里的武装冲突正处于不断升级中。”
“劳伦斯作战经验丰富，但联邦正规军的装备占优势，战线持续拉长有一定概率会处于下风。”
“他希望柯克暂时留守卡罗拉？”
卡兰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荷鲁斯之眼，和自己的星舰对上视线。
同时他在一件一件地将那些被自己塞满一张床的小东西拿起来，全部原样放回床头柜上，力求等到自己的伴侣下一次登船时，不被对方发现异样。
“是。”
法赫纳的声音很平静。
“根据柯克·赫夫的战场表现，朗·苏做出以上决定。”
“他认为海德曼的指挥官有能力暂守卡罗拉及周边地区，同时彻底接管低等星的全套防务系统。”
“我会同步监测模拟联邦的军事调动状态，在后续增援部队靠进前发出示警。目前看来，第二军途经矿星1917的可能性远大于卡罗拉，因为劳伦斯本人已公开现身。”
“对方身份特殊，科学院和金德利绝不允许对方继续发展下去。”
“海德曼怎么样？”
轻轻地将头发撩到身后，卡兰直起身体。
星舰上没有其他乘客，所以他不再遵循常规通路，直接一步由裂隙迈入舰桥。
“海因茨是否已经就位？”
“是。”
再一次肯定了对方的询问，法赫纳将现状整理成简洁的话语。
“由伊莲娜驻守的Ignis和由海因茨接管的海德曼皆处于正常运行状态，无异样。密蔽场并防御设施功能完好，数据天穹乳钙稳定，星核能源及武器和船只储备充足。”
“海德曼的新一季收获作物于一周前封装入库，调取后结余六千三百万吨。”
“二十四标准时前我自主致讯哈默拉，在极特殊情况下，苏莱曼·费萨尔·哈默拉将采取支援措施。”
“你所要求的物资已装填完毕，共计七百一十万吨，塔夫塔尔的驻军部队会同步做好接收准备。”
“启程吗？”
无数只温和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的主导者，星舰发起指令确认。
“是否需要我将接下来的目的地校准为塔夫塔尔，脱离这一侧的维度？”
卡兰点点头。
“允许。”
“我要先兑现一个许出的承诺，让小霍尔曼回到家人的身边去。”
“这一趟的时间有些紧，塔娜她们已在半路，第二军随时可能会与猎犬监判队以及朗的部队迎头相遇。我希望要赶在这件事发生之前，看一看米娅·戴维斯的真实情况。”
“所以等塔夫塔尔的行程结束——”
那双浅色的眼睛中神色安静，无声地同自己的半身对视。
现在祂们的思维共享，不再需要通过语言来传递思想。
“我们会直接返回并改道1917。”
卡兰说。
“我将前往我的伴侣身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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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第三百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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