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醒来之后没有立刻移动,反而又在原处躺了一小会。
朗就那样闭着眼睛,然后伸出一只手臂,缓慢地摸一摸身侧的伴侣。
他触碰到被自己捂得有点暖和的皮肤,和一些藏在被子里的长发。
粗糙的手指忍不住弯曲两下,抓着其中一绺白色的头发在指关节上绕几圈,这样近距离地挨着卡兰令他感到安全。
给曾经的舰队起名金乌或许并非巧合,他确实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一旦遇见就忍不住想要将对方藏起来、拽进被窝里。
“看来你在做出补偿时还留有余力。”
另一位当事人也没有起身的打算,面对贴贴的举动只是靠得更近些,继而将头枕在朗的肩膀边。
“下次我会记住。”
金棕色眼睛的男人不太情愿地放开对方的头发,手在被子底下拍一拍。
“别什么都记。”
一开口那声音里就透着哑。
这下卡兰终于皱起眉头。
“我弄伤你了?”
边说他还要边摸摸对方的喉结。
表情里带着点似笑非笑的调侃,朗任由那只手到处乱蹿。
“和你没关系。我前几天泡在烟熏火燎的主城区,整天对着那群菜瓜喊话,总要受点影响。不过好威风的陛下,报复起来确实凶狠又严厉,害我差点吃不消。”
“下次你再捏出什么超规格轨道激光炮,我可不陪你胡闹。”
卡兰:“……”
向来没有任何道德包袱的星舰主导者,难得被对方的话给堵住一次。
活见鬼的比喻震撼他一生。
“不准乱起名字。”
假装生气地捏住人类的嘴巴,卡兰还在被子里轻轻地踢了踢伴侣的小腿,可见确实很不满。
然而第五军的前任军团长,本质上是个能把所有人气得跳脚的混账东西。
这一踢可不得了,好好睡过一觉的男人觉得自己又支棱起来了,窸窸窣窣地开始进行一些小动作。包括但不限于去找激光炮的茬。
“来来来,让我看看下一场战役究竟哪方会赢,是常胜不败的金乌还是陛下的隐藏武器。”
那语气要多恬不知耻就有多恬不知耻。
“我压自己一票。”
卡兰被暖烘烘的花豹拱来拱去,硬是被拱成仰面朝天的姿势,显得既不不端庄又不矜持。
他忍不住眉宇间带着些忧愁地叹了口气。
“奇怪。”
星舰的主导者说。
“刚相遇时你不像是这种性格……最开始你安静沉稳,且道德感极高。”
男人大笑出声。
沙哑的笑中还带着点不明所以的得意。
“所以你喜欢哪种?”
说着他挤了挤自己的白山羊,兴冲冲地逼问一个答案。
“我记得你喜欢拿着我年轻时的影像看,我猜你总是偏爱之前的、更年轻的那一个,对吗?”
嘴上说着直钩直饵一样的话,目光却没挪开。
——恋爱中的傻蛋真的会反复吃自己的醋。
短短五分钟,卡兰被震撼两次。
但黑心黑肺的陛下居然顺着对方的话题思考起来。
“有些难以决定……”
浅色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抬起,近距离地望着从笑嘻嘻的表情逐渐变为严肃表情的人类。
“在卡姆兰时的你很可爱,刚见面时的你也相当不错。”
在被抱住猛吸之前,装模作样的星舰主导者慢条斯理地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那就只能都要了。”
温柔又舒缓的声音说。
“反正无论哪一个,到最后都会是我的。”
他用手指捏一捏伴侣的鼻梁,又摸一摸对方右眼的伤疤。
“现在就很好。不需要安静,也不需要沉稳。”
“因为我更喜欢看你笑着的样子。”
天赋型选手是这样的。
随随便便张张嘴,就能捕获一只自投罗网的猎物。
白山羊当场挨了一顿龙卷风式的贴贴。
“我也觉得很好。”
朗低声说。
“我同样喜欢看见你笑、看见你小小地生气、看见你高兴地靠近我。”
“有时我害怕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我将你带进人世、带进喜怒哀乐中来。你本该拥有无尽的永恒,现在却只为自己留下人类一样短暂的一生。”
“每到这时候我就会怀疑一切是否正确。”
“正确。”
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卡兰带着点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身体。
“无论生前还是死后,我很少做出一个能够让自己如此快乐的决定。”
“要不要起来?”
望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心情很好的陛下捏捏对方的腰。
日子显而易见地好了起来,证据就是他实现了吸豹自由。
对方最开始登船时,卡兰不得不管住自己的那堆触须别不知不觉地往人类身上缠,也会懂得保持有礼貌的社交距离。
可现在他能够合法合理地、随时随地挨着伴侣不放。
“不带我看看矿星1917、向我介绍一下你的故乡?”
充满了电的男人一骨碌坐起身,开始捞过床头的衣服往身上套。
无论是脱离被窝的速度还是魔鬼一般的毅力都令人叹服。
“可能会不太好看,这里很长一段时间被当作废料集中处理回收加工地,前阵子烧了好几场火,空气里都是刺鼻的味道。”
抓起同样放在一旁的眼罩,朗将它戴回右眼处。
“现在就要看吗?过段时间也可以,不急。”
“现在就要。”
向来不需要睡觉的星舰主导者难得露出些赖床的表情。
提议起床的是他,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示意朗拉自己一把的也是他。
“感到荣幸吧,你将有机会亲手把高贵的陛下拽起来。”
“三,二,一……嘭!”
结果不干人事的家伙把他当成白萝卜拔,边拔还边配上声音效。
“我能看见你在想什么。”
卡兰警告对方。
然而胆量和勇气一并膨胀的人类无所畏惧。
朗甚至还笑着将怀里的白山羊掂上两把。
“给你说个故事吧,是我的母亲曾经说给我听的。”
“旧地的人相信参——就是一种五加科的植物,长得挺像萝卜——是会跑走的,所以他们在挖掘时得小心翼翼、别大声说话,否则到手的宝藏就会不翼而飞。”
“我得学着这样的做法,攻其不备,才能逮住这份宝物。”
那双浅色的眼睛睁大了看过来时,倒真的显得这位陛下只有二十多岁了。
“这是我不知道的故事。”
卡兰认真地说。
他确信自己吃掉的那六百万份碎片里,没包含着这样一个奇怪的传说。
“那得问问我的母亲。”
边聊着闲话,朗一边单手穿戴好自己的外骨骼肌。
“她那边稀奇古怪的故事一大把,狐狸爱上人类的、老虎捡回女孩当作虎仔抚养的……这些故事我从未自第二个人口中听闻,它们怪诞又离奇,少数还会把我和文森吓得不敢睡觉。总之我还记得的部分都很有趣,导致经常讲着讲着我的父亲也会坐在旁边一起听。我有时怀疑比起遗迹探索,她更热衷于旧地相关的民俗记录。”
“她辗转于各个太空移民初期残留的遗迹间时,会花大量时间记录那些先民遗留下的残渣,就像是整理出一封无人阅读的文明的遗书。”
“那你多讲一些给我听。”
卡兰笑了。
“如果我能够听见,那么阿卡夏的长轨也将听见,所有的故事就不再是无人阅读的遗书。”
“即便在未来的某天我同你一起离去,宇宙和群星也会记住它们。”
“好。”
朗的手臂伸得更长一点,将头一天替换下来的制服抓在手中。
“我可以每天睡前都给你说一个,直到我的存货被掏空。”
“等到再也没有更多的故事可以说,我就临时现编,保准让你觉察不出真假。”
“现在这个可以算作是昨晚的份。”
他的手指在衣服的兜里摸来摸去,像是在找着什么。
“所以回到之前的故事去,那些挖参人非常聪明,他们想出了一个防止宝藏逃走的主意——猜猜看是什么?”
经过不懈的努力,男人终于掏到了自己想要的事物。
面对着卡兰摇头的表情,朗慢慢地将手从口袋里撤出来。
在见过乔纳森老爹后,他就将拿到的东西随身携带,哪怕换了套衣服也没忘记。
“人们会在参叶上系一根红绳,这样就不会弄丢了。”
而现在,他将一圈红色的绳子绕在卡兰的手腕上。
“虽然意思不一样,但我确实想将它交给你。”
绳子下面挂着一颗小小的银豆花生,还是压扁变形的。
做出这种事情的男人耳朵很烫,忍不住低声解释两句。
“我和文森刚出生时,我的母亲和父亲给我们一人打了一枚银做的花生,她说这是故乡的习俗。你手上这枚是我的——因为据说小时候我太馋,曾将它塞进嘴里,然后不小心咬瘪了。”
“父亲去世后的日子非常混乱,母亲病逝后我选择离开矿星1917,那时我以为它早已丢失。”
“可在就房屋被推倒拆除前,邻居乔纳森老爹将屋子清扫一遍,并从朽化的柜子后面意外翻见了它。”
“然后他就一直收着,他还记得我和文森,想等着再见面时将东西还给我。”
“上面的绳子是我新配的,之前休息时我用羊绒绳编了一小截……可能不是很好看。”
卡兰不说话,只是将东西攥在手里。
他紧紧地捏着那枚扁扁的银豆小花生,就像曾经捏着金乌的勋章、一小捧鲜花、一把海德曼的泥土那样。
“我很乐意收下。”
最终陛下说道,看起来高兴的不得了。
“现在它是我的了。”
正如之前所言,18号之前会非常忙。
极端情况下可能周内无更,只有周末有时间更新。
有空我会尽量写,但最近两三周的更新速度无法保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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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第三百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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