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矿区离开的路上，序止脑子里反复想着巨蝎袭击时，小龙崽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
这么小的一只幼崽，竟然丝毫不惧怕危险，想要保护他。
序止甚至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御兽契约，也没有相处多久。
难道因为幼崽当真被遗弃过，害怕再一次被丢下……所以总是乖巧可爱，又很黏人。
序止心情越发沉闷，再一次拿出图吉给的药材单。
先天不足……容易夭折。
图吉说过，不管是人还是魔兽，长期调养身体的花销很大，一个普通的矿工肯定是承担不起的。
尤其他给明霜买了药后，欠了医馆的钱，现在的积蓄是负的。
但他有了天赋，可以尝试其他途径赚钱。
比如，像那些御兽师一样？
序止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御兽师，他没有与巨蝎结契，又拥有了巨蝎的魔法，从某种程度来说，其实也差不多。
御兽师与魔兽结契，同样是使用魔兽给予的魔法，当然有了魔法还不够，得会用才行。
序止记得镇上有家书馆，里面或许能找到有关魔法修炼的书籍，比如基础的攻击、结阵，而不是单纯释放魔法元素。
总之，天赋就代表着实力。
有了实力，就能做更多事，得到想要的东西。
哪怕只是尝试，负担不起的话，想办法为明霜找个新主人也好。
序止仔细收好药材单，安静守在床边，闭眼休息。
天黑时，序止给昏迷中的明霜喂了第二次药。
小龙崽蜷缩在枕边，依然没有苏醒迹象，序止熄了灯躺在一旁，轻轻抚摸着小龙崽的龙角。
—
第二天。
药喂了第三次，明霜还是没有醒。
到了下午，序止将小龙崽小心翼翼抱进怀里，起身准备外出。
兰特听见动静：“要出门？”
“嗯，”序止言简意赅，“有事。”
他穿好外套推门离开，照例避开人群翻墙出去，朝着小镇方向去。
见到再次前来医馆的序止，图吉安抚道：“今天一定会醒的，这只魔兽幼崽体质太弱，昏迷久一些很正常，别太担心。”
序止应下，又问道：“我还想问问您，日常起居准备什么样的食物比较好？”
图吉昨天说的营养不良，他也很在意。
图吉捏着胡子：“是什么种类的魔兽？”
序止迟疑，紧紧护着怀里的小龙崽：“我不知道。”
图吉扫他一眼：“那我怎么知道，反正越精细越好，越贵越好，没营养的别吃，同一类食材最好不多吃……”
序止认真记下，又询问起一楼的写字板：“第一行的玄鹊角，是什么？”
图吉稍感意外，多看了序止两眼，解释道：“是玄鹊长在头顶的角，褪下来的旧角与新角都行，这可是上好药材。”
玄鹊是一种飞行魔兽，二阶、体型中等，实力不算高，但聪慧灵敏极难捕捉，喜欢抢夺其他魔兽或人类的食物。
隔壁镇子南边的沙石场，最近就出现了一只玄鹊，听说天天在商贩的必经之路蹲守，给附近居民带来不小的困扰，但一时没有厉害的御兽师愿意前去解决。
图吉听说后，就在求购物资里加上了这一条，如果之后有谁成功捕捉玄鹊，或者能捡到它的旧角送来医馆也行。
序止点头：“好，谢谢您。”
这时，他身前的衣物轻轻动了动。
小龙崽终于苏醒，从外套扣子边缘探出半截爪子。
图吉探头打量：“醒了？”
序止立即抬手盖住那只爪子，神色下意识有些戒备。
图吉默默无语，站起身：“我还有事，一会儿你自己下楼。”
他转身离开，留序止一个人在隔间里。
房门重新关上后，序止才低头拉开外套。
明霜刚刚苏醒，睁眼见到熟悉的人，有短暂的呆愣与恍惚。
随即大量画面涌入脑海，他回忆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一切。
突然出现的巨蝎，序止满身是血……
小龙崽猛然站起，迅速环顾四周，又开始在序止身上嗅来嗅去，勾住衣物不断打量。
“呜呜……”
明霜很着急，想确认序止的情况。
“我没事了，”序止安抚道，一边解释，“我们逃了出来，这里是一家医馆，馆主和我认识……”
见他当真安然无恙，身上换了干净的衣物，没了任何血迹，状态也正常。
明霜稍稍松了口气，但还不放心，用爪子轻轻扒拉序止的手臂，要看看他先前受的伤。
序止卷起衣袖，原本被巨蝎咬伤的位置，只剩下几个浅浅的疤痕，再过一天就会完全消失。
看完手臂，明霜还要看他的后背，小龙崽尚未恢复，身上没多少力气，非要攀上肩侧埋头往衣领里钻。
序止扶着小龙崽，无奈之下，主动把衣服掀起。
确认被巨蝎雷电击中的伤也愈合了，当真没什么事，明霜总算彻底放心。
他被序止抱着，放在眼前的矮桌上，爪子被捏了捏。
“你感觉怎么样？”序止轻声道，“有没有哪里疼，或者不舒服？”
闻言，明霜安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魔力透支了，再看到墙上的时钟，竟然已经昏迷了这么久。
明霜还是高估了回到幼年期的自己，才一个攻击魔阵而已，再加上最后的一爪子，竟然就耗光了所有魔力。
就算这样，巨蝎也没有被彻底击退，眼睁睁看着序止受伤。
明霜很自责，是他没能保护好主人。
但实际上，明霜没有参与过真正的战斗，他从前被宠得太好了。
没有烦恼、没有顾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即使后来序止突然消失，他也很快陷入沉睡，一醒来就回到了序止身边。
而来到陌生的环境后，明霜好奇又懵懂，像是在这里体验新奇的探险，仿佛哪天再睡一觉，又会再回到从前。
直到今天，他才终于对这一切变故，有了真切的实感。
明霜也非常后怕，他第一次见到序止浑身是血的模样，说不定再晚一点，巨蝎的尖牙就会洞穿序止的身体……
吧嗒——
小龙崽低着头，泪水砸在爪子旁边。
各种情绪涌上，明霜迷茫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序止动了动唇，抬手轻轻抚摸小龙崽的脸颊，擦掉眼泪。
“别怕，”他轻声安抚，“已经没事了。”
“巨蝎应该死了，谢谢你保护我。”
序止继续说道：“当时还发生了一些状况……我不清楚原因。”
“但我发现，原来我有天赋，和那些御兽师一样。”
“如果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序止擦掉明霜脸上的泪痕，“以后我也能保护你。”
序止也不知道明霜能不能完全理解，他这些话，昨天想了一整晚，也像在说给自己听。
明霜望着序止，眼泪汪汪。
他一下子飞扑过去，埋进熟悉的怀里蹭蹭，一边“呜呜”说话。
序止听不懂，摸着小龙崽的脊背安抚，哄了好一会儿。
他忽然又问：“你是冰系魔兽？”
在与巨蝎战斗的时候，序止清楚地看见，明霜用的是冰魔法。
明霜抬起头，“唔”一声回应。
序止轻轻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最好藏起来，不要轻易在别人面前暴露。”
苍原大陆的冰系魔兽，几乎灭绝。
冰魔法是较为特殊的一类，本就少见，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冰系的魔兽要么莫名销声匿迹，要么被人恶意捕杀，连温顺胆小的元素精灵也没有放过。
序止曾经听说过这类异闻，他也不清楚具体起因，为了不让明霜害怕，没说太多。
明霜懵懵懂懂，又“唔”了一声，歪头蹭蹭序止的掌心。
眼看天色渐暗，时间不早了。
序止带着重新藏进怀里的明霜，独自下了二楼，从医馆后门离开。
站在街道旁，他想着要不要回营地，还是找个别的地方住。
矿区出了事故，不会再开放了，他可以不用回去。
拥有天赋之后，他更不需要继续待在营地，但还得拿回自己的工契才行。
天快黑了，晚饭也是个问题……
图吉知道他穷，白天的药费暂时只收了一部分，他剩下的钱，不知道能给小龙崽买什么。
等明天一早，他就去红珊湖一趟，有了魔法，能进更加危险的区域寻找物资。
序止脚步一顿，决定去街上看看。
然而即将天黑，夜间是瘴雾异动频繁的时候，山谷那边被封锁，镇上可能也会遭遇地震、风沙之类的状况。
所以这个时间，许多商贩早早回家了，序止大致转了一圈，什么也没买成。
明霜蜷缩在衣兜里休息，打了个哈欠，伸爪在序止身上按了按。
序止转身准备回去，不远处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诶，你是西区的契约工吧？”
一个人从侧面快步走近，上下打量着序止：“我见过你，叫什么来着……今晚有清瘴队的御兽师到访营地，你怎么还在这里？”
清瘴队的御兽师？
序止不动声色：“我下午外出，不知道这事。”
御兽师来营地做什么，因为昨天矿区的事故？
虽然契约工必须听从营地的指令，但工作以外的时间，序止是自由的。
胡斯冷哼一声：“到处乱跑，耽搁了清瘴队的御兽师大人办事，你负责得起吗？你的契工号是多少？这次得扣一天工钱！”
他是营地的管事之一，今早安排好事情后就放假了，后来听说矿区出事故，又急急忙忙赶回去……
直到下午有其他管事过来，他才返回小镇。
上午矿区死了人，矿工们惶恐不安，都在营地老实待着，但他见序止好端端地出现在镇上，说不定白天翘班根本没去。
序止面无表情：“我能耽搁他们什么事。”
胡斯上前逼近，神情凶恶：“我叫你把契工号给我！”
他们这几个矿区的管事，平时没少苛待契约工，反正都是些没天赋的普通人，不敢反抗。
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怀里的明霜动了动，想出来看看。
序止却将外套按住，阻拦了明霜的举动。
胡斯也是御兽师，没记错的话，他的魔兽应该是一阶，土系。
他没有将魔兽带在身边，许多御兽师都会这么做，需要时再进行召唤。
一阶……不知道如果是他面对巨蝎，能撑多久。
此时，胡斯也见到序止的怀里在动，抬手想揪住他的衣领：“你在衣服里藏了什么？”
然而还没能碰到序止，他的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感。
“砰——”
胡斯整个人被掀飞，砸向后方的石墙。
他大脑眩晕，过了片刻才强撑着翻身爬起来，双手慌忙催生出魔法盾护住周身，再望向序止的眼神惊恐。
“咳……你、你……”
这个契工，觉醒了天赋？
还是雷系魔法……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连魔兽都有了。
胡斯只觉得浑身五脏六腑都在痛，也迅速反应过来，序止衣服里藏的，多半就是他的魔兽。
夜色中，序止站在原地，右手掌心的紫光缓缓暗下来。
他缓步靠近，一边护好怀里的小龙崽，垂眸轻声问道：“我的工契在哪？”
要是今晚不碰上胡斯，序止也许会更加谨慎些，等有了足够的钱，再赎回工契。
既然到这一步，那就不用再回营地了。
胡斯完全没了先前的模样，结结巴巴道：“工契、工契都在我家里，刚才是我有眼无珠……我马上带您去取。”
序止已经成了御兽师，不管先前如何，现在的实力比他高，身份也就在他之上。
他丝毫不敢怠慢，哆哆嗦嗦站起来，在前方带路。
胡斯的住处就在附近，序止一路跟随，抵达一间庭院。
胡斯也没有撒谎，所有契约工的工契都由他保存，他找出序止的那一张，颤颤巍巍递过去。
序止接过工契，泛黄的纸张在他手中被雷系魔法撕碎，随后彻底散成烟雾，代表契约彻底销毁。
离开前，他环顾屋内。
胡斯有矿区管事的工作，据说是上面谁的亲戚，与贫穷的矿工们相比，家境条件还算可以，妻子也一并带来了小镇。
回来后，他就让妻子进房间别出来，此时前厅的炉子里，还炖着晚饭。
序止走近查看，是一些鱼块和丸子，品质不错，闻起来很香。
他摸着怀里的小龙崽，淡声道：“我还没吃晚饭。”
几分钟后，序止提着一个食盒，离开胡斯的住处。
营地肯定是回不去了，恐怕会遇到更多麻烦。
趁着天色还未彻底暗下来，他来到小镇的旅店，花两个铜币租了间房。
房间十分简陋狭窄，两个铜币只能住一晚，但环境还行，有窗户和干净的床铺。
明霜蹲坐在床边，看着序止仔细挑出鱼肉里的小刺，喂给自己吃。
小龙崽没有完全恢复精神，还有点蔫蔫的，打了个喷嚏，张口咬住鱼肉。
序止又喂了一口：“好吃吗？”
明霜望着他，蓝金异瞳闪闪发亮：“唔！”
—
营地内，一名御兽师看向手中的名单。
“这个契工，”他指着名单某处，“不在营地？”
“不在，”一旁的营地管事说道，“他白天去了矿区，有掌印记录，但没在矿区找到他的尸体。”
至于序止的室友兰特，那个瞎子一问三不知，好像屋子里根本没住过序止这个人。
御兽师思索片刻，身后的金乌忽然抬头，敏锐地望向营地外某处。
察觉它的异状，御兽师惊讶：“是不是那只火系魔兽？”
金乌轻轻点头，正欲飞过去，却被拦住。
御兽师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拿出传讯器汇报：“队长，火系魔兽竟然也来了矿区营地！”
他们白天搜寻了很久，到处都没有踪迹，没想到金乌又在这里嗅到它的气味。
传讯器另一头的人立即说道：“先别打草惊蛇，悄悄追踪，合适的时候再出手，务必活捉。”
活捉了，才有机会驯化。
清瘴队的职责是解决瘴雾带来的麻烦，但面对这样一只实力强悍的高阶魔兽，没办法轻易放弃。
御兽师应下，收起传讯器，带着金乌缓慢靠近，确认具体的方位。
远处，黑毛魔兽躲在一棵树后。
它找到了序止扔掉的血衣，又来到营地，然而血衣上的气息，还去过别处。
黑毛魔兽望着小镇的方向，纠结迟疑。
它趴在树下，捡了根树枝，画下一只小龙的形状。
画完看了会儿，又擦掉了，黑毛魔兽想了半天，还是朝着气息的方向寻找过去。
来了[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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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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