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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喀什的雪

晨光像一块被揉皱的薄纱,勉强透过雕花木窗的缝隙,斜斜地落在纪羽摊开的行李箱上。

喀什老城的清晨总是来得迟缓,尤其是在这样的深冬,连空气里都浮着一层冻僵的寂静,只有远处巷口偶尔传来卖热瓦普的老人沙哑的吆喝,像一颗石子投进结了冰的湖面,漾开几不可闻的涟漪,又迅速被更浓重的静谧吞没。

纪羽正蹲在行李箱前,指尖抚过一件叠得方方正正的羊绒围巾。

灰调的,像他此刻窗外的天色。

围巾边缘有几处细微的起球,是去年冬天在贝加尔湖畔拍蓝冰时,被湖边的枯草勾出来的。他记得那天的风,像无数细小的冰碴子,往骨头缝里钻,而同行的人总爱抢过这条围巾,胡乱地缠在他脖子上,说他“穿得像棵营养不良的白桦”。

思绪在这里打了个结。

他收回手,指尖在空气中悬停片刻,像是触碰了什么烫人的东西,转而去整理旁边的摄影包。

摄影包是磨损的军绿色,边角的帆布被磨得发亮,露出底下浅褐色的经纬线。这是他用得最久的一个包,跟着他走了大半个中国。

拉开拉链时,金属齿扣发出轻微的“咔啦”声,在这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里面的器材码得一丝不苟:机身裹着防刮的绒布,镜头按照焦段从短到长排列,滤镜和备用电池各自躺在定制的海绵凹槽里。他习惯了这种秩序感,仿佛只要身边的物件都各安其位,生活就不至于偏离预设的轨道。

直到他的手指触到了包侧袋里的那封信。

不是明信片那样轻薄的纸片,是厚实的牛皮纸信封,边角被反复摩挲得有些发软。

他把信抽出来,放在膝头。信封上没有贴邮票,收信人地址那一栏,是一片空白的、微微发皱的纸面,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里曾经被笔尖划破过三次——每一次,他都试图写下一个名字,又在落笔的瞬间犹豫,最后只能用指甲把未干的墨迹蹭掉,留下几道浅淡的白痕,像结痂的伤口。

他没有再打开它。

里面的内容,他几乎能背下来了。

那些关于“抱歉”、“或许”、“我们都需要”的措辞,那些试图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又在字里行间泄露不甘的句子,写了整整三页。

最后停在一句“我好像总是学不会,在关系里松开握紧的手”。

这句话像一根细小的刺,埋在他心口很久了。前一段关系的结束,与其说是某个人的错,不如说是他自己亲手搭建的牢笼终于坍塌。

他习惯了规划每一次约会的路线,习惯了替对方决定周末看什么电影,甚至习惯了在对方开口前就预判出需求——他以为这是体贴,直到对方疲惫地说:“纪羽,你有没有想过,我需要的不是一个指挥官?”

那时他才意识到,所谓的“掌控”,不过是更深层的恐惧。

害怕失控,害怕未知,害怕那些不在计划之内的褶皱与裂痕。就像此刻,他原本计划在喀什再停留三天,拍一组老城冬雪的照片,然后从容不迫地沿着国道去塔县。一切都该是按部就班的。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起初像是沙粒敲打玻璃,渐渐地,声音变得密集而厚重,像是有无数只手在外面急促地叩门。

纪羽抬起头,看向窗外。

雪。

不是预报里那种象征性的零星小雪,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暴雪。铅灰色的云层像是被谁猛地撕开了一道口子,无数片雪花争先恐后地涌出来,瞬间就模糊了远处的屋顶和巷道。

起初还能看清雪花的形状,六角形的,轻盈的,旋即就被风揉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像是整个天空都在往下掉棉絮,又像是一场盛大的、无声的坍塌。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冷风裹挟着雪粒灌进来,带着一种清冽的、近乎凛冽的气息,刮在脸上有些疼。巷子里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抬头看天,脸上带着惊愕的表情。

有卖烤包子的摊贩慌忙收起炉子,铁皮盖子在雪地里拖出刺耳的声响。

远处的清真寺穹顶,原本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泛着暗哑的金,此刻很快就被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像是戴上了一顶绒帽。

他拿出手机,信号格在不停地闪烁,最后只剩下一格微弱的信号。

天气预报的推送顽强地跳了出来,红色的预警字样刺得人眼睛疼:“喀什地区突降暴雪,预计未来6小时降雪量将达20毫米以上,G314国道喀什至塔县段将于两小时后封闭,恢复通行时间待定。”

两小时。

纪羽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他知道这条国道的脾气,一旦因为暴雪封闭,少则一两天,多则四五天,全看老天爷的脸色。

他下意识地看向桌上的行程表,用红笔圈出来的“停留喀什”字样,此刻显得有些可笑。

去他的计划。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雪地里的草芽,迅速冲破了冰层。他转身回到行李箱旁,动作比刚才快了许多,甚至带了点仓促的意味。

把那件灰调的羊绒围巾塞进行李箱的侧袋时,手指不小心勾到了线头,拉出一根细长的纤维,在空气里轻轻晃动。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停下来剪掉它,只是胡乱地把围巾塞好。

然后是那封信。

他拿着信封,站在房间中央,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典型的维吾尔族民居改造的民宿,墙壁是土黄色的,上面挂着几幅褪色的挂毯,绣着繁复的几何图案。

墙角的铜炉里,炭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点余温在冰冷的金属上慢慢消散。他走到房间角落的旧木柜前,柜子的漆皮已经剥落,露出底下深色的木头纹理,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润感。

他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放着几本他带来的书,还有一些随手记下的笔记。他把那封信放进去,压在一本《中亚细亚的草原》下面。

牛皮纸的颜色和书页的泛黄意外地和谐。

他没有回头,用力合上了抽屉,木轴发出“吱呀”一声长叹,像是替他守住了某个秘密。

“老板,退房。”他走到楼下时,民宿老板正站在门口看雪,手里搓着一个暖手宝。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维吾尔族男人,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笑起来眼角会堆成一朵花。

“纪先生,这雪太大了,您这是要去哪?”老板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语,语气里带着担忧,“国道怕是要封了。”

“去塔县。”纪羽递过房卡,“提前走。”

老板“哎呀”了一声,摇着头说:“雪太大了,太危险了。不如再住几天,等雪停了?我给您打折。”

纪羽笑了笑,接过找零的钱。指尖触到老板递过来的纸币,带着一点潮湿的暖意。“不了,怕耽误事。”他没有解释耽误什么事,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只是不想被困在这里,不想再对着那封信,不想再被“计划”这两个字捆住。

他拎着行李箱走出民宿,雪已经下得没膝深了。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发出“咯吱”的声响,像是踩碎了无数细小的冰晶。

空气里弥漫着雪特有的清新气息,混杂着远处煤炉里飘来的烟火味,形成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味道。

他把行李箱放进停在巷口的越野车后备厢,拉开车门时,金属把手冻得像冰,瞬间就在手心里留下一片冰凉的触感。

这是一辆改装过的白色越野车,车身上还沾着前几天在沙漠里留下的沙粒,被雪一盖,变成了深浅不一的斑点。

他花了不少心思改装它,加固了底盘,换了更耐磨的轮胎,后备箱里常备着防滑链和应急工具箱。这曾是他“掌控欲”的另一种体现——确保在任何路况下都能安全抵达。

发动引擎时,车子发出一声沉稳的轰鸣,打破了雪巷的寂静。

他打开车载电台,调到一个播放纯音乐的频道。钢琴声缓缓流淌出来,清澈,舒缓,带着一种雨后初晴般的宁静。

这音乐和他此刻的心情完全不符,他的神经还紧绷着,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断裂。但他没有换台,就让这不合时宜的温柔旋律,和引擎的轰鸣、窗外的风雪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平衡。

车子缓缓驶出老城的巷道,汇入主干道。

雪越下越大,雨刮器不停地左右摆动,却依然赶不上雪花落下的速度,前方的路面很快就变成了一片模糊的白。

路灯提前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穿过雪幕,在地上投下一圈圈毛茸茸的光晕,像是浸泡在牛奶里的琥珀。

路过一家街角的茶馆时,他下意识地踩了踩刹车,车速慢了下来。

茶馆的门敞开着,里面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灯光,隐约能看到几个围坐在火炉旁的身影。

门口的台阶上,站着一个男人,正背对着他,和茶馆老板说着什么。

男人穿着一件军绿色的冲锋衣,袖口和领口都磨得有些发白,背包随意地放在脚边,沾满了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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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喀什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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