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窘迫得无地自容的时候,戊雨名却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低,带着一丝戏谑,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意味。“拍就拍吧,”他说,语气里带着一种难得的温和,“别把我拍太丑。”
纪羽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预想过很多种可能,对方可能会生气,可能会质问,甚至可能会要求他删掉,但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暖的,又有点酸。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解释一下,或者道歉,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作一声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
帐篷外的风似乎小了一些,嘶吼声变成了低低的呜咽。帐篷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缓慢地起伏。
纪羽能感觉到,戊雨名也没有再说话,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些。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他又悄悄地往戊雨名身边挪了挪。
这一次,他的肩膀完全靠在了对方的手臂上,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肌肉的温度和力量。戊雨名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放松了,没有推开他。
纪羽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温暖,又像是安心。他闭上眼睛,不再去想那些复杂的念头,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身边的温度和气息。
黑暗中,他仿佛能看到帐篷外漫天的风雪,看到狰狞的山壁,看到黑风口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此刻,这些都不再让他感到恐惧。因为他知道,在这片寒冷而危险的荒野里,他不是一个人。
身边的这个人,像一座沉默而可靠的山,为他挡住了一部分的风雪和寒冷。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身体也越来越暖和。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来,眼皮越来越沉。
在彻底陷入沉睡之前,他感觉到戊雨名的手臂似乎轻轻地动了一下,然后,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或许是对方的手,或许是衣角,他已经分不清了。
纪羽是被冻醒的。
不是那种尖锐的、刺入骨髓的冷,而是一种缓慢渗透的、带着韧性的寒意,像水漫过石头,一点点漫过他的四肢百骸。他动了动手指,感觉关节有些僵硬,像是生了锈的合页。
昨夜挤在一个睡袋里残存的暖意,早已被帐篷外的严寒吞噬得干干净净。
帐篷里很暗,只有帐篷布料缝隙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他下意识地往旁边摸了摸,只摸到一片冰冷的空地。
戊雨名不在。
纪羽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
他迅速坐起身,睡袋从身上滑落,露出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戊雨名?”他低声喊了一句,声音在狭小的帐篷里显得有些空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一种莫名的恐慌感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在这荒无人烟的黑风口,一个人消失意味着什么,他不敢深想。他慌忙穿上外套,拉链拉到一半卡住了,手指因为紧张有些不听使唤,折腾了好几下才总算拉好。
他拉开帐篷的拉链,一股凛冽的寒风立刻灌了进来,带着雪的清冽和某种……烟火的气息?
纪羽愣住了。
他探出身子,环顾四周。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远处的雪山在晨光中泛着一层淡淡的青灰色,像一幅水墨画。风已经停了,世界安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而在帐篷不远处的雪地上,一堆篝火正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在雪地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火堆旁,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火上翻动着。
是戊雨名。
纪羽悬着的心瞬间落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点生气,有点庆幸,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出帐篷,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的轻响。
“你去哪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
戊雨名回过头,脸上带着一丝意外,随即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醒了?”他指了指火上的东西,“过来看看,给你个惊喜。”
纪羽走过去,才看清他手里拿着的是两根树枝,树枝上串着两条鱼,正在火上烤着。
鱼肉在高温下收缩,泛出诱人的金黄色,油脂滴落在火里,发出“滋滋”的声响,升腾起一股浓郁的、带着烟火气的香味。
“鱼?”纪羽的眼睛睁大了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地方哪来的鱼?”
“附近有条温泉支流,”戊雨名翻动着烤鱼,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无数次,“冬天不冻,运气好能摸到几条。”他抬头看了纪羽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今天运气不错,摸了两条,够我们俩吃的。”
纪羽看着那两条烤鱼,又看了看戊雨名。他的头发上还沾着些许雪粒,脸颊被火烤得有些发红,鼻尖冻得通红,眼神却亮得惊人,像藏着星星。
他身上的冲锋衣沾了不少泥和雪,显然是为了找这鱼费了不少功夫。
心里的那点生气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暖的感觉,像这堆篝火一样,在寒冷的清晨里,驱散了所有的寒意。“你……”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谢谢,或者责备他不该冒这么大的风险,但最终只是低声问,“冷不冷?”
戊雨名笑了笑:“还行,活动活动就不冷了。”他把烤得差不多的鱼递了一条给纪羽,“尝尝?刚杀的,新鲜。”
纪羽接过树枝,入手有些烫。他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咬了一小口。
鱼肉的鲜嫩混合着烟火的气息,瞬间在口腔里炸开,带着一种原始而纯粹的鲜美。
这味道和他平时吃的精心烹饪的鱼完全不同,没有复杂的调料,只有食材本身的香味和炭火的炙烤香,却意外地好吃。
“怎么样?”戊雨名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好吃。”纪羽由衷地赞叹道,又咬了一大口。鱼肉很嫩,刺也不多,他吃得有些狼吞虎咽,仿佛很久没吃过像样的东西了。
戊雨名看着他吃得香甜,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散去。他自己却没怎么吃,只是拿着那条烤鱼,偶尔咬一口边缘的地方,更多的时候是在添柴,让火保持着旺盛的势头。
“你怎么不吃?”纪羽注意到了,停下来问。
“我不饿。”戊雨名随口说道,又往火里添了一根柴,“你多吃点,昨天消耗大。”
纪羽看着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戊雨名肯定也饿了,只是想把好吃的留给自己。这份不动声色的照顾,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让他感到温暖。他把手里的烤鱼递过去:“一起吃。”
戊雨名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你吃吧,我啃这个就行。”他指了指旁边放着的压缩饼干。
“不行,”纪羽坚持道,把烤鱼往他面前递了递,“必须吃。不然我也不吃了。”他学着戊雨名平时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
戊雨名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接过了烤鱼,咬了一口。“行,听你的。”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
两人默默地吃着烤鱼,火光在他们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帐篷外的世界渐渐亮了起来,阳光越过山巅,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远处的雪山也褪去了青灰色,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显得庄严而圣洁。
“这鱼……真的是你摸的?”纪羽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他想象不出戊雨名在冰冷的温泉支流里摸鱼的样子。
“嗯。”戊雨名点点头,“那地方水不深,就是有点滑。我小时候经常在河里摸鱼,熟能生巧。”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往事。
纪羽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男人了解得还是太少。他知道他熟悉野外,知道他是领队,知道他话不多,但他不知道他还会摸鱼,不知道他小时候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这个看似粗犷的男人,身上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细节。
“你小时候……住在这附近?”纪羽试探着问。
“嗯,”戊雨名应了一声,眼神有些悠远,“以前家就在山那边的草原上,后来才搬到城里去的。”他没有细说为什么搬家,纪羽也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有些适合分享,有些则适合深埋。
烤鱼很快就吃完了,纪羽感觉浑身都暖和了起来,胃里也舒服了不少。
他靠在一块岩石上,看着火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这顿简单的早餐,或许是他这一路上吃得最香、最温暖的一顿了。
戊雨名把剩下的鱼骨扔进火里,然后开始收拾东西。他把火堆用雪浇灭,确保不会有火星残留,又把用过的树枝和杂物都归拢到一起,埋在雪地里。
他做这些的时候,动作熟练而认真,带着一种对自然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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