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让热闹的蒙古包瞬间安静了下来。戊雨名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低沉:“想啊,怎么会不想。”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呢?”小男孩好奇地问道。
戊雨名的目光望向蒙古包外,似乎透过厚厚的毡帘,看到了遥远的地方。
他的眼神有些悠远,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思念,又像是无奈。“因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轻轻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他顿了顿,转过头,看着小男孩,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不过,想了就可以回来看看啊。家就在那里,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回去。”
纪羽看着戊雨名,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想起了自己那封未寄出的信,想起了那个空着的收信人地址。他突然很想问戊雨名,他的家在哪里,他的家人是什么样的,他为什么两年都不回家。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在他心里蔓延开来。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多久没回家了?”
戊雨名转过头,看了纪羽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意外,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他沉默了几秒,才轻轻地吐出两个字:“两年。”
“两年?”纪羽有些惊讶,“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去?”
戊雨名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拿起桌上的奶茶,喝了一口。
奶茶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让人看不真切。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往事:“忙呗,队里的事情多,走不开。”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敷衍,但纪羽能感觉到,这背后一定有更深层的原因。他没有再追问,有些事情,既然对方不想说,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
蒙古包里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孩子们又缠着戊雨名讲其他的故事。戊雨名也很快调整好了情绪,继续给孩子们讲故事,只是纪羽总觉得,他的语气里少了一些刚才的热情,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纪羽拿起一块馕,慢慢地吃着,心里却在想着戊雨名的话。
两年没回家,这对于他来说是难以想象的。他虽然和家人的关系不算特别亲密,但也总会定期回家看看,打个电话。他无法想象,一个人可以两年不回家,不想念自己的亲人。
他看着戊雨名,突然觉得这个男人身上藏着很多秘密,像一座沉默的冰山,露出水面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水下的部分,深邃而神秘,让人看不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外面的风雪又开始下了起来,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是在为这个宁静的夜晚伴奏。牧民的妻子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有手抓肉、烤包子和一些不知名的野菜,香气四溢,让人垂涎欲滴。
大家围坐在一起,一边吃着晚餐,一边聊着天。牧民和戊雨名用当地话交谈着,偶尔夹杂着几句汉语,纪羽虽然听不懂,但能感觉到他们聊得很投机。
孩子们吃饱了饭,就在蒙古包里跑来跑去,追逐打闹,充满了欢声笑语。
纪羽看着眼前这幅温馨和睦的画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暖。这是一种他在城市里从未体验过的生活,简单、质朴,却充满了人情味。
他突然有些羡慕这样的生活,羡慕这种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共享晚餐的温暖和宁静。
晚餐过后,牧民的妻子端来了酥油茶,大家坐在火炉旁,喝着茶,聊着天。戊雨名突然站起身,对纪羽和牧民说了句什么,然后拿起外套,走出了蒙古包。
纪羽有些疑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牧民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解释道:“他说要出去打个电话,可能是队里的事情吧。”
纪羽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好奇。在这样偏僻的草原上,有信号吗?
他走到蒙古包的门口,掀开一条缝隙往外看。外面的雪下得很大,像是一张巨大的白色网,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其中。昏黄的月光透过雪幕,洒在地上,泛着淡淡的银光。
戊雨名就站在离蒙古包不远的地方,背对着他,手里拿着手机,似乎正在打电话。他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又透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很快就积了薄薄的一层,像是给他披上了一件白色的披风。
纪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隐约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词语,被风雪切割得支离破碎。
他似乎在和什么人争论着什么,语气有些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过了一会儿,他的语气渐渐缓和了下来,声音也放低了许多,像是在安慰着什么人。
纪羽能隐约听到“……不用寄钱……我挺好的……别担心……”之类的话语,语气里带着一种难得的温柔,和他平时的样子截然不同。
纪羽默默地放下了毡帘,没有再打扰他。他能感觉到,这个电话对戊雨名来说很重要,或许是打给他的家人,或许是打给他在乎的人。
他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戊雨名两年不回家,却又在电话里说着“我挺好的”这样的话。有些思念,有些牵挂,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只能深埋在心底。
回到火炉旁,纪羽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酥油茶。酥油茶的味道很浓郁,带着一丝淡淡的奶香和咸味,喝下去胃里暖暖的。他看着跳跃的炉火,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平静。
他不知道自己和戊雨名的旅程还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前方还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挑战。
但他知道,这段旅程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那些经历过的风景,遇到过的人,都会成为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
外面的风雪还在继续,蒙古包里的炉火却越烧越旺,映照着每个人脸上的笑容,温暖而宁静。
纪羽靠在坐垫上,听着外面风雪的声音,和隐约传来的戊雨名的话语声,心里默默地想:或许,家并不只是一个具体的地方,更是一种牵挂,一种思念,一种无论走多远,都能让人感到温暖和安心的力量吧。
过了很久,戊雨名才回到蒙古包。他的身上落满了雪,像是刚从雪地里走出来。他拍了拍身上的雪,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看不真切是开心还是难过。
“回来了?”纪羽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
“嗯。”戊雨名点了点头,在他旁边坐下,拿起桌上的酥油茶,喝了一口,“外面雪下得挺大。”
“是啊。”纪羽应了一声,没有再追问电话的内容。有些事情,既然对方不想说,就不必强求。
蒙古包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只有炉火的噼啪声和偶尔传来的孩子们的笑声。大家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喝着茶,享受着这难得的温暖和宁静。
纪羽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想起了戊雨名在电话里说的话,想起了他脸上复杂的表情。他突然觉得,这个看似坚强的男人,内心深处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柔软和脆弱。
或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无法轻易回去的家,都有一些无法言说的牵挂和思念吧。纪羽默默地想,手里的茶杯渐渐变凉,就像他此刻的心情,复杂而微妙。
夜色渐深,风雪依旧。蒙古包里的炉火依旧在燃烧,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温暖而祥和。
纪羽靠在坐垫上,听着风雪的声音,感觉眼皮越来越沉。在进入梦乡之前,他似乎看到戊雨名也靠在那里,闭着眼睛,眉头却微微蹙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承受着什么。
天还没亮透,蒙古包外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不是风雪的呼啸,而是更轻柔的、带着生活气息的动静——是牧民早起添炭的声音,是马打着响鼻的低吟,还有柴火在炉膛里苏醒的“噼啪”声,像一串被冻住的音符,在清晨的寂静里缓缓舒展。
纪羽是被冻醒的。蒙古包的毡帘没拉严,一道冷风顺着缝隙钻进来,贴着地面游走,最终钻进了他的睡袋,在脚踝处凝成细小的冰粒。他动了动脚趾,感觉它们像被冻住的石子,失去了知觉。
旁边的戊雨名还在睡,呼吸均匀而深沉,侧脸埋在卷起的毡子里,只露出一截线条硬朗的下颌。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让他平日里略显冷硬的轮廓柔和了许多。
纪羽看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平静,像是被这蒙古包里的暖意包裹着,连窗外的风雪都变得遥远了。
他轻轻起身,尽量不发出声响,走到蒙古包门口,掀开一条毡帘往外看。
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模样。
昨夜的积雪又厚了几分,像一张巨大的白色绒毯,将整个草原都覆盖得严严实实。天空是一种沉闷的铅灰色,云层低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空气冷得像冰,吸进肺里带着刺骨的疼。
远处的山峦隐没在厚重的雾气里,只剩下模糊的剪影,像水墨画里未干的笔触。
“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纪羽回过头,看到牧民正站在火炉旁添炭,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铁钎,动作缓慢而沉稳。他的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像被岁月犁过的土地,但眼神却很清亮,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平和。
“嗯。”纪羽点了点头,走出蒙古包,站在雪地里伸了个懒腰。寒气瞬间包裹了他,让他打了个寒颤,但也驱散了残留的睡意。
“今天的天气……怕是不太好。”牧民也走了出来,抬头看了看天色,眉头微微皱起,“云太沉了,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纪羽的心沉了一下。他想起了昨天牧民说的“黑风口”,那里的风本来就够可怕了,如果再遇上暴雪……他不敢深想。
“戊雨名呢?”纪羽问道,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
“在那边打电话呢。”牧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打了好一会儿了,好像有什么急事。”
纪羽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戊雨名的身影。他站在山丘顶上,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和什么人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风掀起他的衣角,猎猎作响,像一面孤独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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