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天空碧蓝如洗,枝丫随风摇曳。
泥胚房里,隐隐约约冒出嗡鸣声,又有炽热的气息透出。炽垣先前一脸严肃的同阿阮说了,他要炼一个特别的瓷器,不得有半分打扰。
阿阮不懂炼器,便索性出了门,拿根狗尾巴草逗弄梦魇兽。阳光落在她素净恬淡的侧脸上,也落在那活蹦乱跳的梦魇兽上。
昭韫站在一旁抱着小羊,不由得想起些自己和小羊的往事,忍不住闭眼大叹一句:“真好啊!”
她顺手把小羊的脑袋毛薅得乱糟糟。
这时,路的尽头传来杂乱的交谈声。
“师兄,这穷乡僻壤的,总算能看到个落脚的地方。”
“累死了,累死了。”
昭韫寻声望去。
数个穿着统一但略显破旧的修士大摇大摆走在小道上,他们脸上写满了奔波的疲惫。在那些人群中,竟然还有先前眼熟的那对傀儡夫妇。
昭韫一惊,继续旁观。
“有个小娘子!”不知道是谁那么喊了一声,惹得阿阮抬起头来。
她正对上数对不安分的眼。
阿阮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梦魇兽护在身后。
她站起身:“你们是?”
为首的瘦高个修士眼底闪过明显的惊艳,遂挤出一个还算客气的笑容:“这位姑娘,我们乃修士,正出门历练呢。”
“啊!修士。”阿阮眼睛一亮,张口就想要把炽垣也介绍给众人,“我……”
只是那瘦高个没这个脾气听她把话说完,径自将她打断:“我们感受到这屋内有修士的气息。”
“你看,既然大家都是修士,不如就让我们在贵宅借宿一宿?”
言罢,他眯着眼睛在她姣好的面容和窈窕的身段上不断逡巡。
阿阮性子软,支支吾吾许久也说不出拒绝,只好道:“诸位先等会,我夫君还在房内静修。”
众人面色不善,啧啧声四起。
这时,一个胖修士注意到阿阮身后那坨毛茸茸。
“咦?这是妖兽?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他眼睛猛地一亮,透着贪婪,“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历练的机会了,得趁现在!”
闻及此言,瘦高个也动了歹心。
像他们这种资质不太好的修士,宗门对他们的态度一贯是散养的,要想获得点什么资源,只能靠自己。
于是他硬生生挤开阿阮,揪着梦魇兽的后颈把它提起来。
“哟!还是只独眼的丑狐狸?”他惊叹一句,随后转向阿阮,眼珠子一转,开口道“这种妖兽野性未泯,你又细皮嫩肉的,我可是很担心你的。不如就把它交给我等,让我们除了它,也算是一桩善事。”
“不行!它是我的伙伴。你们不能这样对它。”阿阮立刻摇头,伸手就要去夺她的妖兽。
“呦,你这小妞,性格还挺烈?”瘦高个防备不及,倒是让阿阮得了手。
他脸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我上!”
“可……可是那房子里头?”人群中有忧虑的声音响起。
“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这屋里头的一个?”
“你难道没听到吗?她那没用的夫君还在修炼呢?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有什么用?”
胖修士不屑地开口,狞笑着,双手搓出一个火球直直往狐狸身上拍。
阿阮救狐心切,竟一转身,傻傻地选择用自己单薄的后背去抵挡这修士的攻击。
“噗——”
阿阮吐出一口鲜血,踉跄几步后,软趴趴地跪倒在地。
她只是一个凡人女子,如何能受得住?
站在一旁的昭韫急了,奈何她是灵体的形态,一点招儿也使不出来,只能干瞪眼。
她只好将希望寄托在房内炼器的炽垣身上。
耳旁不断是皮【肉】绽开的爆裂声,以及阿阮痛苦的闷哼声。
屋外头动静这么大,炼器环境又是最为安静的,他应该能听得见吧?
她绕到窗口,探着个头透过玻璃去瞧。
专心炼器的炽垣只是略微皱眉,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兀自扬起一抹微笑,摇摇脑袋,摈除了念头般,整个人舒展开来,继续炼器。
炼得什么要紧的器,能有妻子重要?
昭韫生出万分恼怒来,本欲好好臭骂几句,但屋前逐渐变小的的动静急得她忙跑回去看阿阮的情况。
这一看,让她心凉了半截。
阿阮整个人已经瘫倒在地,没有了动静,身侧梦魇兽伏在地上发出悲鸣。
昭韫心慌,忙用手去探她的鼻息。
没有。
心里如同坠了块大石头,昭韫再次伸腕去探。
结果并没有变化。
她抬头,凶神恶煞地瞪向那群修士。
那些修士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女子如此“脆皮”。
“你在干什么!”瘦高个转过身去斥责胖修士。
胖修士啐了一口,扬起胳膊又往阿阮身上补了几下,在确认她真的凉得透透了后,大声道:“晦气!那现在咋搞?”
瘦高个皱了皱眉,眼珠子转了几圈,还是定在了那梦魇兽的身上。
“赶紧的,杀了它走人!”
贪念最终还是压过了一切。
众人将独眼狐狸围起来,听它绝望凄厉的哀鸣。
泥胚房的木门,就是在这个时候打开的。
炽垣大跨步走了出来,手里捧了一只精致的瓷偶。
这瓷器身体流光溢彩,表情生动可爱,和他的阿阮一模一样,美得不似人间物。
这是他呕心沥血,为阿阮制作的瓷偶。
他刚抬头便要呼唤,就看见房前站着一群陌生人、重伤的狐狸和倒在血泊里的爱妻。
炽垣一怔,手里的瓷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声清脆的碎响,像一道惊雷,直击他的灵魂。
“阿阮?”
“找死!”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那几个闻声惊愕抬头的修士。
那一刻,天地骤然变色,恐怖的威压如实质般降临,天空更是像被火焰炙烤过了一般。
那几个低阶修士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就在炽垣这无边无际的绝望和愤怒中,瞬间化作了血雾。
昭韫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惊讶他滔天的实力。
只见炽垣一步步走到阿阮身边,缓缓跪倒在地,颤抖着手轻轻触碰那张带着痛苦的脸庞。
他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啸,眼中尽是无尽的悔恨和杀意。
他再也看不到阿阮的笑容了,她连留给他的最后一面都是苦涩的。
从那日起,炽垣身边只剩下了这只给他至爱带来灾难的梦魇兽。
他时而愤恨地想要杀了它以泻火气,时而哀伤地看着它怀念阿阮的音容笑貌。
他最终还是让梦魇兽活了下来,任由它记录下自己每一次深夜的辗转。
直到因道心破碎而面临肉身死亡的那一刻,他听到一个黑影对他说起了用灵土来复生的方法。
炽垣愣住了,随即激昂起来。
他不能死,他要创造一个秘境,然后用这些贪婪的垃圾修士给他的阿阮锻造一副最好的躯体!
他甚至拘下了梦魇兽的灵魂,游说起它来。
炽垣一遍一遍地给它洗脑,人总是贪得无厌的,如果让他们知道虐杀妖兽可以获得有利于自己的资源,他们一定会挖空心思去做。
梦魇兽想起了在遇到阿阮之前,它碰到的每一个人看着它的眼神都不怀好意。
它答应了炽垣的提议。
于是它伸出援手,帮炽垣为进入每一个灵兽场的人编织一场人变妖兽的噩梦,圆了炽垣的谎言。
有时梦魇兽也会偷偷心虚,但灵兽场里丑态百露的人们让它的心一硬再硬。
你看,梦魇兽自己试着说服自己,这群人就是贪婪、恶意的。
甚至在看到昭韫向众人揭开真相,它陡然生出些紧张的刺激感。
既然知道了真相,还会滥杀无辜吗?
看到众人仍就选择自相残杀后,一瞬间,它的灵魂深处泛滥着舒爽。
**
“砰——”
幻境消失,回忆到此结束。
昭韫和重溟二人醒来。
刚一清醒,昭韫就提着剑准备冲上去。
谁曾想,在她准备开口前,梦魇兽抢先说话了。
它低下头,用着怀念的语气道:“谢谢你,小姑娘。我从你身上看到了阿阮的影子。”
“谢我?”昭韫冷哼两声,语气有点冲,“这是什么话?不爱听。”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希望你报仇能做到精准一对一,不要伤及无辜。”她没忍住,举起重剑劈了一道罡风过去“你这是在干什么,高高在上地做一个人性测验吗?”
“……”梦魇兽闪避了一下,没吭声。
“有**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喜欢钱,想要变得更好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不让自己的**失控,在合理的范围内积极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有错吗?”
“可……可是你把真相告诉别人了之后,胖修士包括他的小喽啰们还是选择了杀人。”梦魇兽嗫嚅着反驳。
“你就一直只盯着你所期望看到的那部分看,是吗?”
“我杀人了吗?孙金来杀人了吗?”昭韫气红了眼眶,“那些枉死的修士做错了什么?他们活该被折磨致死吗?”
梦魇兽不说话了。
片刻,它不明不白地冒出一句:“可是我想阿阮了。”
“是炽垣告诉我,这样做可以复活阿阮。”
昭韫陡然生出一股无力感,刺耳的话语徘徊在嘴边,久久未吐。
梦魇兽见刚刚还气势汹汹的昭韫沉默了,便自己开了口,“你是不是要杀我?”
没等昭韫回答,它自顾自说了下去,“算了,让我自己来吧,就不脏你的手了。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得下地狱,再也碰不上阿阮的转世了。”
“其实我讨厌炽垣,他配不上阿阮。我也讨厌我自己,我为什么只会编织梦境,没有一丝战斗力。”
“……”
它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已经是自我剖白还是太久没人说话后,需要一个情绪发泄点。
末了,它用着感怀的眼神看向昭韫,发问:“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昭韫便趁机开口:“所以这个秘境为什么女性不能单独走?这是炽垣意识的投射吗?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应该在听到动静的时候出去看一眼的,对不对?”
“是。”梦魇兽小幅度的点头,“他对自身散发出来的修为太自信了,以至于忘了威压仅仅只有威慑效果,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根本起不到保护作用。”
它叹了口气道:“在建造秘境时,只要一想到阿阮,他情绪波动就很大。他偏执地认为女性出门得由男性陪着,才能安全无虞。包括没有玻璃的窗口也是,他到现在一直觉得,如果窗户没有了玻璃,如果声音再大一点,他就会放下手中的瓷偶,转而出门去查看情况了。”
“好了,快去找炽垣吧。虽然其他人被做成了瓷傀儡,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是如果你不杀死炽垣,她们就会被永久的封印在那副瓷做的躯壳里。”
“你放心,等你杀死了炽垣,这个秘境就会崩塌,我的灵魂也会消散。”
它最后发出了一声长叹:“没有阿阮的世界真的很无聊。”
10.4将修文,以下是修文和卡文补偿:
昭韫跟还是小羊形态的重溟要亲亲,惨遭拒绝,为什么?
因为小羊答咩(哒咩,日语dame的中文谐音,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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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可是我想阿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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