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窃蓝坐起身来,点点头,表示自己无事。
薛绍衣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抓住今天这个机会,把问题搞清楚。想知道的事情不少,她先找了点与他们联系不算特别紧密的,试图让其放松警惕。
“你后来有对侯誊做什么吗?”
这问题似乎让宗窃蓝有些失望,但他还是开了口:“我将他连同那一堆为非作歹的证明一块儿丢在了正气盟外。应该已经被处理了。”
他想了想,又添一句补充:“他庄子里的人,大部分都被放了。”
薛绍衣微微一怔。
这是,知道她对什么感兴趣,特地解释一句?如果是这样的态度,那好办了,接下来可以问最让她在意的一件事了。
“曦曦……昭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会觉得,我是她母亲?”
宗窃蓝一错不错地看向她,眼中情绪复杂到她甚至难以辨认。
他沉默许久,最终只说出一句:“因为,你就是。”
薛绍衣:?
这不对吧?要真与她有关系,她怎么都该有点记忆?
“如果你觉得冒犯我先向你道歉,但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将曦曦的来历完完整整同我讲一遍?我是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瞧着氛围与刚才相比,明显凝重了许多,让人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意识到,此事可能涉及对他来说无法提起的痛苦过去。
于是她紧急撤回了一段询问:“不提也行。我知道,你说出口的,一定是真话。曦曦和我一定存在着联系。”
不过这其中的具体缘由,她得用其他方法,去找出答案了。
宗窃蓝突然开口道:“我会解释的。”
时至今日,那段经历对他来说,还是离奇到难以描述。
“大人还记得,我们在那边的世界最后一次见面时,您将一道灵力打在我身上的事吗?”
薛绍衣当然记得,那是她现在还能坐在这里的关键。于是她点了点头。
宗窃蓝目光下移了几寸:“那就是曦曦的来历。”
刚通过种种异状,推测出自己可能正在“孕育”生命时,他怎么都无法接受现实。可最终,出于某种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理由,昭曦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薛绍衣:!
这样的回答,对她这个一手造成了现状的人来说,也有些超纲。为了确认,她询问道:“我现在可以去看一下她吗?”
见宗窃蓝点了头,她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坐在了昭曦的床边,将额头与之相抵。
她确实感受到,那枚最重要的魂魄碎片,正与她共鸣,给她回应。
之前,她从未考虑过这样的可能性,所以没做过尝试。现在,一切都清楚明了地摆在了眼前。
难怪她能在短期内恢复得这么好,这和曦曦得到的精心照料有关……不,不对,从曦曦的年龄来看,为她凝聚魂魄所花费的时间,还是比她原本预估的要多了不少。
再次坐到宗窃蓝面前,薛绍衣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诉说尴尬。虽然知道那不是对方想要听的,但她还是低声道了句:“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宗窃蓝避开了她的目光:“大人的疑惑已然解开了?”
薛绍衣小幅度点点头。
至少最大的一个已经解开了。剩下的,可以慢慢来。也得给他们双方都留点缓冲时间不是?
“既然如此,我也想请大人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为什么——第一次见面时,您认不出我?”
从宗窃蓝问出这句话时的语气,薛绍衣听得出,答案对她来说极为重要。
她又多明白了一点情况。
难怪第一次见面时,宗窃蓝表现得如此……愤怒。莫名其妙被人“塞”了个孩子,抛下那些负面想法,仔仔细细养到五岁,好容易遇上此事的罪魁祸首,她却说不认识自己。从他的角度来看,气愤是难免的。
不如说,他的那股怒意只维持了短短一霎,现在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让人感叹,不愧是被她认定为“好心大哥”的“好心人”,性子就是好。
薛绍衣忍住一声叹气,与宗窃蓝四目相对:“你见过那时候的我,也知道现在的我,两相对比,你有没有觉得,我有哪里不太一样?”
在这么近的距离,宗窃蓝想不发现也难。
“眼睛?”
薛绍衣点点头:“你可能没有意识到,之前的我,是个半盲。我看不到你的脸,没问过你的名字,来到这边、寻找你的唯一手段,就是通过声音辨认。我没想到,你的声音也会有那么大变化……”
几年时间,他的声音就变得如此沙哑,她想,他遇上的问题和麻烦,一定比她想象中要多得多。
坏了,今天夜里做起来时,得给自己两巴掌了。
这一次,因回答而怔愣的人,变成了宗窃蓝。
他不可置信地开口道:“您当时……”
随即,他回忆起什么细节,又将嘴闭上了。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初见面时,被薛绍衣拿在手里的手杖,或许不止起到一个装饰上的作用。他们每次对话过程中,她都只是看向他所在的方向,没怎么跟他对上过视线,大概也有其他的理由。
“大人,我不知道,我……”宗窃蓝将头一低:“对不起。”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你又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情。”薛绍衣将双手搭在宗窃蓝肩膀上,迫使他不得不看向自己:“真要仔细论起来,你我之间谁欠谁多一点,肯定是我应承担的责任更重。所以,与其在这里互相认错,还不如将……”
话还未说完,昭曦的房间中突然传来被压抑的哭声。那情绪实在太强烈,她一个孩子怎么也压不下去,哭声便慢慢响了起来,传到了这一头。
宗窃蓝下意识便想起身过去,结果因为脱力,差些摔倒在地上。薛绍衣按住了他,道:“我去吧。”
她快步进到孩子的卧房,果然看见昭曦不知什么缘故已然惊醒,正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拼命想要擦掉眼泪,结果眼泪越擦越多。
薛绍衣一把就将人抱了起来,坐在床沿的同时,也让孩子坐在了自己腿上。她轻轻拍着昭曦的背,低声道:“曦曦是不是做噩梦啦?梦到了什么,跟娘说说?”
“我、我……”
昭曦刚想把刚才梦中弄丢父亲的种种说过清楚,却忽地意识到什么,眼睛和嘴巴都因为惊讶而张大了。她看向薛绍衣,迟疑道:“娘亲?”
薛绍衣笑笑:“嗯,我就在这里,曦曦不怕。”
母亲的态度突然就起了变化,昭曦连刚刚的恐惧都顾不上了,只顾着将整个人往薛绍衣怀里塞,牢牢攥着她的衣襟,不肯放松一丝一毫。
待小朋友又一次睡熟后,薛绍衣犹豫了一下,没将昭曦一个人放在房间里,而是抱着女儿去了外头。
面对宗窃蓝用眼神表达的询问之意,她压低声音,在不会吵醒孩子的情况下回答道:“应该是做了噩梦,现在已经没事了。”
宗窃蓝看了看女儿。
果然,虽然她脸上还有半干的泪痕,但表情显得很安宁。被母亲这样抱着,一定让她觉得很安心。
小朋友的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接下来该处理的,就是孩子她爸的问题。
薛绍衣定定看向宗窃蓝:“把手伸出来。”
宗窃蓝不明所以,但还是在下意识间,便照着她说的做了。
虽然方式有些奇怪,但薛绍衣的魂魄确实暂时性地拼凑完整了。这样一来,一些之前做不了的事,现在倒可以尝试一下。比如,搞清楚宗窃蓝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个状况,怎么现在虚弱得像是一碰就会碎掉?
感受到熟悉又陌生的灵力进入了自己体内,宗窃蓝惊讶地怔在了原处。
这种自带一股凉意的力量,他只在薛绍衣身上见识过。他知道它极为强大,几乎能解决他遇上的一切问题。所以,在这边与她再遇后,他没有抑制体内的魔气。直到看到她被灼伤,他才意识到问题——这位原本无所不能的神女,似乎比普通人更为脆弱?
现在,再次见到这股灵力,他不知这是否是个好的征兆,意味着她的能力已在逐渐恢复中?
宗窃蓝的情况已然探测完毕,薛绍衣立时收回了手,任由剩余的灵力逸散在空气中。
这就是她现在最大的问题。将灵魂拼凑完整后,她便可以发挥出一定的能力。遗憾的是,这种发挥极为有限,不能长久使用。譬如……她虽能聚集灵力,但时限一到,力量就会消失,再派不上任何用场。
好在,刚才那一番探查,已经让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她有些强势地按住宗窃蓝的肩膀,迫使他躺在了床上:“宗教主,我想,你该休息了。我会一直在这里坐着,直到你睡着为止。”
“大人,我……”
“诶,现在又不是在那边的世界,何必要用这么生疏的称呼?你可以直接喊我名字,我也会这么做。”她拉过被子替宗窃蓝盖好,跟安抚小宝宝似的,在他胸口拍了拍:“好好睡一觉吧,窃蓝。还是说,你需要我去帮你打一盆水来,好好清洁一番,再配上一首摇篮曲、一段童话故事,才能安心入睡?”
听到薛绍衣加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后缀后,宗窃蓝被迫选择了更容易接受、也更容易执行的那一种。
他闭上了眼睛,道:“我马上就休息。”
薛绍衣本来还在想,她要等多久,才能等到宗窃蓝彻底睡熟。没想到,才几个呼吸间,他的呼吸就已变得均匀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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