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衣琢磨着:恐怕,曾经进入过小世界、与这里的人接触过的,不止有她,还有以鸥珲为代表的那些人。虽不知具体的过程是什么,显然,在他们和“主子”之间,达成了某种合作。
来都来了,总得多探听一点情况再离开。她只当自己还未恢复,继续闭着眼睛,以免会引起莫伦的注意。
莫伦显然没有在她身边久留的兴致,待阵法完成得差不多,便理了理衣服扬长而去。
确认过屋中只剩自己一个人了,薛绍衣才睁开眼睛,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她记得,她上一次睁眼时,还待在一个阴暗潮湿、近似于地牢的地方,可现在所处的房间,显然好了不少。虽然还是简单到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厚重的牢门和大锁,一眼便能看出是关押人的地方,但不会光是待着便让人浑身发冷。
这么说来……所谓的“主人”,是当真很在意她的情况?生怕她这小身板经不起折腾,嘎嘣一下死在了地牢里?那就好,这便是她逃出生天的机会所在。
薛绍衣放缓了动作,慢慢地站起身,好给仍处在受伤恢复状态的身体一点反应时间。
站起的一瞬,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里衣,她不得不将后背靠在墙壁上,缓了好一会儿。
好,足够虚弱就好。越虚弱,存在感越低,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才会有那么一点成功的可能性。
薛绍衣轻轻呼出一口气,将这具身体的透明度调低、再调低,终于把自己弄成了一团模糊的白雾。
这种状态,除了宗窃蓝,还没有其他人认出来过,连昭曦都不行。除非特意用灵力检测,否则应该很难察觉。而莫伦发现她失踪后,定会有一段时间的慌乱,那便是她逃离的机会。
这一等,就是大半天。直到天色渐暗,她才终于等来负责送饭、避免她被饿死的男人。
许是因为天色昏暗,他刚进门时,并未觉察到不对劲之处。直到他随手一挥,用灵力点燃了屋中的灯,才猛地惊觉房间里最重要的存在消失不见了。
他的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就算摆设简单到一览无余,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打开锁,冲进里头一阵检查。
薛绍衣就抓住他将门打开的时机,悄无声息离开了此处。
只是,这地方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陌生,到处乱走也不是个事儿,反而可能被人发现,所以她也没有四处乱窜,就躲在了门边的隐蔽处,暗中观察起来。
莫伦很快就确认了,房间中并没有能让人躲藏的空间。再出门时,恐惧的情绪清晰明了地印在了他的脸上。
薛绍衣本以为,他会立刻将此事汇报给主人,并安排搜查。可是,他并没有那么做。
他去找了另外一群人,从他们交谈时的状态来看,这几位应该是他的下属。他先是让人将山门彻底关闭,随后把他们分为几组,各指明了一个方向寻人。并千叮咛万嘱咐,在有个结果前,此事绝不能为主人所知。
下属立时领命而去,他也没敢放松,再次回到原本的囚禁地,寻找可能的线索。
薛绍衣略略思索,猜中了其中缘由。
正是因为她的存在太过重要,是主子一定要保证无恙的人,而一旦她出了什么问题,莫叔必然会遭到惩罚。所以他才不敢让主子得知,考虑着如何亡羊补牢。
但山门一旦被封闭,她也错失了逃离此处的时机,只好再四处转转,看能不能靠偷听得到些情报。
莫伦的那群下属显然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听到上司要自己找一个跟主子一模一样的人,却又不能为主子所知,他们只觉得莫名其妙。
薛绍衣选定其中一组一看就有话要说的队伍,悄无声息便跟了上去。
周能世目光四下一转,没见到旁人,便凑到师姐身边,低声询问:“师姐,堂主说的人,你之前有听说过吗?”
方则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同样将说话的音量压到了最轻:“你来得晚,所以并不清楚。六年多前,主子还未登上宗主之位时,长相可不像今天这样。听主子的说法,这是因为她修炼了秘法,才导致外貌发生了变化。可是,你知道的,修炼导致的改变,不可能让她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所以那时便有传言,说是主子窃取了某人的身份,并借此利用与之相关的人,修为才能突飞猛进,还一次又一次从雷劫中死里逃生。我猜着……这次便是那人死而复生,找咱们寻仇来了。”
“还有这种奇事?”周能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咱们的宗门,旁的都好,就是修炼的心法太邪性。快归快,却容易遭天打雷劈。主子有这样的秘法,怎还藏着掖着?怕其他人窃取了,跟她抢位子不成?”
“嘘嘘嘘!”方则有些慌乱地比出个噤声手势:“这么大声,你不要命了!不说了,先找人。看堂主紧张那样子,若找不到人,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薛绍衣目送着他们在沉默中逐渐远去,轻轻呼出一口气。
果然,偷听是推动剧情进展的最便利工具,什么时候进展不下去了,就可以拿来用一用。需要的信息已得了七七八八,对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已有了大致的猜想。
在献祭仪式完成之时,宗窃蓝也顺利……不是特别顺利地脱逃了。鸥珲他们本该直接将他除掉、永除后患的,可不知为何,这计划没有成功。
薛绍衣想,意外可能出现在那枚魂魄碎片上。虽然很难想象宗教主怀着昭曦时的样子,但这件事确确实实发生了。那枚魂魄碎片继承了她一部分的力量,这使得当时的他,和之后诞生于世的昭曦,都能治疗和“修复”。
鸥珲或许尝试过几次,都没能要了宗窃蓝的性命,也可能因为旁的理由,并没有那么做。他不知道问题具体出在哪里,怀疑是自己的手段不被小世界运行的法则兼容,便决定要利用这儿的规则——雷劫。
具体的情况她不得而知,不过,鸥珲和那位主子应该达成了合作。
从那天开始,主子用上了她的长相,有意接近宗窃蓝,营造自己便是她的假象,又用各种方法避免直接接触,降低了暴露的风险。这几年下来,宗窃蓝一直以为,他是在为她扛雷劫,直到真正的她来到小世界,他才终于明白情况并非如此。
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宗窃蓝再未替他们办过事,于是莫伦和主子通过种种调查,发现了她的存在,把她掳走作为威胁宗教主就范的手段,结果便让事情变成了现在这个状况。
靠着想象,薛绍衣找到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解释。至于究竟被她猜中了多少,等逃出生天后找当事人验证一下,答案自然能浮现。
现在要做的,是想法子逃跑。
据她判断,在发现她的存在之前,莫伦是不可能将山门打开的。既然如此……她只好安排一下自己的去世了。
等现成的“尸体”摆在面前,就算莫叔再想隐瞒,也不可能做得到。到那之后,山门自然会被打开。虽然这具身体用了许久,已经和她配合得越来越默契,但眼下这个情况,她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薛绍衣在这宗门四下转了转。
她原本想找一个足够高的山崖,将身体丢下去,营造一种自己惊慌失措,逃跑时失足坠落因而丧命的假象。但是……山崖太高,她现在这个状况,根本爬不上去!也没办法“摔”尸体。
犹豫许久,她还是选中了一个水质还不错的池塘。将魂魄缓缓抽离后,失去灵魂的身体便失去了支撑力,“噗通”一下掉进了池塘中,随着水波不断漂远。
此时周围并没有其他人,这声响动也便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好在,这条路也在他人搜查的道上,很快,薛绍衣偷听过的那二人便来到了这里。
方则眼睛尖,先看到漂浮在池塘上的人影,周能世立刻采取行动,没过多久,就将那具身体从水中捞了出来。
他一边用灵力烘干衣服上的水痕顺道往身体中注灵,一边向着方则招呼道:“师姐,你快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着……她怎么好像没有呼吸了?不会淹死了吧?”
听到要找到活人的对象可能已经死了,方则变了脸色。她立刻冲到薛绍衣“尸体”边,用各种方法做了探查后,惨白着一张脸宣布道:“确实已经死了,但不是淹死。看不出具体的死亡原因,这很奇怪,先汇报给堂主吧。”
话音方落,便有人出现在他们身后。
只是,出现的并不是堂主,而是等级更高些的人。
“主人”晋茹一眼便瞧见了仰面躺在地上的“女尸”,眉头猛地皱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领导的领导带来的威压显然比领导更重,周能世被吓出一头汗,立刻哐一下跪倒在地,将他所知道的经过完完整整讲过一遍,半点细节都没敢遗漏。
晋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不远处忽地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动静,像是有半座山峰被硬生生劈开传出的声音,愣是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薛绍衣不用细想,都能猜到,这究竟是谁引发的,心中不免产生几分担忧。
在场众人也是一怔,晋茹只略略一思索,便向着周能世给出指示:“带上她,跟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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