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持没有注意到,还在自顾自的说着,“等我腿好了,你就跟着我回去,叫我师傅给你送回去,若是来得及,你还能赶在年前回家与家人团聚。”
守持自以为想得很周到,却没看见玖悦渐渐红了的眼眶,趁着守持没注意,玖悦抬起头,将泪水憋了回去,正想装作无事发生时,守持却突然说了一句,“你的家人应当也会很想念你的。”
却听到玖悦闷声回了一句,“不会的。”
守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的转头看向了玖悦,“什么?”
“我说,他们才不会想我。”既然守持都能平淡的说出自己的身世,她为什么不能呢?
“他们早就分开了,没有人要我。”玖悦也不管守持能不能听懂她口中的的这些词,自顾自的讲了起来,“我八岁时,他们就分开了,谁都不想要我,只有奶奶要我,”
“但是,奶奶身体也不好,等我十四岁时,就去世了,”
“我一直很乖,学习也很努力,从来都不惹事,可是他们还是不要我。”
先前为了离婚撕破脸的两个人,现在为了甩开她,居然能一唱一和的捧杀她,玖悦现在还记得,两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脸上的嘴开开合合,好话讲了一堆,将她从头夸到尾,最后却还是不要她,只说她已经长大了,能将自己照顾好了,见玖悦没反应,两张脸上又闪过不耐烦。
最后拍板说玖悦现在正处于初中毕业考的关键时刻,不能转学,会影响学习,
两个人的身影越走越远,将她一个人留在了这座小县城中,留在了那间破旧的老房子内,与两张黑白照片相对。
玖悦不害怕,只是有时候会觉得有些孤单。
玖悦陷入回忆中,嘴巴瘪了下来,正想哭时,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牛叫,惊得她眼泪都憋了回去,转头一看,守持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差点背过气去。
就这样,还在抽抽嗒嗒的安慰玖悦,“你不要伤心,你这么好,是他们眼盲心瞎,有眼不识珠。”
“对,我很好,是他们不好。”玖悦之前也想过,是不是她表现得还不够好,所以他们不喜欢她,现在她明白了,不是她的错。
玖悦越想越委屈,干脆借着守持的哭声,跟着哭了起来,一时之间,院子内的哭声此起彼伏。
另一边的顾谨行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看着手中的纸,再听着耳边人的话,怒火中烧,甚至想直接将玖悦抓回来,却在扫到桌子上放着的令牌时,想到昨夜的梦,冷静了下来,与一人耳语了几句。
街上的韩东麟正在铺子内试图说服林父林母,只是两位老人生在建都,长在建都,在建都最乱之时,都未离去,更何况现在,韩东麟急得团团转,却毫无办法。
林父将手中的包子屉放下,抽出搭在肩头的布擦了擦脸,满是皱纹的一张脸,目光却还是有神的,“东麟啊,叔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你想做就去做吧,带着婉儿一起去,不用顾及我们两个老东西。”他察觉到了,最近总是有陌生人在四周转,眼神却是盯着包子铺内的。
铺子内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正值青春年少的婉儿外,再经过韩东麟这么一提醒,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走吧,带着婉儿一起走,以后时不时回来瞧瞧我们就行了,”
“不回来也行,只要你对婉儿好。”
韩东麟听到这话,摇了摇头,“不行,要走一块走。”
外面忙忙碌碌,玖悦和守持却闲的没事做,两人哭了一场后,觉得与对方更亲近了,说了许多有的没的,说到激动之处,守持想要拍一拍玖悦的胳膊,却被一块飞来的小石块砸到了手。
“是谁?”守持连忙转身,看了过去,可院子内一个人都没有,院墙上更是没有人,“奇怪了,哪里来的石块?”
玖悦摇了摇头,她刚才也没注意,只觉得这石块是从外面飞进来的,“也许是外面的人砸进来的。”
两个人,一个腿瘸了,一个不敢见外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决定忽略这个石块,继续讲了起来,只是每回说到兴起之处,守持都得被砸一下,砸到最后,都将他砸得没脾气了。
最后,还是玖悦蒙上脸,出去看了一眼,可一个人都没见到。
进院子时,正好遇到了回来的韩东麟,守持一见到韩东麟,眼睛都亮了,嚷嚷着让韩东麟揪出那人来,可韩东麟只是诡异的看了一眼玖悦,并未搭理他们。
玖悦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
午膳是韩东麟下的厨,只能说吃不死人,但玖悦和守持两个吃白饭的,不敢多说什么,囫囵咽下去,混了个肚饱。
用完午膳,韩东麟和守持两人进了屋,不知道要说什么,玖悦一个人无聊,想起了顾谨行,也不知道他现在知不知道她偷偷跑了,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唉,他脾气那么坏,肯定会生气,希望别气出什么毛病来。
再等两天,若是顾谨行还未找来,那应该就没事了,她就要去缠着婉儿,与她寸步不离。
就是不知道萱萱回到家发现她不见了,会不会伤心,希望她不会伤心,若是在书院内交到了同龄的玩伴,她应当也就不会这么缠着她了。
顾谨行这个心狠嘴硬的,不管先前她怎么问,都不肯说,讨厌。
正当玖悦想得入神时,门被推开了,守持和韩东麟两人从屋内走了出来,守持一脸纠结,扶着墙慢慢跳着。
“怎么了?”玖悦有些好奇,随口问了一句。
“东麟兄说过几日就要启程去南疆,希望我与他同去。”
听到守持的话,玖悦明白了,毕竟她早上偷听韩东麟和林婉儿讲话时,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说走就走啊。
“你呢?”守持突然问了玖悦一句。
玖悦虽然内心很舍不得,可为了任务,只能跟着一起去南疆,“我自然是跟着他们一起走的。”
守持听到后,面色有些古怪,“我昨日就想问了,你认识东麟兄?”
“不认识。”玖悦摇了摇头,意识到了什么,脸“腾”得一下就红了,她知道自己是为了任务,但在其他人眼里,可就不一样了。
看着守持好奇的双眼,玖悦也不能扯什么有亲人在南疆的理由,毕竟他可是知道她来自异世的,只好咳嗽了两下,模棱两可的低声说道:“我从异世来到这,多半是因为韩东麟与林婉儿的原因,所以我必须得跟着他们一起走。”
守持恍然大悟,紧接着问道:“那你不和我去见我师傅了?”
玖悦想了想,这么厉害的人,要是有机会,还是得去拜见一下,“等之后有机会了,我再去上门拜访你师傅他老人家。”
守持见玖悦不肯跟他回去,点了点头,“那我与你们一起去南疆。”师傅出门时,叮嘱过他,若是遇到难以抉择的事,就跟着自己内心的想法走。
现在想想,他老人家说的真对,虽然这一路上他从船上掉到了河里,从山上滚落到山下,被老虎追到树顶,被马车压断了腿……
可他还活着,不是吗?
守持说话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这句话被院子中的韩东麟听到了,韩东麟听到这话后,先是开心的笑了,随即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玖悦。
若是先前那一眼,玖悦还可以当作是看错了,可现在这一眼,她肯定她没有看错,想问,又不敢问,玖悦只好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
韩东麟见玖悦瞪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瞪了回去。
算了,她大人不记小人过,玖悦安慰自己。
之后的几天,韩东麟很忙,忙到每天早出晚归,倒是林婉儿经常来,一来就给她和守持带零嘴吃,三人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
林婉儿一来,玖悦就会缠着她,知道韩东麟回来了,才让韩东麟送她回家,最后,更是借着林婉儿的一句话,“你要去我家看看吗?”跟着林婉儿回到了家,住进了林家。
林家院子不大,收拾的却极其干净,很温馨,尤其是林父林母看林婉儿的模样,更是让玖悦羡慕。
林婉儿是个温柔善良的人,林父林母更是热心肠的好人,看玖悦年纪小,将她当成第二个女儿疼,玖悦也极其贪恋从他们身上感受到的来自长辈的爱。
玖悦只在林婉儿家住了两晚,韩东麟就将东西准备好了,看着收拾好包裹的林婉儿,再看看站在一旁什么都没拿、流着泪的林父林母,玖悦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林父林母不和他们一起走了。
玖悦往旁边走了走,将地方留给林婉儿一家人与韩东麟,听到一旁传来的压抑的哭泣声,玖悦不知为何也有些想哭,但她忍住了。
看着林婉儿红着一双眼走了过来,玖悦意识到他们真的要离开了,正要走时,却被林母拉住了手,往她手中塞了一样东西后,拍了拍她的手,叮嘱道:“娃娃,出门要照顾好自己。”
玖悦原先憋住的泪水,此刻忍不住了,一边哭一边点头,“叔叔婶子,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坐上马车,林婉儿将后帘掀起,玖悦看着后方的林父林母的身影越来越小,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平安结。
玖悦原以为再去接一个守持,人也就齐了,没想到,韩东麟的小院内挤了一群的男子,有老有少,全都带着包裹,其中叫柱子的黑瘦少年还和玖悦打了个招呼,队伍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马车从北门驶出时,玖悦回头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并没有熟悉的面孔,将帘子放下的那一刻,她心底五味杂陈。
而在城墙上,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少年,看着马车渐行渐远,面色波澜无惊,手却在身后握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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