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精口中更改水系的罪魁祸首，猝不及防之下被怀瑾一尾巴抽上天去的腾蛟，本是自东海而来的海妖。
龙族常在四海，身具行云布雨之能，生来便能号令天下水族，管辖涉水之事，是水中毋庸置疑的皇。
可天下水系多如牛毛，倘若事无巨细地悉数管过，总归是不太实际的。
既然注定不可能让为数不多的真龙们事必躬亲，这么多繁杂事物便总要有其他帮手，水族之中，最为合适的倒也确实还有一个：
——蛟。
蛟者，身似鱼，尾如蛇，覆鳞，无须，四足，小头细颈，声如牛鸣。
江河湖海俱可作为蛟的栖息之所，他们具有和龙相似的特征，却并不能被称之为龙，也缺少足够的实力踏入神兽的行列。
在这种情况下，让走蛟成为龙族之外繁杂水系的管理者，并择优选拔一部分踏上晋升的途径跃升化龙，并不是一个难以理解的选择。
玄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这片骨脊山附近水域的。
与玄蛟奉命镇守此处水系不同，腾蛟的行动并没有得到谁的授意，而且一件纯粹的意外。
位置上佳的水域，早就有实力强劲的蛟占领，这些领地几多临海，主打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同样对升龙一事有想法的小蛟们势单力薄，又没什么实力，胳膊拗不过大腿的情况下，便只能另寻出路。
腾蛟就是这万千小蛟之中的一头，但他足够幸运，在旁者的指点之下，腾蛟一路跋山涉水，总算找了个不错的风水宝地——
正是玄蛟的领域之中最高的这座山，骨脊山。
这里远离四海，身处内陆，山中有溪流，附近有大河，不仅清净，还有略有灵智的精怪们隐匿其中，作为储备粮是再好不过的。
腾蛟满意地落在水潭中。
水潭太浅？那就多撅深一些方便来蓄水；环境不够潮湿？那就截断溪流，使其改道，汇入潭中。
骨脊山的附近就是大河，腾蛟想得到，或许大河的流域之中也有大蛟出没，但领地宽广的他们并不会轻易涉足山中。
而山中的溪水，只要保证它们最后依旧汇入水域，又有谁会在乎更改的水道和外力更改的深潭？
骨脊山中的精怪们很识相，并没有愿意出来与腾蛟硬碰硬的存在，就连盘下半条深谷的山桃花精都对此保持了沉默……
毕竟，虽然没有多少妖见过玄蛟的存在，但口耳相传之下，知晓这附近有头实力强劲的大蛟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谁又能想到，过来占据深潭的腾蛟，并不是镇守水域的玄蛟呢？
骨脊山中精怪们的讨论与思考，腾蛟并不知晓。
尽管对于那山桃花精修为不浅，却毫不同自己争论的行为有些疑惑，但腾蛟自有一套逻辑自洽的解释说法。
他者见我，居然自惭形秽而主动退让，由此可见，虽然本蛟后来者居上，但此刻，本蛟就是毋庸置疑的食物链顶端！
腾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计划未来彻底盘踞于此，等待时机，打着好在数百年后羽化升龙的小算盘……
却着实是想不到，怀瑾只是区区一条鲤鱼，居然也敢第一个蹦出来坏他的好事。
腾蛟很愤怒，也因此褪去所有知性与理智，只决定要一口就将这胆大包天的鲤鱼活活咬死：
“我看你是在找死！”
逐渐浓厚的雾气之中，玄蛟的爪子此刻悄无声息地抬了起来。
“我看你才是在找死！你且知不知道，这附近一大片水域，都是我大哥的领地！”
怀瑾后发制人的声音更大更响亮，甚至盖过了腾蛟的咆哮：
“你自己没本事，偷偷过来蹭大哥一口饭吃，大哥天性善良心胸宽阔，不跟你主动计较也就算了，你怎么能败坏大哥名声呢！”
腾蛟心中原本愤怒的火焰突然就被怀瑾的话给浇灭了一半：“啊？”
什么……什么领地？什么大哥？？？
腾蛟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澈起来。
玄蛟有些无语地放下了爪子，腾蛟浑然不觉暗处发生了什么，只自顾自地思考着疑点。
一条突如其来的鲤鱼，不仅敢抽他，还质问他为什么蹭饭还败坏她大哥的名声……这，她大哥到底谁啊？
愤怒的火焰从心中悉数褪去后，原本理智又重新占领了大脑的高地，腾蛟仔仔细细打量着怀瑾，越看心里越嘀咕。
猛地一看没什么特殊，就是条灰扑扑的鲤鱼，仔细看看的话，这条鲤鱼的鱼鳍很长，体型也不小，最重要的是力气相当大……
腾蛟作为一头体型较小的蛟，他自认为自己不说比巨石沉重，总归要比正常的鱼类和水族都要重多了吧？
可这条鲤鱼轻轻松松就把他给拍飞了！
嘶，此鱼绝非凡物！
“你大哥是谁？”腾蛟心中发憷，面上却镇定地问道。
“没头没尾的冒出来，在那里自顾自地说什么大哥长大哥短的，少在这里血口喷蛟！蛟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败坏名声了？”
“溪流改道不是你干的？霸占深潭不是你干的？盘踞此处作威作福，导致底下的小精怪不敢上来一步，你敢说这不是你干的！”
怀瑾拍打着潭边的鹅卵石，义正言辞地说道。
“山中精怪苦恶蛟久矣！若不是我机缘巧合来到山中一探究竟，怎能知道你在这里狐假虎威，横行霸道！”
腾蛟的眼神突然变得闪烁起来。
“你机缘巧合来到山中？就你一个？没有其他鱼？”
“算你好运，正是如此！”
怀瑾甩了甩尾巴，鱼鳍若无其事地按在了身上的蛟鳞和金鳞上。
“若是我大哥亲至，哪里会有给你申辩的机会，只怕我大哥二话不说，一爪下来便将你拍的半死不活，再无半点借口要讲！”
“原、原来如此……”腾蛟吞吞吐吐，神色变幻不定，身体却逐渐向怀瑾靠近。
“若我事出有因，是否能得到宽恕……实不相瞒，我千里迢迢来到此地盘踞，正是受人指点——”
怀瑾正仔细凝神倾听，腾蛟却霍然发难，以妖力御水裹挟鲤鱼就要将她撞晕在岩壁上！
流水激荡，杀机四起，腾蛟来者不善，怀瑾不见踪影，玄蛟抬起爪子猛然拍出时——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一道从天而降的金光注入了怀瑾的体内，在保护了鲤鱼不受腾蛟攻击伤害的同时，反伤了已然硬生生受了玄蛟一爪的腾蛟！
玄蛟此刻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伤上加伤之后半死不活，飘在水面上进气多出气少的腾蛟了。
受到天降金光襄助的怀瑾，本体肉眼可见的成长了一圈，而后华光聚集，再度在鲤鱼灰扑扑的本体上凝出一片璀璨的金鳞！
这种从天而降的力量究竟是什么？难不成，传说中的功德正是此物？
如果怀瑾此刻清醒着，她可以肯定地回答玄蛟的困惑。
是的，这正是源自于天道散布下来，奖励有功之人的功德金光。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了这样的变化？
另一头，人族的寨子之中。
垒好了简易祭坛，带着文命、青鲫与蓝鲅，认真祭祀先祖与鬼神的嬉，鬼使神差地增加了一个供奉的对象。
天地。
人族渺小，虽不知天之高，地之厚，但天意为族群带来了怀瑾。
这条神异的鲤鱼带着她的友人们，为人类寻找水源，收集食物，开拓新的活动范围。
嬉不懂什么是功德，什么是龙门，但嬉知道感恩。嬉的族人也知道，嬉的孩子也知道，在这里生活的所有人都知道。
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猎物一天比一天减少，大河的水温逐渐刺骨起来。
尽管牛尾巴鱼还没有彻底养肥，尽管山中的干枝尚未捡拾充分，可嬉和嬉的族人们并不焦虑，反而有一种久违的踏实。
这种踏实与安全，依托于渐渐充足的食物，依托于愈加丰沛的水源，依托于正在逐步满足生存需要的一切资源……
而这一切的背后，怀瑾功不可没。
嬉带着文命和众人两鱼，虔诚地祭拜，而正是同一时间，金色的光芒从天而降，落到了怀瑾的身上。
此刻的怀瑾，正以灵体状态存在于自己的意识海之中。
她久违地恢复了人的外形，一黑两金三枚鳞片规则排列在锁骨处，看起来有种奇异的美感。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自己居然获得了功德金光，这就说明这条道路是行得通的，方向也并没有选择错误！
怀瑾非常欣喜于自己如今取得的进展，但她的内心却有一些疑惑。
围绕着龙门的事情转了这么久，如今连地基都尚未建成，一丝功德都未曾见到，说怀瑾身上没有压力是假的。
她怀疑过师尊的话语，怀疑过金鳞的要求，但尽管内心有所动摇，行为上却一如既往地坚定目标，如今看到曙光，简直如释重负。
就是……
怀瑾的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明明感觉功德十分丰沛，为什么到最后好像只加强了一丝身体的素质？
不是传说功德金光厉害非常，普通鱼得知可以脱胎换骨，乃至坚固体魄么……
怎么到鱼身上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莫不是功德金光也有掺了水的？
她摸了摸金鳞，想要得到一个说法，金鳞变回卷轴徐徐展开，上面的字迹果真发生了变化，十分人性化地变成了六个漆黑如墨的点。
【……】
怀瑾沉默了，她盯着这六个点左看右看，试图勘破其中玄机。
这是什么意思？无需多言？你想多了？实在无语？
仿佛看透了她内心的懵逼，墨水又逐渐变化了形状，从原本整齐排列的六个点，变成了一行大字。
【前科颇多，逐笔偿还，未免不公，十之存一，以示嘉许。】
怀瑾的脑子略显迟钝地思考了一瞬，终于意识到了其中真意。
“因为……因为我之前的祖师爷们欠的债太多了，所以你要让我分期付款？”
墨迹变化，为怀瑾的理解能力带有一丝诡异的欣慰之情。
【正是如此。】
“这次发下来的这么一些功德金光，是考虑到如果一点都不给，怕我一时想不开，所以多少留点发下来，给点甜头鼓励我继续干？”
墨迹再变，这次是遒劲有力的一个大字：
【善！】
怀瑾的沉默震耳欲聋。
她思虑再三，可怜巴巴地问道。
“那，我能问问，我的师门到底都欠了多少功德么？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想知道，建个龙门出来的功德，真的够还债吗？”
墨迹诡异地停顿了一瞬，而后直接消失了。
怀瑾尔康手挽留：“……哎？！！你怎么走了？！你回来啊！！！”
这到底是欠了多少债啊！！！
OO：（宽容）还是别告诉她了，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给孩子这么大压力不太好。
▼▼：……有本事你别让小家伙还债啊！！
怀瑾：[裂开]所以到底是欠了多少债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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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继承花呗第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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