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涌入大量外人。
街头小巷随处可见不同着装或者肤色的异域人,大小店面包括摊面生意都暴涨了起来。
他们从四面八方而来,在京都中寻一处落脚地,游赏异国都城风光,也都在等待学堂开课日。
人一多起来自然鱼龙混杂。
子时刚过,夜空中明月高挂。
京都某一街道的隐蔽处躲藏着许多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灵活的避开巡街人。
段容又一次潜入牧场失败了。
楚辞这贼人明目张胆的派人从王宫劫掠,将一应王族信物劫走,叫她归还是不可能的事情,段容也不打算坐以待毙,等着那群发神经的蠢鸟安排她与楚辞见面。
为了先下手为强,她本打算夜探牧场,哪知牧场夜里也是一片喧嚣。
月上中天,前门还有人在排队递拜帖。
后门更是零零散散的可疑人影翻墙而入。
这场景实在诡异,更不提隔着一段距离,爱犬就表现出一股极其异常的警惕,死活不肯靠近一步。
段容相信爱犬的判断,怀疑楚辞恐怕是早有埋伏,本就在异国他乡,还是谨慎些为好。
她只得先行暂止行动,先行返回。
转过街口,段容猝然打了个手势。
身后人令行禁止,安静潜伏。
而在她前面,也有另一队人马。
不知敌友,贴着墙角悄悄潜行。
他们皆是黑衣黑裤打扮,左手一摞纸,右手提着浆糊,逢墙便刷,张贴其上。
两队人马皆是一样的装扮,要混进去也不难。
段容示意身后人躲避,自己悄悄贴了上去,借着月光,细看他们张贴的内容。
那未干的纸页上几行小字,写的正是京都城民口口相传的热门话题人物,楚家牧场主,楚辞。
寥寥几笔,写尽她的发家史,点出她手中的庞大而可怕的商路线网,甚至根据她的牧场推敲出楚辞的具体身家。
那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富可敌国四个字成为了具象化,任谁看到都会为之疯狂。
如果说,楚家牧场的声誉和名望让百姓们投来羡慕、敬仰的目光。
那贴示上的内容,则是将巨额财富暴露在众人眼前,吸引来豺狼虎豹觊觎的视线。
从这张贴的内容中能够很明显的感受到对方的恶意,想要搅浑这潭水,给楚家牧场火上浇油。
段容目光幽幽。
这份告示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在京都之外的城池海域早有踪迹,这也正是为何入城拜访牧场的来者多如过江之鲤,几近疯狂之态。
不知对面是何方势力。
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巡夜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橙黄的火光也跟着靠近,角落里堆积的纸张和浆糊桶很容易被发现。
这手法实在蠢了些。
段容眼珠微微转动,比了个手势,示意下属将剩余的纸张和浆糊全部带走。
…
“咦——”
老二和巡城卫打过招呼,转身看着墙角,有些疑惑:“我记得,出门的时候带够了纸的啊!”
的确有人悄悄散播楚辞的身家和牧场的价值。
惹来不少眼红的目光。
兴许是为了避开楚辞的注意,这等贴示和言论只在周围州城隐隐流传,还没传到京都来。
但楚辞的消息网比流言的速度还快,第一时间听到这个消息,她大受启发,这真是一个涨影响力的绝好路径!
楚辞等啊等,等了许久,流言发酵才稍显规模。
这效率也太低了。
左右商路四通八达,各个城池都有分牧场,人手也多,干脆他们自己上!
“浆糊也不够了。都叫你少和陆星乘他们推牌九,”项一没好气道:“脑子越来越蠢,记性也越来越差。”
陆星乘委屈道:“他们每次三缺一,我是去救场的!又不是我组织的!”
他道:“而且我很确信,我们带够了纸张和浆糊!说不准是被人给偷了!”
老二看了看周围环境,和鬼祟可疑的兄弟们。
要不是提前和巡城卫打过招呼,一碰面都能给抓起来。
这么月黑风高,哪个傻子想不开,偷他们的浆糊?
还连纸张一起偷了,总不能是好心帮他们贴了吧?!
第二日,陆天明“啪”的一声将贴示纸拍到了楚辞的面前。
“将这个贴到宫墙外,是何意思?”
宫墙?
负责这个事的项一、老二和陆星乘面面相觑,他们没扫这个范围啊?
陆天明一想到国库的余银就头疼,看楚辞的眼神像是看一座移动金山:“——昭示你富有四海?”
姜苏好奇,一时口快道:“场主,这上面写的是真的吗?”
他问完又觉得有些不合适:“我……”
还没“我”个一二三出来,就听楚辞斩钉截铁道:“当然不是!”
楚辞撸着怀里的大肥白猫:“我不可能这么穷,少瞧不起人!”
…
陆天明登冕日就在下月初一,黄道吉日。
而牧场学堂对外开课则在它的前一日。
在此之前的时间,楚辞还想在都城中购置一别院,作为牧场的分院。
按照她要的标准,也只有几个姓陆的家中的园林别院能达到。
但她拿到的宅邸,既不是陆天明的,也不是陆长赢和陆与争几兄弟的——
乖乖大侄儿陆星乘抱过来一个精致木匣,里面躺了张府宅官契.
一座破败冷清,却极广阔的公主府。
从它的面积和位置来看,都能想到曾经的主人必定备受家中长辈宠爱,得赐此宅。
京都里匠人云集,改造起来也很快,宏大浩瀚的藏书阁已经完工,而各式各样的教学场馆也初见雏形。
此刻,楚辞、陆长赢就站在公主府改建的藏书阁前。
公主府的管家今年已经六十八,一个白胡子长长的老头,这段时间鞍前马后的负责藏书阁事宜,都让楚辞有种虐待老年人的心虚感。
但老管家不这么认为,从陆星乘回府起,他就笑的一脸慈祥,仿佛精力充沛生龙活虎,还能伺候小主人二十年。
楚辞觉得很有意思。
前几日她和学生们相处时,所有陆氏子弟在学生堆里几乎都是横着走的,目下无人,可称骄纵,他们谁也不服谁。
却不约而同的保持默契,或明里或暗里排挤着一个人。
陆星乘。
但在知道陆星乘将宅府转给楚辞后,贵族学生们的氛围透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
比之陆长赢在时,又乖顺不少。
老管家本来笑呵呵的,但看见一个陌生的高大人影走了进来。
他眯着眼睛看着来人一阵,忽而目光森冷下来,警惕道:“图南人?”
南狄拓微诧,他在伪饰的情况下,五官稍稍还有一些异族特征,但是异族如此多,鲜有能一眼看出他是图南的。
对面半截入土的老头子站立板正,颇有军中气势,估摸是从行伍退下来的。
不过他也不把一个瘦弱的糟老头子放在心上,更是将一旁的陆长赢当做不存在的空气,面无表情的向楚辞汇报:“今日已在京都看见多处徽记,混进来的人至少有三支小队。您最好减少出门次数,在外也离不得人。”
老管家急眼了:“楚姑娘,你怎么能相信图南人呢?!他们生性狡诈,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是好东西!!!”
他急的当场拔刀,横劈竖砍,狠厉毫不留情。
楚辞:“?”
她流畅的往陆长赢身后一退,拿他挡挡,免得刀锋扫到自己,顺便探出一个脑袋看热闹。
陆长赢有些无奈,侧身给她让出最好的视线。
六十几岁的老人家,哪怕刀剑在手,哪里搏的过怪物一般的南狄拓,被对方像抓鸡仔一样轻轻松松的擒住。
陆星乘连忙求饶,他虽然和管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老头也算为数不多真心关爱他的人了。
“别!”
“师傅,管家年纪大了,挨不住你几下,你要生气揍我吧,我保证叫的比他小声。”
他曾经向南狄拓学习箭术,喊声师傅也是本分。
管家听了这话,当场没气昏厥过去。
南狄拓不痛不痒,眼神示意楚辞如何处理。
楚辞:“不要虐待老人。”
如果说之前,管家对楚辞一行人的好感度是一百,这会儿已经要掉到负数上去了。
他神色愤愤,刚想张口,忽而看见新的来人,顿时像是找到了后盾。
“六公主!您看看,怎么能让这种人进入京都呢,简直是脏了京都的地界!他们满肚子坏水,全是假话,一定会对您不利!我年纪大了,您就当我倚老卖老吧,让这个人滚出去!不然——”
陆天明和姜苏一道,她们这段时间黏糊的形影不离,本打算在外等楚辞,正是听到里面的吵嚷声,这才进来。
六公主也是从前尚未受封城主时的叫法,只有极少部分旧人还坚持如此称呼她。
老管家胸脯剧烈起伏,像一头愤怒的公牛,还委屈:“不然就让老头子一头撞死在府门前!”
老头子和图南许是有什么故事,又或者血海深仇。
威胁主人,做仆人做到他这份儿上也不常见。
若是寻常仆从说这话,陆天明已经冷脸让人拖下去,面对这个老头子,陆天明只是微微蹙眉,多了几分容忍:“你逾矩了。”
老管家急切的朝着和陆天明一同来的姜苏说话:“安二少爷,您说呢!”
姜苏微微偏头,几乎是电光火石般看向陆天明:“……你认识我弟弟?”
陆天明微微变了脸色。
在外游学的安家小公子,安慧。
是姜苏打听到的人里面和自己相貌最为相似的一个,经历也对的上,姜苏几乎有九成九确定,安慧就是自己的孪生弟弟。
他一天三次的往安家去,就是想第一时间听到安慧的消息
如果不是陆天明一直安抚,说是可以在京都中等安慧回来,又答应了楚辞,在牧场里教授马术,姜苏哪里还坐得住,早就收拾行李去寻人了。
南狄拓忽而冷笑一声。
“说图南人满口谎言,性情狡诈……为了生存,坑蒙拐骗我也不觉得丢人,可要论起撒谎的本事来,还是你们魏人厉害多了。”
“你等的再久,那位安二小公子也不会回来,只要江州王在京都一天,安家就不会让他回来。”
“只能说……你们两兄弟的喜好都很相似。”
老管家也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也说错话了,狠狠的瞪着南狄拓:“贼子,休要挑拨!”
南狄拓流露出一抹看好戏的神色,对姜苏道:“何须挑拨,看这老头也是知情人物,问他即可。”
老管家咬牙切齿:“你闭嘴!”
说着又起刀攻去,南狄拓不紧不慢的将他架住:“言多必失,你都半截入土,合该当个哑巴。多话这几句,便将江州王殿下封口学子们的功夫都变作了白辛苦。”
在他俩丁零当啷的打斗声中,姜苏的脸又红又白。
脸色涨红是气的。
脸色发白也是气的。
只能说不愧是美人儿,生气的模样都好看。
他死死的盯着陆天明,要等一个答案。
陆天明:“……”
她一时默然。
楚辞第一次看见六姐这么明显心虚的模样,一时间手里的摇扇摇的快冒出火星了。
她伸肘戳了戳陆长赢,眼中流露出求知若渴的光芒,这个事情她怎么没听说?!!!
可恶!该将那群鸟整顿整顿了,这样的八卦她居然都没听到!
难怪姜苏给学生们上课,下边一群人的眼神都你来我往的打着眉眼官司。
还以为是他们没见过女装大佬,里面居然还藏着这么段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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