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江大学，309宿舍。
因为导师出了意外，罗妍背靠着栏杆，脚瞪着墙在宿舍玩游戏。之前和网上造谣的键盘侠大战了三百回合，实在是精疲力尽。
屏幕上掉下来的小机器人滚动一圈，和挤在角落的同款撞在一起，哐啷一声合成了一个大机器人。
与此同时，宿舍的铁门也哐啷一声从外面打开：“妍姐，我刚在私信帮你大杀四方，怼得那些人哑口无言。但你猜怎么着？”
莫昕童也看不惯有人这么诋毁陈教授，还污蔑她妍姐和陈教授有染，在罗妍骂累了之后主动拿过她的手机帮她度过这段空窗期。骂得正爽，去厕所都没忘记舌战群鬼。
罗妍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将脑袋探出来半个，“怎么着，那些人都被你治得服服帖帖了？还是我又被骂上校园热搜了？”
如果是后者，其实她也无所谓，哪怕这群啖人血肉的东西把这名字都喷烂了，她出去也不见得能被认出来。
“不是，有人加你微信。”莫昕童眼含调笑，嘴里还发出啧啧的声音。
罗妍看她这副样子，准备拿起平板继续合成机器人，无所谓道：“拒了就好。”
“加你的人是陈教授的侄子，说有事问你。”
罗妍有些诧异，跟着陈溯搞研究这两年，好像从来没见他回过家。无论什么时候去办公室，他几乎都在里面。
侄子？别是骗子。
被当成骗子的江清涧不疾不徐地又过了一遍陈溯生平的研究。第一次做侄子，不太懂陈溯，但经过这两天的梳理，陈溯的论文还是懂了点的。
他是不急，但有人急啊。
贺昀探头探脑，发现对面的人还在看资料，有点坐不住了。他直起身，到空地上开始做伸展运动，要是位置再大点，他觉得自己能打一套拳。
他动着胳膊，脚也不住地挪动，直到瞄着在江清涧斜前方一点的位置才停下。但江清涧像是没注意到他一样，一直没有开口。
贺昀终于忍不住了，开始战术性咳嗽：“咳，那个，你是不是加不上好友，需不需要我帮忙。”
等江清涧真的把眼神放到他身上时，他倒有些不自在了，眼神躲闪了一下，手上的动作还没停，对着墙壁就是一个强力肘击。
“啊！”由于太用力，贺昀抱着手臂叫了出来。意识到还有人在看着，他脑子快速一转：“啊……阿涧，我锻炼锻炼，热个身，等会好帮忙。”
救命，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后，贺昀五官都快皱在一起了，没脸继续待着，找了个借口夺门而出。
江清涧也没好多少，听见“阿涧”这个称呼，虎躯一震，连基本的表情都快维持不住了。
他揉了一下眼睛，还来不及思考整个稽查组都是什么牛鬼蛇神，罗妍就通过了他的申请。
[溯流：有事吗？]
[清泉：你好，我是陈清泉。前段时间请教过小叔一些问题，他说你是他很好的学生，我联系不上他，想和你交流一下。]
一个礼貌且求知欲旺盛的学生，和陈溯的关系也没有很亲近，这个人设倒是洗去了骗子的嫌疑，毕竟很少有骗子能对专业知识了解这么深。
沈奚洄处理了点事，等回来时看见江清涧和他的指定网友相聊甚欢。
她走过去拍了下江清涧的肩膀：“没想到啊，聊得不错，聊出什么没？”
江清涧眼神飘到沈奚洄按着自己的手上，但奈何手的主人盯着电脑屏幕，压根没看他，遑论他的暗示。
“她说陈溯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每到夜半无人，逢年过节的时候，别人休息，陈溯修仙。被他们组里人戏称论文仙人。”
沈奚洄收回手，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呼了口气，问：“做仙人的徒弟，压力大吗？”
“按她的说法，他们属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进组的不管水平高低，成果总是少不了。陈溯自己能做的，从不假手于人。学生有困难，他也不会因为忙就置之不理。”江清涧一直有做记录的习惯，此刻他把总结的信息一并递给沈奚洄。
纸上的字刚劲有力、不蔓不枝。沈奚洄有些好笑，果然像这种爱写的，都是字好看的。
沈奚洄草草过了一下，大部分文字都是罗妍对陈溯大表钦佩之情，但最后还是免不了学生之常情——吐槽导师。
她说他很怪，怎么个怪法呢？
她每次向陈溯请教或者探讨的时候，他都要她支付报酬。只不过此酬非彼酬，他要的是一段经历和一份感受，尤其爱听那些她世界各地到处跑的新奇事。
她说在北极地森林看极光的时候炫彩与星穹在头顶，包在脚下，包被偷了，人还在抬头望。这时候陈溯也会短暂地从屏幕和纸张前抬起头，望着天花板出神一会儿。虽然这要求挺怪，但只有这些时候，罗妍才觉得陈溯有些活人味儿。
当然，这份记录里也有更为关键的部分。
出事前一天，陈溯在群里说他要请假一年去周游世界，有什么问题线上联系。罗妍觉得不对劲，那天晚上偷偷跑去那一层找他，电梯卡在十八层不动，她只能从楼梯爬上去。刚走到拐角的时候，有个戴着兜帽的人从里面出来坐电梯下去了。
她怕陈溯有什么事，去敲门，里面的人却说他有些烦，想一个人待会儿。听起来是陈溯的声音，但比起往日的温和，那天的声音格外焦躁。
沈奚洄抱着纸静静思索，键盘侠的话不可信，但罗妍的话就都是真的吗。她将纸拍回旁边人的桌子上，“你觉得，罗妍的话可信吗？”
江清涧闻声敛眸，似乎真的是思考后才开口：“不好说，但她骗我也没什么意义。不过作为陈溯的“侄子”，要是陈溯的死和她有关，她着急撇清关系，给我一大堆假信息也不是没可能。”
“一会儿没见成陈教授侄子了，你可真够可以的。”沈奚洄走前还担心他不擅沟通，谁知这人短短几小时就套出这么多话，而她最先属意的人跑得连影都不见了。
对啊，贺昀人呢？虽然他们之前就是迟到早退的战友了，但贺昀至少比她能敬业那么一点。这次有工作之后，干劲更是蹭蹭燃烧，大有上房揭瓦之势，怎么现在连人都不见了。
沈奚洄左右张望两下，只好问旁边唯一的活人：“上班时间，贺昀呢？”
本来江清涧已经要忘了那茬了，但沈奚洄这么一提，立马勾起他不好的回忆。于是乎，他手一僵，嘴一张，生硬回复：“不知道。”
不敏感如沈奚洄也嗅到点味儿了，虽然很感兴趣，但她觉着即使审问拷打这人，他也能咬紧牙关，抵死不认。
还不如问另一个，小小贺昀，那不是手到擒来。
“要去调监控吗？那天在十八层我刚好有看到。”江清涧看沈奚洄好像已经开始谋划些什么了，企图用正事打断她可怕而邪恶的沉默。
“什么，去十八层干什么？”沈奚洄刚才想得有些入神，只听到了后半段，还以为江清涧看到十八层有个娱乐室了，但她留了个心眼，并没有直接点出来。
江清涧有些无语，但沈大组长后面的反应他已经有所预料，反正不尴尬怎么都好，就又解释了一嘴：“查办公室前面的监控。”
沈奚洄才知道此十八层非彼十八层。她暗叹，都怪刚才在娱乐室待了一会儿，现在一提到十八就有些敏感。
“再等等，有点状况。”
她倒也想查监控，还想把陈溯的手机拿回来。但是对外协调科和负责这案子的公安队长没谈妥，操作起来可能有些难。
不过，算着时间，那队长的联系方式应该已经发给她了。
掏出手机，屏幕上刚好挂着三个大字：宋励殊。
难办，真难办！
沈奚洄想着哪怕不认识都好，可这人偏偏是大学里和她争了好几年的劲敌。但她转念一想，冤家的路哪会真这么窄，说不定是同名同姓呢。
对，肯定不是一个人，那人当年励志要赚大钱的，为此没少和她争夺赛事奖金，怎么可能去公安部门，沈奚洄悄悄松了口气。只要没仇，都可以是朋友，到时候联系一下，一切都好说。
江清涧：“不能通过技术手段强取吗？”
沈奚洄：“我看你是想让我进去。”
像之前那样小打小闹还好，现在的AI监控在公安那边都有备案，更何况学校这种地方。再说，007局和那边本就关系微妙，她要真搞了，结果还真挺难说。
还没谈出解决方案，门咔哒一声响了。
“你们，都在啊。”贺昀从外面回来，看两人在交谈，少有的没凑上来，只打了个招呼就径直走向里侧。
不对劲，很不对劲。
沈奚洄当然不会就这样放过贺昀，山不就她，她只好主动靠近。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贺昀的嘴肿了一圈。沈奚洄的视线蹭的一下锁住了江清涧……的嘴唇，还是那款薄唇无疑。
但是，肯定有什么联系。她懒得猜，发言大胆无比：“你俩，我不在的时候亲了？”
她还手贱地比了个食指贴贴的动作。
“没有。”江清涧就知道沈奚洄脑子里没酝酿好东西。
“你在想什么，绝对没有。”贺昀一下子炸了起来，将江清涧的声儿压了过去。
这下轮到沈奚洄有些不忿了：“那你的嘴？总不会是背着我们偷吃东西了吧。”
”什么啊！我自己打的，中午嘴贱，不小心叫了他一句阿涧，难受得很。”贺昀急到江清涧都来不及制止他，就一股脑全交代了。
江清涧眼睛一闭，预感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沈奚洄就将魔爪伸向了他。
“阿涧？哈哈哈哈哈哈。”她笑了好一会儿，直接贴脸开大：“阿涧，我觉得这个称呼不错，以后就这样叫你了。”
江清涧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脸憋得有些发红，直到一阵铃声解救了他。
“电话。”
沈奚洄还没动手去拿手机，他的声音就和铃声一起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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