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沿着昨夜回庐州月的路线慢慢往走,清晨的街边已热闹起来,挑着菜担的农户、推着小车的货郎、挎着竹篮的妇人往来穿梭,空气中飘着各类香气,比夜里多了几分鲜活气。
璎璎走在后面,目光随意扫过街角,忽然眼睛一亮,不远处的岔路口,昨夜那个卖汤饼的老汉正弯腰整理着摊位,昏黄的油灯换成了朝阳,铁锅上冒着淡淡的热气,竹筐里的面片码得整整齐齐,还是那副朴实的模样。
她连忙伸手扯了扯李祈安的衣袖,指尖轻轻勾住他的衣料。
李祈安脚步一顿,回头疑惑地看着她,眼底带着几分笑意:“怎么了?难不成看见什么好吃的了?”
璎璎顺着他的话点头,抬手指向不远处的汤饼摊,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你看,是昨晚那个卖汤饼的阿叔!咱们昼食就在那随意应付一顿吧?热乎的汤饼,比酒楼里的点心还暖胃呢。”
昨晚那碗汤饼的香气还在舌尖留着余味,此刻再看见熟悉的摊位,倒让她生出几分亲切感。
李祈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瞧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顿时了然一笑,璎璎这丫头,怕不是还惦记着昨夜那口热汤面,而是想多帮衬这孤寡老汉,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率先迈步朝汤饼摊走去,回头冲她扬了扬下巴:“走,去尝尝今天的汤饼,看看跟昨晚的味道有没有不一样。”
璎璎见状,立马快步跟了上去,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老汉刚把铁锅架稳,见他们走来,认出了是昨晚给了碎银的贵客,连忙笑着迎上来:“郎君娘子早啊!今日也是来吃汤饼的?”
“正是。” 李祈安点头,拉着璎璎在小木凳上坐下,“今日就我们两人,上两碗就好,有一碗还是多放些葱花和辣子。”
“好嘞!” 老汉应着,转身就往锅里下面片,动作麻利得很。璎璎坐在凳上,看着老汉忙碌的背影,又瞧了瞧身旁从容躬身坐在窄小桌椅间的李祈安,只觉得这时光,很是惬意,若是每日都能这样,查案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李祈安依旧趁着汤饼未好的间隙,与老汉闲聊起来,语气自然得像是寻常食客唠家常:“阿叔昨夜收摊那么晚,今日又早早出摊,是土生土长的庐州城里人吧?”
老汉正往铁锅里添清水,闻言笑着点头:“对!住城南那一块儿,打小就没离开过庐州城。”
“城南?” 李祈安眼神微亮,不动声色地与璎璎对视一眼,夏循和方静鱼等人此刻正在城南旧巷打听线索,这老汉住在城南,说不定能知道些消息。他顺势追问下去,语气带着几分随意的好奇:“那城南离这儿可有不少路呢,阿叔每天来这儿摆摊,路上来回,可得花费不少时辰吧?”
“可不是嘛!” 老汉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但没办法呀,这地段繁华,来往的客人多,且多是家境好些的,舍得花铜板吃碗热汤饼。我要是在城南附近摆,那儿住的多是寻常百姓,日子过得紧巴,一天下来,也没几个人愿意多花这钱,挣的铜板还不够买面粉的。”
“阿叔说得在理。” 李祈安点点头,话锋悄悄一转,语气里添了几分恳切,“刚好,我有件事想跟阿叔打听打听,我家有位远房亲戚,早年搬到庐州城南住,姓施,这次来庐州本想上门拜访,可只知她姓施,却不知确切住处。阿叔住在城南,说不定认识我这位亲戚?”
这话又是随口编来,却编得合情合理,连眼神都透着 “寻亲心切” 的真诚。
恰在这时,锅里的汤饼煮好了。老汉连忙拿起漏勺,将热腾腾的面片捞进碗里,又舀了一大勺肉糜浇在上面,果然如昨晚所说,特意多放了肉。他把碗端到璎璎面前,笑着道:“娘子慢用,多放了些肉糜。”
璎璎看着碗里满当当的肉糜,眼睛一亮,连忙双手接过:“多谢阿叔!您太客气了!”
老汉被她谢得有些羞涩,挠了挠头,才转头回李祈安的话:“哎哟,这可真是巧了!小老汉我就姓施!” 他顿了顿,又笑着摆手,“不过郎君您别误会,我不是乱攀关系,我们家就是普通人家,祖祖辈辈都在城南做些小营生,定不会有您这般气质出众的仙人般的亲戚。不过,施姓在庐州也不是什么大姓,我平日里在城南走动,也没见过其他姓施的人家。”
“您也姓施?” 璎璎刚夹起一筷子汤饼放进嘴里,闻言瞬间愣住,连咀嚼都忘了,只睁大眼睛盯着老汉,心里怦怦直跳,他们找了这么久的施七娘,难不成跟这老汉有渊源?
李祈安也故作惊讶,追问下去:“这么巧?说不定是阿叔的远房亲戚呢?比如堂妹、侄女之类的?”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自然,“方便问问阿叔家里都有哪些人吗?说不定报出名字,我就能想起这位亲戚是谁了,也省得我在城南瞎找,还得每天去府衙那儿打听。”
“这有何不可!” 老汉性子朴实,没多想便应了下来,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我家婆娘走的早,家里就我和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今年二十了,整日里游手好闲的。至于远房亲戚…… 我阿爷阿娘走得早,早年也没什么亲戚往来,这么多年,就我们一家过日子,没见过其他姓施的。”
““这么说,城南如今就只有您和您家儿子两位施姓了?” 李祈安顺着话头追问,语气里添了几分急切,却又刻意压着,“阿叔再帮忙仔细想想,若是能找到这位亲戚,必有重谢!”
“小郎君这可真是折煞我了!” 老汉连忙摆手,脸上满是局促,“您昨晚给的碎银,够我出半个月摊了,哪还好意思要您的谢礼?” 他说着,重重叹了口气,眼角泛起几分红意,“不瞒郎君说,我本还有个女儿养大了,只不过前几年跟个汉子跑了,至今杳无音讯,我早当她不在人世了。再说,她是我亲生女儿,跟郎君的远房亲戚,定然扯不上关系。”
“跑了?” 璎璎心里猛地一跳,手里的筷子都晃了晃,下意识抬头看向李祈安。李祈安却不动声色,只给了她一个 “稍安勿躁” 的眼神,继续问道:“阿叔这话我就不懂了,什么叫‘养大了’?难不成还有其他孩子……”
“嗨,郎君是富贵人家,哪懂我们穷苦人的难处!” 老汉抹了把眼角,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我和婆娘这辈子,总共生了七女一儿,可那会儿日子苦,孩子生下来容易,养活难啊!一场风寒、一场痢疾,说没就没了…… 到最后,就只活下来最小的儿子,还有这个女儿。”
“七女……” 李祈安和璎璎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闪过一丝惊喜,七女,七娘!这绝不是巧合!
璎璎按捺住心里的激动,连忙追问:“那活下来的这位娘子,在姐妹里排行第几呀?” 话刚出口,又怕露了破绽,赶紧找补道,“我们在府衙认识些人,若是知道她的情况,说不定能帮阿叔寻寻她,好歹是亲骨肉,总不能一直这么断了联系。”
老汉又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失望:“是我家老七,排行最小的女儿。不过真不用劳烦郎君、娘子了,我寻回这孽障又有何用?她既然敢跟人跑,心里早就没这个家了!”
“阿叔快别这么说。” 李祈安温声安慰,语气里带着几分引导,“骨肉亲情哪能说断就断?您心里定然还是惦念的。只是这七娘之前一直待在家里?怎么好端端的,会跟人跑了呢?”
“之前一直在城里的绣楼做绣娘,手艺好得很!” 老汉说起女儿的手艺,语气里难得多了几分骄傲,“我原本还盼着,她能靠这门手艺安身立命,日后也好嫁个殷实又本分的人家,日子也能安稳些。谁知道…… 她在绣楼见的人多了,心就野了,竟跟个外乡人跑了!”
“哪家绣楼呀?” 璎璎连忙追问,生怕错过一点线索,“我们去绣楼问问,说不定能知道她跟的汉子是谁,往哪去了!”
“真是多谢二位了!” 老汉激动得站起身,对着两人深深鞠了一躬,“就在前头街头,有家‘如意绣坊’,我家老七之前一直在那儿做活,老板娘待她还不错。”
“好,我们这就去打听!” 李祈安点头应下,又接着问关键问题,“只是这七娘,是何时出走的?您还记得具体日子吗?”
老汉却皱起眉,摇了摇头:“实不相瞒,小老儿也不知确切日子。”
“啊?这怎么会不知道?” 璎璎纳闷道,女儿离家,做阿爷的怎会连时间都记不清?
“那年是开元三年。” 老汉慢慢回忆着,语气里满是懊悔,“春天的时候,我带着儿子去邻县给人当伙计,想多挣点铜板。我家老七那会儿乖巧懂事,四周又都是熟街坊,我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可等我秋天回来,家里却空了,街坊邻居都说,老七在我走后没多久就不见了,家里也只桌上给我们留了封信。我们父子俩都不识字,只得找街角书摊的先生帮忙念,才知道她跟个认识许久的汉子私奔了!” 他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捶了捶自己的腿,“真是丢人啊!让街坊邻居笑话了好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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