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并没有按照小林霜月的设想发生,至少最坏的那一种没有。
三人乘坐出租车抵达阿知波宅邸后,不巧撞上一个男人驱车离去,走之前留下足够多言辞激烈算得上诅咒的话。
小林霜月才听几句,就被泷川莲从背后捂住了耳朵。
因为这个插曲,采访也被取消,回旅店的路上倒霉的社畜汇报完晚上的遭遇,竟然意外得到了嘉奖。
至于缘由,在看过第二天早上的早报后就完全知晓。
“名顷鹿雄决赛前夜上门挑衅?”泷川雅贵念出新闻标题,看向正在挑鱼刺的哥哥,“这个新闻稿该不会是你写的吧?”
“当然不是,应该是会社的人写的。”他拿走报纸快速扫过文字内容,感叹道:“好夸张啊,这就是新闻学吧。”
但那家伙真的是名顷鹿雄?
会对自己徒弟说出那么温和的话的人,自己输一局歌牌就这么恼羞成怒吗?
昨天没来得及让系统检测,就算她感觉那人的声音和名顷鹿雄不同,也无从求证。
“说起来我想辞职……”随着泷川莲抛出的新话题,什么新闻啊、浪花的不动产之王这些遥远的词汇立刻被三人抛之脑后。
小林霜月的警惕心在游玩京都的过程中越来越低,直到傍晚在皋月会直播决赛的大厅里坐下,才后知后觉气氛有些奇怪。
“名顷先生还没有到吗?”
“比赛时间已经快到了,这是关乎两个歌牌会生存的重要决赛啊!”
“难不成是要弃权?”
观众们议论纷纷,小林霜月环视周围,看到**头女孩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从椅背上方露出镇定的发顶。
在额外等待一个小时后,阿知波会长宣布皋月杯决赛结果,名顷鹿雄因弃权而落败。
“至于解散歌牌会的话,我们并不打算当真……”
男人台上的话还没说完,大冈红叶已经主动站出来,“老师说过的话就不会反悔,作为他的弟子,我将代表名顷会全体转入皋月会。”
昨天还是因为输一场比赛而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今天像一只骄傲的天鹅,昂着头站在众人视线聚焦处没有一丝怯场。
她身上看不出落败之后的屈辱,和身边名顷会的众人一样平静,像是早就做好接受这个结果的准备。
小林霜月跟着散场的人群离开,看到女孩在黑西装保镖的簇拥下进入一辆白色豪车内,好奇询问:“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
“应该是,但如果名顷的弟子们都有这样的气度,昨晚那个……”泷川莲很快就将这点疑惑抛之脑后,毕竟大冈红叶作为前首相的外孙女,如果没有他们家的默许,报社的文章根本没办法出现在今早的报纸上。
闹得沸沸扬扬的皋月杯以一种算得上滑稽的结局烂尾,小林霜月回长野后,深陷爷爷和小雅哥之间微妙的气氛漩涡,再无暇思考之前感觉到的违和感。
她只能先安慰自己,反正又还没有到主角们出场的时候。
在夜多神社,小林霜月过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年。
因初诣来参拜的人络绎不绝,连她都换上了定制的巫女服,坐在神祠里负责在游客的手帐上盖御朱印。
就算是忙碌成这样,家里两位弓道痴都不忘晚上拉弓,那是爷爷和泷川雅贵难得的独处,泷川莲一边喜闻乐见这种场面,一边又忍不住担心两人口不择言弄出更多误会。
小林霜月已经裹好外套,撺掇道:“担心的话就去看看嘛。”
泷川莲几乎是立刻被说服,“还不是因为妹妹关心雅贵和爷爷,绝对不是我想偷听。”
两人蹑手蹑脚躲到弓道场外的篱笆院墙后,除了一道接一道的弦音之外,没有任何对话。
就在他们以为这个晚上就要在爷孙两的沉默中过去时,年长者率先开口,“这就是你在外面修习的结果?那可真是不怎么样。”
泷川莲:“……”
小林霜月:“……”
半晌得不到回答,别说外面的人了,就算是爷爷自己都觉得纳闷,他加大了音量又重复一次。
于是泷川莲和小林霜月从篱笆的缝隙间看去,发现泷川雅贵这时摘下耳朵上挂着的耳机,“嗯?您说什么?”
泷川莲:“……”
小林霜月:“……”
借着月光看清泷川雅贵前方的靶,大多数箭矢都扎入靶中,爷爷叹了口气背过身去,“早点休息。”
“您也是。”
拿这两锯嘴葫芦一样的人没办法,没想到初诣过后他们更是错开了去弓道场的时间。
泷川雅贵的准头是越来越好,和爷爷的距离却又越来越远。
这种发展令小林霜月有些着急,如今在乎的并不是爷爷和小雅哥能给她带来多少讨论度,而是作为家人,希望这个家能够和谐美满。
难得看到小林霜月在歌牌面前发呆,泷川雅贵按掉喋喋不休的录音机,“要和我玩一下歌留多吗?我最近一百首都完全记住了哦。”
“当然可以!”小林霜月打散歌牌,洗完后拣出需要使用的五十张、分出一半推到对面。
泷川雅贵还在捣鼓录音机,他把随身听用数据线连接到上面,按动播放键,里面播放出的竟然是小林霜月自己的声音。
“这是我之前录的?”
“没错,我把你录制的和歌剪辑后,会随机播放,比听录像带方便。”泷川雅贵把歌牌在面前码好,笑道:“我有超乎你想象的优势哦。”
“花开难波津,寒冬闭羞颜……[1]”
大部分人对自己的声音认知会有违和感,自己发出声音时耳朵里听到的,和被录制设备中播放出来的,微妙的差距本人听起来会被放大得多。
以至于在一开始决字的判断中,小林霜月的速度下降了不少,勉强和泷川雅贵取个持平。
只可惜她适应过来后,泷川雅贵便追赶不上,就算最近一直在听这些录音,耳朵分辨出决字,取牌的速度还是太慢。
“憂かりける——”
“神前空祷告,怨尔仍无情。”[2]
这张牌位于小林霜月自阵,她本不需要看就能挥手将牌带走,可意外的是有一道影子却已经将歌牌按住。
手长在这种游戏中是略有优势的,但小林霜月却知道并非这个原因。
泷川雅贵比她更快地听出了这张牌,小林霜月骤然意识到他所说的优势是什么。
这家伙到底为什么一直在听她的录音?
胜利还是被小林霜月稳稳拿下,理牌时她忍不住询问了缘由。
“因为歌留多和弓道有些相似,踏足、拉弓这些动作虽然根据每个人的不同会有不一样的节奏,但和歌的节奏一样可以适用。”
泷川雅贵把玩着在他掌心显得小巧的绿色硬质卡牌,“我有放箭过早的毛病,简单来说就是刚刚瞄准靶心的时候就已经松开弓弦,刚患上这种毛病的时候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喜欢拉弓还是为了中靶。”
“所以爷爷在问我是否真的喜欢弓道的时候,为了找寻这个答案,我决定离家出走。”泷川雅贵说到这里,把自己逗笑了,“很幼稚吧。”
小林霜月当然只能摇头,“那你找到了吗?”
“神前空祷告,怨尔仍无情。[2]”泷川雅贵突然念出手中歌牌的前半首,“如果不把这首和歌当做恋歌看的话,描述的大概就是我和爷爷吧,我一直希望得到他的认可,就算祈求神明……”
他最后两句话声音很轻,小林霜月还是听见了,笃定道:“那果然是喜欢吧,喜欢弓道一样喜欢爷爷,喜欢爷爷一样喜欢弓道,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嗯?”
“千早你还记得吗?她和小雅哥一样!”
“啊,是你歌留多比赛的队友……”
“无论是因为谁喜欢上歌留多,千早喜欢歌留多就是喜欢,我不认为这种事有什么值得质疑的。”
交谈的话题渐渐陌生,和室外身穿弓道服的老人背手离去。
“谢谢。”泷川雅贵摸摸女孩的脑袋,“抱歉我和爷爷的关系让你担心了。”
小林霜月顺着他的话抱怨,“是哦,但最担心的还是莲哥,你应该向他道歉。”
“我会和他说的,说起来国中考试准备去哪个学校?”
“大概、桐先吧。”小林霜月笑笑,“长野的国中都没有歌留多部,那就体验一下小雅哥所说的,和歌留多有些相似的弓道吧。”
国中考试算不上难,在通过之后小林霜月便跟着泷川雅贵开始晨跑,从拉橡皮筋开始学习弓道。
时间就像从手指缝里溜走的水一般来到一月底,这是小学生的开学周,也是兄妹两回东京的时间。
身体大不如前的爷爷只送到神社门口,他犹豫了很久,才把话说出口,“修习完了就早点回来,神社我是不放心交给莲的。”
在驾驶座的泷川莲探出头来:“爷爷你这么说就过分了,明明是我不想继承你的神社……”
泷川雅贵紧张的情绪荡然无存,点头应下。
小林霜月松了口气,下一秒就脑袋就被一只粗糙的大手盖住,“辛苦霜月照顾雅贵,但果然学拉弓还是应该和爷爷学的。”
泷川雅贵眉头一挑,把女孩拉到身后:“我教得明明也很不错吧。”
老人移开视线,“哼,自己都没学明白,竟然还想教别人,这些年在外面就学了怎么误人子弟吗?”
小林霜月:“……”
“老头子,我就要证明你的教学方式不够好。”
“该不会是你打算向我挑战吧。”
泷川雅贵温和说出自己的决定,“是的,我不会再仰视你、追逐你,我要超过你。”
与那首和歌不同,他本就不该祈求爷爷回头看他,只要走到他的前方不就够了吗?
山下的寒风凛冽,那就翻越那座山。
“叭叭——”泷川莲在驾驶座上按响喇叭,“再不出发赶不上电车了。”
【小剧场】
小林霜月:请问谁还记得这是一首恋歌?
真岛太一:这不就是恋爱秘籍,只有赢过千早,她才会正眼看我!
小林霜月:……?坏了,对歌牌痴真的适用。
[1]序歌
[2]《小仓百人一首》第74首
前两章有出现过,不重复解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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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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