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的门票请拿好。”
林温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礼貌地颔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卖票员的语气没有实际上礼貌。
他正要双手接过门票，身后的鬼魂酿跄着绊了过来，林温悯只能后退半步稳住身形，他的笑容僵在脸上，眉眼里隐含怒火。
未等他发作，遮魂粉作用下在鬼魂前改变面貌的苏望急忙道歉，“抱歉抱歉，被路绊到了没站稳，您没事吧。”
“没事。”林温悯的目光落在眼前女子肩头的小猫身上，他一腔怒火顿时消散。
那猫真是好看，硕大的猫瞳发着祖母绿的光彩，浑身皮毛油润无比，体型大小也是他往日最喜欢的，只要把猫细细的脖颈卡在虎口处，指尖收力就能听见它凄厉的惨叫。
他活着的时候最爱做这种事情了，剥皮烹杀，折腿刀划…可惜他死了，也不知道死猫的灵魂虐杀起来是什么滋味。
苏望指尖掐着掌心抑制内心不停翻涌的怒意，她笑意盈盈地趴在卖票窗口，“您好，请给我一张门票。”
卖票员撕票的手顿住了，他是地府内部人员，黑獒领票时和他提过苏望的身份，刚刚票都拿走了怎么又来拿？他还没收到改剧本的通知，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不过这不妨碍苏望接着发挥，她像是发现珍宝般指着角落里露出半截的“特殊通道票”小声地“诶！”了一声，语气好奇地问，“那个是什么票啊？看样子很特殊，能不能给我一张？”
林温悯想抓猫的手因苏望这个动作落了空，不过他瞥见了票上小角落上几个黑字备注。
【内有萌宠，敬请期待】
实际上这是由于经费不足打印错误，将“猛”打成了“萌”，又因为没钱打印新的才藏在角落，黑獒打算什么时候能报销再拿到上级部门申请一下。
这些票根是阎罗所批，哪怕被视力不好的印刷部员工印错，也依然具有完整的地府法效益。
卖票员摸不准新剧本，试探地问：“您确定吗？”
“嗯嗯，走点新路涨涨见识。”苏望抱着猫笑了笑，小猫乖顺地晃着尾巴，她cue着流程问，“这条路只有可爱的宠物嘛？是像黄泉路一样的单人通道还是多人通道啊？”
卖票员在苏望的暗示下，拿出毕生演技捂着票讪笑，“目前是单人通道，里面宠物很多，自由度很高的，可以随意互动，不过目前只设立了单人通道，而因接待能力有限，最多只能再接待两位顾客进行试营业。”
萌宠意味着动物无力反抗，单人意味着他的行为只会是个秘密，林温悯耳尖动了动，试营业，多好的机会，只怕他这辈子都不能再有接触动物的机会了。
苏望在这时对着林温悯招了招手，“麻烦您帮我抱会儿，我登记下信息。”
是这种感觉，皮毛划过指尖，生命逝于掌心，他又成了上帝，林温悯不舍地从回忆中抽离。
他彬彬有礼：“您好，请给我换成特殊票。”
“先生，您一定很喜欢小动物吧。”苏望落在后头问道。
林温悯眼中狂热毫不遮掩，“是啊，很爱很爱。”
“先生您人真好，我是探险主义作祟，但您却出于爱宠之心自愿来参与试营业，我真佩服您。”
“哈哈哈哈哈哈，我只是比较爱护小动物罢了。”林温悯推开门，嘲讽着苏望的愚蠢。
阴风袭来，空气中的恶臭弥漫开，头顶的岩石往下滴着水，顺着林温悯的发丝流到眼睛里，血色覆盖了视野，朦胧间几道巨犬的身影缓缓出现，一声吼便吓得他小腿颤颤无力动弹。
“你刚刚默认了吧。”毫无情感的声线从身后传来。
林温悯挣扎着扭过头，苏望淡然地看着他，怀中小猫猫瞳紧缩，亮着利爪嘶吼。
苏望冷眼看着林温悯的双腿被巨犬撕扯下来，魂体血肉横飞，化作一缕青气被吞食入腹，苏望将飞出门外的一节指骨踢了回去，她摸着猫，声音冷到林温悯如坠冰窖，“你默认自己是自愿的了。”
“你！你是谁，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这是杀人啊！”
“你没认出来我是谁吗？”苏望轻蔑一笑，淡淡吐出四个字，“假仁假义。”
“你是…啊！”林温悯认出来了，那个从小火到大的女人一条微博就让他身败名裂，要不是她！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死！
“你个贱…啊！啊啊啊啊！”伴随眼球一同被扯出来的还有林温悯持续的惨叫，哀嚎回荡在空荡的洞里，同样空洞的还有林温悯的左眼框。
林温悯的惨叫成了这场恶性的催化剂，浑身萦绕怨气的兽魂被接连着吸引过来，生平肆意施虐的人最终还是沦落到这个地步，回旋镖只有扎到身上才会觉得疼。
“啊！啊！救救我！救救我求你了。”林温悯痛哭流涕，他的胸腔破了洞，心脏依稀可见，不是黑色的，竟然是正常的红色心脏，他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还想将苏望挫骨扬灰，跪着祈求苏望能够对他施以援手。
苏望蹲下身，捂着小猫的眼睛，木着脸看林温悯不停挣扎，她问，“你当时救它们了吗？”
“救了的！我救了！我是无辜的，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错，苏望，我求求你救救我！它们都是没开智的畜生，是恶兽啊！”
所谓“恶兽”们浑身没一块好肉，眼眶凹陷着寻声而来，拖着断腿脖颈开裂的猫还在往外呕血，被踩得血肉模糊的仓鼠只能在地上蠕动。
它们遍体鳞伤，它们残破不堪，它们痛苦死去，施害者却道貌岸然哭诉自己无辜。
“错了，一切都错了，你的怒火不敢宣泄于人 、只敢发泄到毫无反抗之力的动物身上这是一错，你漠视生命、将生命的痛苦用于取乐这是二错，你死不悔改、空口白牙想为自己脱罪这是三错。”苏望眼里的杀意毫不掩饰，惊得怀中小猫一滞。
“可这些都不是最大的错，你还活着就是对生命的亵渎，不过死对你而言太过轻松了。”苏望语重心长地说，“活不长的玩具是一次性的，只有好好爱护才能一直玩下去。”
亡兽们凝视着苏望，苏望平静地和它们对视，她仿佛看见了浑身怨恨里蜷缩着的纯洁灵魂。
林温悯咒骂不停，那些恶心的字眼一个个往外吐，猫在怀里炸毛，一声吼叫下威压猛降，他瘫在地上呕出血，怨恨着看着苏望。
林温悯从来都没觉得自己虐猫虐狗虐待生灵错了，他只是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再隐蔽些，被该死的学生看见偷拍。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贪图这一次的爽，导致自己没有下辈子再当“上帝”的机会！
它们试探着靠近苏望，辨认出苏望没有恶意后将她挡在身后。
怎么还是愿意相信人类啊，苏望的眼泪来得凶，啪嗒啪嗒往下砸，砸得小猫呆住了，砸得发着黑气的亡兽也呆住了。
它们像是安慰苏望般一齐蹭了上来，林温悯倒在地上像死鱼般无力动弹。
“去吧。”苏望将它们抱了个遍。
黑暗缓缓笼罩，一节又一节地暗了下去，林温悯的神情衰败，痛感永无止境，他终于切身感受到被虐杀生灵的痛苦。
苏望将门关上，没泄出半分惨叫。
“你怕我吗？”苏望坐在门口等黑獒来接时突然这样问。
小猫仰着头，耳朵垂了下来，它眼睛里有苏望读不懂的情绪，它绕着苏望身上蹭了一圈，低下头往苏望垂下的掌心里钻，一下两下，蹭得苏望很暖。
苏望把它抱得很紧，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是个很坏的人，不过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你帮我保密好不好？”
小猫摇头，苏望问：“你不同意吗？”
小猫又摇头，苏望问：“你同意啦？”
小猫点头，苏望又问：“之前摇头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对灵力尽失的舒汀来讲太难了，它趴在苏望肩头，企图用拥抱告诉苏望它的答案。
要是苏望能听见它的心声，一定会被无数句坚定又温柔的“你很好”震到心脏发麻。
“苏小姐，我就送到这里了，再往前走是野**，亡魂落脚之所，您请小心。”黑獒从打着补丁的内衬口袋里掏了仅剩的几张黄纸，“这是些纸钱，您拿着用吧。”
如果没有看见黑獒颤抖的双手和咬牙不舍的神情，或许苏望会鼓个掌大喊，“老板大气。”
不过苏望知晓恶狗岭的困境，恶狗岭和鸡鸣山在地府经济萎缩的情况下都快要合并了，她想推脱，但黑獒却正色起来：“苏小姐，您帮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我们感谢还来不及，请您一定要收下。”
“好。”苏望发现黑獒的表情更多是如释重负的欣慰，她只抽了两只，郑重地鞠一躬，“谢谢。”
我会还的，苏望在心里悄悄说。
齐腰的长发披散下来，发尾处隐约泛着金光，黑獒看着苏望远去的背影陷入思考。
苏小姐身上怎么会有如此醇厚的香火供奉气？那金光好久没见过了。
留钩子是这样留的吗？感觉有点难受像是没写完…
黑獒：苏小姐您拿吧（内心小人捶地痛哭流涕）
舒汀：哭什么？
黑獒：苏小姐是好人，我后悔当年没能多攒点钱，不然也不至于让苏小姐拿五十块钱就走（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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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6 地府一日游（恶狗岭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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