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大家三五成群地在内堂与花园继续玩闹，沈迟休息了一会儿，又去了二楼换衣服。
二楼还保留着沈烟的卧室，沈烟说小时她和沈竹是跟着沈墨长大的，常住在主宅，以前沈墨早恋，把风芷兰带回家偷偷约会，还是借她和风芷兰是朋友，约在家里写作业为由。
卧室一改楼下肃穆的装横，精致又华丽，像是误入了某个西方某个城堡的公主卧室，富丽堂皇，床帏全是闪亮的水晶挂链。
沈迟换了件高领羊毛衫，又在卧室待了一会儿，拿着手机踌躇不定，这次该选择哪个开场白？
手里还未亮及一分钟，沈烟先飞来了电话，沈迟接上，沈烟料他会在楼上躲热闹，让他换完衣服快点下来玩，沈迟只能无奈离开。
沈家人各个都圆滑善聊，沈迟和他们不甚熟悉也能轻松畅谈两句，但是聊多了能感受到自己和他们还是略带陌生，后期完全是自己承了他们照顾的情面，聊天主题找的生硬，一来一回尴尬聊完，又是长时间的寂静，脚趾抠地，沈迟见过好几次对面人推推搡搡打闹着催对方找话题，还有早就按耐不住想撒腿出去玩了，被爸妈威胁般地按在原地，陪沈迟解闷儿怨气横生。
这些小插曲比聊天内容还有趣可爱。
最后他这个罪魁祸首决定慷慨解囊，以换衣服为由离开，解放了大家。
可惜沈烟不这么想，怕他以后真和这个家完全脱离，
沈迟出了房间，转角处却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男生压着声量：“这里没人看到，大家都在楼下玩，二楼全是卧室，没人会上来。”
而后又一阵杂音，夹杂着女生害羞的笑声。
女生：“你们家的人太热情了，我都快紧张死了。”
沈潋亲了亲她额头，“没呀，我女朋友表现得可从容自然了，别怕，他们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你盼来，才不会吃了你，疼你还来不及呢。”
沈潋出声那一刻沈迟就认出了他们，想来这两位主角实在是招架不住楼下人的热情，溜楼上来透气，赶巧被沈迟撞见。
沈迟准备大大方方碰面打招呼，没想过沈潋两人选择躲到隐蔽的角落，必然是想干点隐蔽的私事儿，迎面是两人情意迷离，试探着相碰的鼻尖，双唇仅差毫尺距离，于是沈迟设想的大大方方变成不小心撞破好事儿的哆哆嗦嗦。
沈迟才昂扬抬起的手猛然收回，压住惊呼，他夹起尾巴想装作没看见地离开，向希却发现了他的存在，惊呼从她嘴边溢出。
“天哪！”
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沈迟听见了，她惶恐地握住沈潋的手，佯装平静地和沈迟打招呼。
“你好。”
以往沈迟见过的照片，向希还停留在高中的时光，十余年过去，向希褪去青涩，愈发明艳动人，明黄长裙半拢着白纱披肩，举手投足皆是旖丽。
她挽起前发别至耳后，腕骨上挂着几串熟悉的翡翠镯子，是风芷兰刚刚带过的。
沈迟必然无法无视地离开，点头哈腰，“嫂子好，表哥新年快乐。”
没想自己和沈潋是以这样的照面重逢。
沈潋被抓住一点不尴尬，面上全是欣喜，隐隐还透着自豪，他拉着向希的手在唇上亲了一口。
“小礼物新年好啊，”然后向向希引荐，“我表弟，小姨的孩子，送我们大灯笼那对兄妹。”
向希对大灯笼印象深刻，噗呲一笑。
“哦，你现老板是吧，”她推开沈潋，“你们先叙旧，我去换双鞋子。”
沈潋有点不舍，在沈迟前又狠狠和向希吻别了一下，声音响彻长廊，这吻是他偷来的，向希没他这没脸没皮的本事，骂了一嘴才红着耳朵离开。
沈潋靠墙望着她离去的身影久久回味。
“表哥和嫂子感情真好。”沈迟羡慕地道。
沈潋甩起他炫酷闪亮的紫毛，扬着桀骜的下巴，得意扬扬道：
“可不，我们都在一起十多年了，我见她比见你舅舅舅妈还亲切。”
他上前，一把揽过沈迟，“小礼物有对象了吗？”
问的问题和风芷兰一模一样，连好奇的神情都神似，难怪他们是母子。
沈迟望着他心念道。
沈迟摇头。
“没，我没有恋爱的打算，眼下只想专注高考。”
沈潋摆头，更是自豪了。
“优秀的恋爱和学习是不相冲突的，就像你嫂嫂和我，没有你嫂嫂的引导，哥连高中都没得读。”
沈迟配合得流转出艳羡，“哇哦，那我期待一下我的爱情。”
实则在心里暗暗感慨，木要成舟怎么可能在最后一学期速成，他的恋爱考虑甚多，绝对没指望。
沈潋夸他上道，爽朗拍着沈迟脊背。
“哥期待你的好消息！”
而后循着向希的方向潇洒离去。
沈迟下楼找到了沈烟，她正和小一辈们在玩牌，她把手里的东西尽数丢给沈迟，佯装委屈地道：
“让我儿子来收拾你们，你们几个小毛头尽知道诈我这个老年人，我玩不过唉玩不过。”
小一辈们争相唏嘘，“小姨你可别去向我妈告状。”
旁边人，“小姨只是比我们略输一筹，牌技已经相当好了。”
另一个人附和着，“对啊，小姨还是不错的。”
沈烟一人塞了一牙砂糖橘，橙黄明亮的橘子瓣比外面的月亮还耀眼，弯弯地笑在三人脸上。
三人都是男孩子，年纪也相仿，粗略一扫，长得尤为相似，连同刚刚遇见的沈潋，活像动画片里的葫芦娃。
沈家的基因真是强大。
沈迟也被塞了一口橘子，不过沈烟疼爱他，塞了一颗橘子的近一半，他差点没包稳，急急地捂着嘴，害怕它们掉下来。
沈烟：“各个嘴巴比橘子都甜。”
而后指向第一个开口的人，“除了你，你是橘子皮，苦涩涩的。”
第一个人咬着橘子瓣晃脑袋，反以为荣。
沈烟睨了他一眼，“行了，你们小孩儿慢慢玩，我回大人堆里了。”
她凑近沈迟耳边，“帮妈妈报仇，尤其是那个橘子皮。”
沈烟走后，三人对着沈迟垂涎欲滴，仿佛他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哥压岁钱在身上不？”橘子皮歪着脑袋，直言问道。
沈烟在，只能单纯玩玩，不够尽兴，她走了，很多事情就能施展开拳脚了。
见三人全没了和自己最初的局促，沈迟狡黠一笑，“管够。”
纸牌开始在四人之间翻飞。
玩得是最常见的斗地主，沈迟还以为这三个人本事多大，提了百分百的警惕心陪他们玩闹，他记忆不错，会记牌，三局后也把三人出牌喜好摸索出来了，而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连胜三次后，橘子皮急了。
连胜五次后，橘子皮怒了。
连胜八次后，橘子皮火冒三丈了。
他啪一下摔掉自己所有的牌。
沈迟还以为自己捉弄过头，这人要和自己闹起来，安抚的话丢到嘴边，橘子皮扑腾一声跪在沈迟面前。
“师父，教我！”
橘子皮气焰消尽，满腹荡气回肠的崇拜，拱手道。
有这本事，以后他妈卡他零花钱，他绝对能从兄弟身上胜出来。
沈迟连忙把他扶起来，“别别别，不至于，想学我教就行了，大礼不用拜。”
哪怕是过年，他也承不起这份礼。
接下来的局不以博弈为乐，改成三人局，沈迟坐在橘子皮旁边，军师般地指导他，旁边两人埋冤地责怪他不公平，沈迟又端水般地轮流打转出谋划策。
等着三人被拔高的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他才拥有喘息机会，得以挥挥衣袖，归隐山林。
三位乖橘子：“师父您走好。”
沈迟：“……”
大新年的用这词，真是大逆不道的三个橘子皮。
他附赠了一人一颗爆头，还是用自己赢来的钱敲的。
“滚蛋，待会儿再来宰你们。”
而后拿着钱，仰着鹤颈背手离去。
他倚靠在一个飘窗边，拍了两张照，一张战利品，一张还在远处继续厮杀的橘子皮们，发给顾沉，道：
“火锅本和三个逆徒。”
还以为顾沉能和过去一般秒回，这次的聊天界面却许久都岿然不动。
沈迟又点了点他头像。
“准时到达”拍了拍“sink”
准时到达：“刚刚和猴孩子们玩牌，还以为他们牌技多好，结果都是吹牛，恐怕他们连绪旭都打不过。”
有时课间无聊，方正宇他们也会拿牌出来娱乐，沈迟的牌技就是那时练出来的，几人里属许旭技术最差。
又一阵单方面的等待，沈迟等到屏幕自动熄灭了，眼里的光也黯淡下去。
“咚咚咚”
身后的飘窗突然传来几声脆响。
沈迟回头，沈烟正站在窗外，手执着一杯香槟，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沈迟推开窗，寒气也流窜了进来，直把他冻出一个寒颤。
沈烟把香槟举到他嘴边，“喝吗，暖暖身子。”
沈迟看她脸上挂着的两团红晕，笑道：“你是不是醉了？”
沈烟捂着脸，老实说道：“脑袋是有点晕晕的。”
“那就别喝了。”沈迟夺过她酒杯，放在窗台上。
沈烟没和她犟，转身靠着墙，享受晚风徐徐吹走酒意。
忽然，她仰起头，清澈的黑眸倒映着满满的沈迟。
“还有十分钟就新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她站在草地上，脚边有簇放的花丛，淡粉色的小花被风吹的乱晃，时不时拍打她的脚脖子。
冷风袭来寒意不多，痒意更挠人。
花园里，沈竹购买的灯笼高高挂在香樟树上，没人对它的奇特指手画脚，大家像兴高采烈的蝴蝶绕着灯火舞蹈。
“心情不好？”
沈烟脑袋晕乎乎的，意识却格外清醒，清澈的眼睛洞悉着沈迟的一切。
她戳了戳沈迟的脸颊，“都没什么肉肉，比小时候硬，不舒服，明年多吃点饭。”
“长大了胶原蛋白流失很正常。”
沈迟握住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拽下来。
在外待久了，沈烟的手很凉，看来酒一点也会不暖人。
沈迟不懂为什么大人都爱喝它，明明又苦又涩，喝完第二天还会头疼。
“那是妈妈的功勋。”沈烟另一只手开始在半空指指画画。
先是压到最低。
“以前你也没有婴儿肥，比脚边的花还矮，瘦弱，脸上全是骨头没有肉。”
而后缓缓抬高。
“后来我天天给你塞好吃的，肉呀菜呀药呀，狠狠买来给你补，你才慢慢开始有了点人样。”
她的手抬至沈迟发顶，原来脑袋才抵到她膝盖骨的小孩，现在她得垫着脚才能摸他脑袋。
“现在全没了。”沈烟哭丧道。
看来沈烟醉得不轻。
沈迟又把酒推开几分，拉下沈烟另一只手，捧在自己滚烫的手心。
“个子还在呢。”他哄道，“儿子我现在顶天立地，全是你的功劳。”
沈烟哈哈大笑，“我儿子顶天立地了，以后能为遮风挡雨吗？”
沈迟毫不犹豫，“必然的。”
沈烟的眼睛里，仿佛还装着月亮的清晖，月华如练，皎洁里又带着淡淡的清冷。
“什么都听我的吗？”
沈迟想也没想，“当然。”
沈烟觉得自己现在该得寸进尺说出点为难人的要求，可是望着沈迟的脸，她又说不出任何伤人的话。
“陪妈妈去看烟火。”
她千思万想，最后只道了这么一句轻松的命令。
沈迟勾唇一笑，小声道：“我能从这儿翻出去吗？”
出门太远了，想陪沈烟的心又太急了。
沈烟望了眼他背后，松开手，给他腾出翻窗的位置。
“快点。”她可爱地催促道。
沈迟利落而下，沈烟觉得奇怪：“你怎么这么熟练？”
沈迟没说真正原因，只是下意识碰了下包里事事没有回复的手机。
“或许我天赋异禀。”
两人携手走入花园。
正逢最后两分钟，沈竹负责了今晚的烟花秀，见沈烟来了，赶紧摇手招他们过来。
递给两人几把自己私藏的烟花棒，捂着嘴偷摸地道：“这群人都是小屁孩，抢烟花比贼还凶，哥特地给你们藏的，快拿去放。”
沈烟说待会儿玩，现在只想等跨年烟花，沈竹又给他们指了个位置。
“那里视角最好，搬三把椅子你们去那里等我，点完火我来找你们。”
沈烟点头，拿着烟火和沈迟离开。
最后十秒往往最激动人心，沈迟被周围人带动，也把顾沉的失踪排在了第二位，大家一起倒数，揽着身边最亲近的人相拥。
沈烟捏着他的手显然也在激动紧张。
“十”
“九”
……
倒计时的欢呼声响起，沈迟在心里跟着默数。
最后一秒落下，冲天的哨响点燃新年的喜悦，灿烂的烟花仿若繁花盛放光彩耀人，瞬间淹没夜的黑暗。
天空亮如白昼，流火四溢，久久不断。
“小礼物新年快乐！”
沈烟在他身边道。
不知何时沈烟点燃了一根仙女棒，一朵小小又明亮的烟花绽放在了沈迟眼前。
“新年快乐。”沈迟开心地道。
沈烟把烟花塞给他，双手合十，诚挚地闭上眼。
“许愿我儿子考上理想的大学，许愿大家天天开心，身体健康，平安顺遂。”
酒不暖人，但燃烧的烟火无比灼人，烟花好像盛开在沈烟身后，又好像是专为她盛放的，照亮了她的裙摆，松软的长发，沈迟只觉得现在的她比烟花还璀璨。
“好。”沈迟跟随道，“祝我们天天开心，身体健康，平安顺遂。”
不一会儿，沈竹也跑来，还牵着一个背着摄像机的人。
“快快快，全家福，合照合照！”
三人笑着定格了这一瞬间的美好。
拍完照，沈竹和沈烟忙去挑刺照片，沈迟又一次望向繁华不止的天空，思绪飘到千里外。
想来A市的夜空也一样璀璨，不然那人怎么会迟迟不搭理他。
沈迟还是没忍住拍了张照发过去。
准时到达：“新年快乐”
woc，我今天实在高产！又是连更又是4k！[狗头][狗头][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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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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